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此時的心情非常複雜,她沒想到子九弦的餿主意,南夜太初居然聽了進去,不但聽了進去,他還照着做了。
他真的放下了他尊貴的王爺身段,放下了他無夜山莊莊主高傲的自尊,以巡遊的方式向她道歉和告白,尤其他手中拿着的繡球,以及那上面的“嫁給我”幾個字,相當於是再一次當衆求婚。
這個男人,讓她說什麼好呢!
他又將她陷入了一種被強迫做選擇的兩難境地,當衆大張旗鼓地讓所有人給他見證,爲他叫好,如果她不答應,不接受,是不是會被這些人指責、唾罵呢?
弄這麼一隊騎兵在前面開道,舉着牌子,是顯示他有錢有人,還是顯示他的誠意?或許兩者都有吧。
“幼稚!”
千陌沉吟片刻後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
這下子,讓底下的一衆百姓不高興了,尤其是那些嫉妒眼紅她的女人們,更是爲南夜太初憤憤不平:
“快點答應吧,不要矜持了,一個好女人要懂得給男人臺階下,答應吧。”
“哼,我看這個叫陌兒的就是在擺架子,忒不識好歹,真以爲她自己是個什麼人物不成!”
“說得對,這女人拿張拿喬,長着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也不過是個膚淺刁蠻不講理的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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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真是不懂味,不識趣!要是逍王這樣對我,莫說答應了,我立馬就飛撲進他的懷裡了,好不好?誰像她啊,真當自己是根蔥了!”
……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千陌聽到底下的話,不由微微笑了,她朝底下努努嘴,對南夜太初客氣地說道:
“逍王殿下,聽見了沒?大街上喜歡你的這一套做法的女人多的是,我建議你,還是在她們當中尋找一個崇拜你的好姑娘做你的王妃,我們要吃午飯了,好走,不送。”
說完,她將窗戶拉下來關上,對旁邊幾個看熱鬧的人揮了揮手:
“熱鬧看完了,咱們吃飯吧,再不吃我可是要餓暈倒了。”
雖然關上了窗戶,但大街上傳來的指責聲仍舊傳了進來,千陌也懶得理會,徑自坐到桌邊拿起筷子吃起菜來:
“嗯,這道菜味道不錯,千羽、千潯、小影你們也嚐嚐,豔傾老闆家的大廚可真不是蓋的喲。”
外面的聲音忽然是靜了下來,那一片爲南夜太初抱不平的喧鬧聲就像被人拿了一柄劍一劍削掉了一般,戛然而止。
豔傾將窗戶推開瞧了瞧,這才發現是南夜太初和他的手下制止住了百姓們的吵鬧的指責聲。
還真是奇怪,也沒見他說話,他只是簡單的揚了揚手,那一份自然流露的君王氣場就將大家給震懾住了,所謂不怒自威應該就是說的他了。
這時的南夜太初已經坐回了馬上,制止了羣衆的責罵聲的他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他又擡起頭朝醉月樓的三樓看去,與豔傾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豔傾溫文爾雅地朝他微微點了點頭,禮貌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南夜太初沒有笑,他只是盯着他看了一會,深邃的眼眸裡看不清他在想什麼,然後,他勾起脣角回了他同樣的一個淺笑,說道:
“走,回府。”
一隊騎兵在他的帶領下,掉轉馬頭,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尾。
豔傾目送南夜太初一行人遠去,直至消失不見,他才坐回桌邊,笑着對正將桌上的菜當仇敵咬牙切齒恨不得消滅它們的千陌說:
“柳小姐,逍王得罪了你,我醉月樓的菜可沒得罪你哦。”
千陌擡起頭,不解地問:“啊?什麼意思?”
豔傾笑着搖頭,溫言解釋:
“你看你吃菜的模樣,就跟那菜和你有多大的仇似的,你的眼睛裡可是冒着騰騰的殺氣呢。”
千陌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看桌上其他幾人無比贊同豔傾的話的表情,她原本有的那絲絲不好意思立即煙消雲散。
朝豔傾和小包子們瞪了一眼,她假裝慍怒:
“怎麼,難道這菜做出來不就是給我們吃,讓我們消滅的嗎?我願意這麼吃,你管得着嗎?”
說完,她將碗筷放下,擦了擦手,聲音清脆地說道:
“好了,我也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我在這醉月樓裡轉轉,看看你的裝修品味如何。”
她哪是真轉啊、真要看豔傾的品味啊,她只不過藉此避開他們,讓自己紛亂的心緒平靜下來而已。
豔傾也不點破,只朝着她往門外走的背影看着出了會神,然後纔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南夜太初回到王府,扔下身後的一隊人,一個人悶頭去了書房,關上房門,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跟隨他進了王府的夜魁等人面面相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們被王府的管家帶到一處偏廳,等下人端上茶水糕點下去之後,偏廳裡就只剩他們這些無夜山莊的人的時候,脾氣暴躁的夜魁最先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奶奶個熊!俺就說漂亮女人是禍水,你們還不信,這下子終於見識到了吧!瞧柳千陌把公子整成什麼樣子了!前幾天爲她茶飯不思,鬍子都冒了出來,這哪還像當初那個意氣風發、讓對手膽戰心驚的公子啊!”
