柳鵬程看見千陌和子九弦進來,趕緊撫平了眉頭,急躁地說道:
“弦公子來了,快請坐。千陌,今天夜莊主來下聘,沒有擡箱籠進來,說是有話要對你說,你來得正是時候。”
“好。”
千陌朝她爹展顏燦然一笑,她的笑有一種安撫的力量,剎時就讓國公老爺急躁不耐的脾氣平息了下去。
他相信,他的陌兒不是笨蛋,她會知道怎麼處理眼前這件事的。
如果陌兒不要彩禮也要選擇夜梟,他縱使有再多的不滿,也會全力支持她,大不了他將嫁妝置得豐盛一些,讓京城裡的人們羨慕她有個好爹罷了。
千陌轉過身,俏立在夜梟面前,仔細打量着夜梟——
今天的他,着一襲緋色廣袖長袍,頭束珊瑚墨玉冠,腰繫墨玉帶,寬袍大袖掩去了他精壯緊實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她的梟第一次下聘,大約也緊張吧,額頭上竟隱隱有了細密的汗珠。
“尊敬的夜莊主,不知您在這個吉利的日子裡,有什麼話想要對您未來的夫人說?”
千陌笑意盈盈地開了口,雖然是問話,卻也是說給廳外那些聽壁角的夫人和下人們聽的,告訴他們,即便沒有聘禮,她千陌也一樣認定了夜梟是她的夫君。
看着面前巧笑嫣然、亭亭玉立的明媚女子,她那膚光勝雪的臉上,是一派悠然與恬靜,還有幾分自信與自負,就像一個發光體一樣,吸引着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連不去。
這個女人,值得他將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夜梟走到千陌跟前,嘴角噙着的那抹笑越開越大,然後,他微微低下頭,對着只到他下巴、正仰頭看向他的小女人深情說道:
“陌兒,此生能認識你,是我夜梟三生有幸!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垂青,將終生託付給我,我想了一個月的時間,覺得這世上沒有一擡聘禮能代表我對你的喜愛,即便五百擡、一千擡,也不過是比他人的聘禮多一些而已,它們仍然讓我不滿意。”
“所以?”千陌笑得愈發燦爛。
“所以我決定,將我的人,連同我全部的身家,都交給你,由你全權支配!這,就是我今天下聘的聘禮!”
夜梟左手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鄭重交到千陌手上:
“陌兒,這是無夜山莊藏寶室和庫房的鑰匙,我所有的房契、地契、金銀珠寶、店鋪帳冊,以及所有的家產,全由這幾片鑰匙掌管着。現在,我將它們交給你,你可願意替我掌管?”
譁~廳外的夫人和下人們沸騰了!
一旁的柳鵬程和子九弦聽到這裡,也不由地站起了身,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夜梟左手中的鑰匙。
這個夜莊主,爲什麼行事總是這般出人意料!
原本以爲他沒帶來一擡聘禮,是不重視千陌,不重視這場婚事。
卻原來,他是認爲無論多少擡聘禮,都代表不了他對千陌的愛!
所以,他才以他自已和他的全部身家爲聘,來定下這個他唯一認定的女人!也是他唯一深愛的女人!
柳鵬程深深爲他剛纔的怠慢輕視自責,是他看錯了人,他不如他的女兒的堅定,不如她的眼光。
眼裡閃着淚花,柳鵬程仰頭看向某處:妙弋,看看你的女婿,應該滿意了吧?
千陌心裡同樣是震驚的,雖然她不在意那些虛禮,可是夜梟當着全府的人面前,說出以他自己爲聘的時候,她心裡的感動是不可言表的。
輕輕從他手裡接過那串象徵着財富與權力的鑰匙,千陌再次仰起頭,一字一句、清清脆脆地說道:
“我願意,替你掌管一輩子!”
子九弦看着大廳中間深情對望的千陌和夜梟,不由在心底認輸地嘆了口氣:
他始終是比不過夜梟的,單衝他今天這招以他自己下聘的舉動,他就自愧弗如!
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根本就想不到!
若論對千陌的心思與用心,他不得不承認,他輸了!
他不服,也得服!
也罷,以後他就默默地守在千陌的身邊,只要她幸福,就行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子九弦重新又換上了那張妖孽的表情,走到千陌和夜梟面前,調侃道:
“未來的莊主夫人,您現在可是富得流油了喲,是不是該請本公子去海撮一頓啊?”
千陌和夜梟對視了一眼,爽快答應:
“好啊,想去哪兒,你定地點。”
“唔,既然你今天得了這麼豐厚的一筆聘禮,不宰白不宰,我可是磨刀豁豁了,你們就跟着我走,準備好出點血吧。”
子九弦妖嬈地笑着,朝柳國公告了別,率先往外面走去。
三人還未走到門口,就從廳角的花幾後面蹦出了兩隻包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九弦叔叔,你們去吃好吃的,也不帶上寶寶們,你這是,是……”
千潯不知道怎麼形容了,可憐的不愛學習的娃,總是記不住那些成語,千羽只好替他補上:
“是忘恩負義、自私自利、吃獨食、不愛寶寶們、不夠朋友!”
噗~
千陌和夜梟忍不住噴笑:羽小包子也太亂用成語了!可憐的子九弦喲,瞧瞧包子們給你安的這些罪名吧。
子九弦啼笑皆非,他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去尋小哥倆去嘛,他們一蹦出來就指責他這個剛剛失戀的可憐人,而且,好像是他們的娘請客吧?包子們怎麼怪他呀?真是冤枉!
這一家子,包括千陌、夜梟和小包子,就是生下來折磨他、欺負他的!
子九弦回過頭,朝後面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兩人哀怨地瞥了一眼,惹得那兩人笑得更盛。
他恨恨地扭回頭,一手牽住一個小包子,大聲道:
“走,就讓忘恩負義、自私自利的九弦叔叔請你們去一個好地方,將她那兒最貴最好吃的東西全點上,然後,讓你們的娘買單,她現在可是天下第一富婆了!”
“哎哎,我也要去!你們可不能把我撇下!”
從另一邊的花幾後面,又蹦出來一個穿得五顏六色紮了無數小辮的姑娘,正是那個小公主娜朵。
怎麼一個二個都喜歡躲在花幾後面聽壁角啊!
子九弦斜乜了她一眼,把下巴一擡:“多你一個不多,走吧。”
等子九弦將他們帶到他指定的地方,幾個人從馬車裡鑽出來,看着眼前的門臉的時候,千陌偏過頭,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九弦,這就是你說的要宰我一刀的地方?你確信你沒有走錯?”
“千陌,你也忒小看本公子了,這大白天的,我又不是路癡,怎麼會走錯?”
子九弦一手掀開門口的簾子,向裡面高聲叫道:
“桃花姐,本公子帶了條大魚來啦,你趕緊地將刀磨快了,狠狠地宰一刀哇!”
窄小的門臉、看不出顏色的髒兮兮的酒旗,那上面依稀可見的“桃花醉”三個大字在風中搖曳着,正是子九弦帶着千陌來過的那家小酒館,也是娜朵從天而降掉到她的“相公”懷裡的地方。
千陌和娜朵相視一笑:這個子九弦哪裡是宰她呀,明明是照顧他朋友的生意。
小包子們早已經隨着子九弦進門了,千陌去挽夜梟的胳膊,笑着給他解釋:
“這是子九弦朋友開的一家小酒館,外面雖然髒兮兮的,裡面倒是乾淨得很,菜做得也相當地道,夜莊主也體驗一下民情吧。”
夜梟溫柔地點點頭,“好,聽你的。”
千陌見他額頭上又出了一層細汗,便掏出絲帕替他拭乾淨:
“咦,這大冷天,你怎麼又出汗了?莫不是虛火太旺?等會找個大夫好好看看。”
“沒事,可能在馬車裡坐久了,在裡面悶出來的,咱們進去吧,別讓他們等久了。”
夜梟牽着她的手,快步走進了小酒館。
屋子裡面,子九弦已經報了一串菜名,桃花姐先前還拿着紙和筆記着,到得後來,乾脆不記了,叉着腰說道:
“九弦,今天大概不是你請客吧,點這麼多貴的菜!姐我也懶得記了,這樣吧,我將我最拿手的幾道菜做給你們吃,不過可得等等,我先去買菜去。”
“桃花姐,還是你最瞭解我!不像某些人,都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去吧去吧,今天白眼狼請客,他可是有錢得很!你就狠狠地宰,將那山珍野味天上飛的水裡遊的地上爬的全買了來做成菜,包你這一頓賺的銀子可以頂你三年的利潤。”
子九弦笑眯眯地看着進來的千陌和夜梟兩人,拍着桃花姐的肩膀催她快去買菜。
桃花姐扭過身,熱情地和千陌打着招呼:
“柳小姐你們來啦,快請坐,我去買個菜很快就回來,九弦,你也別傻坐着,自己找茶葉沏茶去,二狗子,將廚房裡現有的菜先擇了洗乾淨備好,若是老孃回來你還在玩,仔細你的皮!”
說罷,她挎了個籃子便出了門,千陌幾人喝着茶的工夫,她就提着一籃子菜回來了,真是迅速。
子九弦熟門熟路地也不知從哪翻出了一盒茶葉,親自燒水烹茶,然後給每人沏了一杯。
千陌看着杯中那鑲了一圈粉色邊的翠綠色葉片,嚐了一口,不由讚道:
“九弦,這是什麼茶,很好喝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入口甘甜,我從來沒喝過。”
“那是自然,這是桃花姐的珍藏好茶,她輕易不捨得拿出來喝的,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桃花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