穩重的夜魁沒有參與今天的行動,所以餘下的幾個公子的侍衛沒有一個出面阻止的,他們的心裡也窩着火呢。
原本公子今天這出巡街示愛之舉,他們從內心裡就有牴觸,但礙於公子的威壓,不敢表示反對,依然配合公子的要求做了,只要公子能贏得美人歸,讓他們大男人怎麼做都行。
可沒想到,不但沒能討得好,反而還被柳小姐輕蔑地視爲“幼稚”,讓公子灰溜溜地打道回了府,也讓他被天下人恥笑。
等今天過後,這事不定傳成什麼樣子,連帶公子曾經塑造起來的好名聲也會毀於一旦。
這都要怪那個叫柳千陌的女人!
另一個侍衛不由也附和着夜魁的話:
“就是,公子多尊貴的一個人啊,以前多威風的一個人啊,有多少女人想要嫁給他啊,如今居然被柳千陌嫌棄,真是讓我們這些跟隨了公子多年的隨從心裡不平啊!”
“說得正是,我原先對柳小姐印象挺不錯的,人長得漂亮,又會賺錢,公子能找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我還挺高興,沒想到柳小姐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我看她是一點都不愛公子的,虧公子對她深情一片,真是呸了!”
一時偏廳裡此起彼伏響起的,都是對千的指責和討伐聲,他們是打內心深處敬重公子的,所以對公子的心疼也是發自內心的。
他們議論得忘形,義憤填膺下完全忘了不得私議主子的規矩,一時羣情激昂,夜魁一拍大腿,大聲喝道:
“他奶奶的,咱們光在這兒說有什麼用,乾脆,哥幾個找上鎮國公府去,讓柳千陌給公子一個交待,最起碼也要讓她爲自己的行爲道歉,否則,我絕不放過她!”
一個穩重一些的侍衛趕緊攔下激動的他:
“魁,不可冒失,此事宜從長計議,今天這時機不對,我們還在王府裡呢,不方便出去,要不咱哥幾個合計合計,瞅着公子不在的時候,私下裡悄悄找到柳小姐,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若還勸服不了她,咱們就來硬的,你們看如何?”
“如此甚好!來來來,咱們商量一下如何做。”
幾顆頭顱碰在一起,悄悄地商量起了找千陌算賬、爲公子挽回名譽的事情。
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公子、逍王南夜太初此時已經被宮裡派來的太監給叫進了皇宮裡。
萬壽宮裡,南夜帝和皇太后坐在軟塌上,看着昂首闊步走進來的南夜太初,兩人臉上都沒有笑容。
南夜太初也不介意,他朝皇太后和南夜帝行了一禮,便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三人間是短暫的沉默,最終是南夜帝打破了寂靜,他端着身子嚴肅地問道:
“初兒,今天父皇和你皇奶奶都在此,我們剛剛聽說了你在京城裡的出格舉動,你說說,你有沒有做錯?”
南夜太初雙手放在膝蓋上,搖了搖頭,沉聲道:
“父皇,皇奶奶,我並不認爲自己有錯,如果真有,請您指出來。”
“好,父皇告訴你,你錯在哪裡了!你身爲堂堂的一介王爺,身份尊貴無比,居然做出向一個平民女子當衆道歉示愛的言行,不僅如此,你還四處張揚、招搖過市,唯恐天下人不知,你將南夜皇室的臉擺在哪兒了?你又將你自己置於什麼地位了?啊?”
南夜帝見自己的兒子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僅有些惱怒,連環炮般將他的看法說了出來,因爲氣憤,胸口都起伏不平起來。
南夜太初依舊穩坐如鐘:
“父皇,這只是您一個人的看法,況且,即便全天下的人這樣看我,我也不會在意,我又不是爲他們而活的,他們如何想如何看這件事,與我沒有任何干系!”
“你,你,簡直是混賬!”南夜帝氣不要一處來,指着南夜太初大喝。
“父皇,混不混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會在意世俗的眼光和看法,爲了陌兒,要我做什麼,我都甘願!哪怕要我的命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給她,何況一個小小的巡街之舉!”
南夜太初氣定神閒,臉色無比平靜說出了這番話來。
南夜帝果然被他這副態度氣得吐血,臉上的神色失望之極:
“果然是逆子!你小時候就是這副德性,全不將禮教尊卑規矩律法放在眼裡,一貫的任性妄爲,我只當你是小時頑劣,長大了便好,沒成想,如今長得比父皇還要高了,居然紈絝如此!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