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吃過了晚飯就開始犯困,整個人都覺得特別無力。照理說她今天沒幹什麼消耗體力的事情啊,昨晚的睡眠也很充足,不至於才六點多就困成這種樣子啊……可她偏偏就是困得上下眼皮都快要粘到一起了,哪怕是努力地想要睜開,卻無能爲力。
她的心裡隱約地覺得不太對勁,拼命地想要瞪大眼睛,讓自己清醒過來。可是,她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鉛似的,沉重無比,她拼盡了自己所有的氣力,勸連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到。
她努力地想要支配自己的身體,從椅子上站起來,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再用涼水去洗一把臉,那樣的話,說不定會更加清醒。
但是,這一切都只能是想一想而已。她覺得自己已經消耗掉了全部的意志力去支配身體了,卻也僅僅只是讓胳膊輕輕地顫了兩下而已,連挪動都沒有辦到,就更別提支撐着身前的飯桌站起來了。
在不知道第幾次“打盹”之後,她的上半身終於連直立的狀態都保持不住,重重地砸向了桌面。疼痛非常清晰地傳了過來,可是卻詭異地沒有令她清醒過來,反而是愈發讓蘇暖意識到了身體的失控。同樣的,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似乎馬上就要連思考的能力都徹底失去。
蘇暖被自己的異樣給嚇壞了,恐懼如同毒蛇一般,吞噬着她的心臟,讓她不受控制地出了一身的冷汗。但這一切都沒能令她清醒,反而是那股莫名的力量佔了上風,不斷地把她的意識朝着黑暗的深淵拉扯……
不,不可以這樣!絕對不能睡過去!
蘇暖雖然不知道如果自己睡去的話,會變得怎麼樣,但是直覺告訴她,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兒。她繼續運用自己的意志力跟莫名的睏意做對抗,卻還是節節落敗,一陣陣地犯迷糊……
有時,她會徹底失去意識,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究竟有多久。偶爾,她的意志力會稍稍佔一點點上風,讓她可以模模糊糊地感應到一點兒外界的聲音。她的眼睛怎麼都睜不開,所以唯一能夠依仗的,也就只有自己的聽覺了。
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聽見了瓷器間相互碰撞發出來的輕微聲響,估摸着應該是張姨在收拾碗筷纔對。她拼命地在心裡大喊着張姨的名字,期待對方可以找到辦法叫醒自己。
她纔剛剛吃完飯而已,撂下飯碗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難道張姨都不覺得奇怪麼?她爲什麼不嘗試着叫醒她呢?!
然而,蘇暖並沒有得到答案,就被那股莫名的倦意重新拉入了黑暗當中。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她聽見有人在自己的耳朵邊上輕輕地叫着:“暖暖,暖暖……”
是張姨!
蘇暖像是落水之人忽然抓住稻草了一般,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喉嚨發出聲音來。她想要告訴張姨,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對勁,想讓張姨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可是,她連睜開眼睛都辦不到,如何能清晰地表達出那麼多內容?事實上,她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蘇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恐慌過,她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但是她的恐懼感,前所未有地強烈!就像是……隱隱地有了某種可怕的預感一樣!
張姨叫了她幾聲,見她沒有反應,又輕輕地用手推了她幾下,依然用那種溫和慈愛的聲音喚道:“暖暖,才吃完飯你怎麼就睡着了呢?哎呀,趕快起來洗洗臉,換身兒衣服再睡啊……”
蘇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在某一次張姨推她身體的時候,忽然藉着那股力道,從喉嚨裡擠出了一道含混不清的聲音。雖然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而已,但是這已經是蘇暖目前能夠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她希望張姨可以察覺到她的異樣,然後想辦法幫助她。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她發出這道聲音之後,張姨忽然停止了呼喚,也不再繼續觸碰她的身體。雖然她看不到張姨臉上的表情,卻清晰地覺得,對方似乎……被她剛纔的反應給嚇到了。
隔了幾秒,張姨才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叫她:“暖暖?暖暖你醒着麼?你要是能聽到我說話的話,就再吭一聲。”
蘇暖努力地想要再次發出聲音,可是這次卻怎麼都辦不到了。剛纔的那一聲,已經消耗掉了她很大的氣力。她現在的狀態本就糟糕,能夠保持意識的清醒已屬不易,發聲什麼的,對她來說太過於勉強了。
似乎過了幾秒鐘,也似乎過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儘管蘇暖心中焦灼萬分,她的意識還是一點一點地再次渙散了。她知道,自己很快又要“睡”過去了。她努力地抗爭着,卻怎麼都抵擋不過。
終於,她的意識已經模糊到了極點,卻還是在徹底消散之前的最後一秒,聽到了張姨放鬆下來的呼氣聲,緊接着,是對方的喃喃自語——
“原來沒醒啊,可嚇死我了……”
蘇暖心裡一驚,意識卻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沉入了黑暗當中。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搬動自己的身體。她的感知能力沒有平常那麼敏銳,無法判斷對方究竟要把自己弄到哪裡去。她萬分驚恐,卻還是再次沉入了黑暗當中。
最後一次勉強清醒的瞬間,她聽到一道類似於關門的聲響。她無法確定,究竟是有人從屋子裡走出去了,還是從外面進來。她就這樣帶着滿滿的恐懼和困惑,徹底沉睡,一整夜都沒有再醒來過。
張姨把她安頓好了之後,才下樓去跟徐思浩匯合。先前出去買菜的時候,她就已經跟蘇淺通過電話了,知道今晚八點徐思浩會過來,把針孔攝像頭交給她。而她,要負責把這些東西安裝到蘇暖的臥室裡,這也正是她冒險給蘇暖下藥的原因。
自從知道了蘇淺給她安排的任務以後,她就反覆在腦子裡模擬了好幾套方案,但是不管怎麼想,她都覺得自己在蘇暖清醒的狀態之下,想要悄悄地在蘇暖的房間裡裝東西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她以前從來沒有裝過這玩意,不確定到底需要弄多久,萬一被發現了,導致後續計劃泡湯,蘇淺絕對不會輕饒她的。
因此,她纔不得不鋌而走險,用大劑量的安眠藥讓蘇暖睡着,這樣不管她怎麼折騰,都不用擔心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其實已經被兩個隱藏在暗處的人有所察覺了。
對面的居民樓裡,埃莫森潛伏在頂樓的某個房間裡,而康寧則是在二樓。之所以這樣分開,是因爲頂樓可以方便觀察蘇暖的屋子裡是否有危險情況發生,而康寧所在的樓層比較低,如果真的發生了危險,可以節省跑過去救人的時間。如果真的事態緊急的話,他直接從二樓的窗戶跳下去也是可以的,這種高度,對於特種兵出身的他來說,完全不成問題……至於爲什麼不租一樓嘛,那是因爲租不到啊!
他們兩個全都住在對面的樓裡,而不是呆在蘇暖所在的那幢樓,也是同樣的原因。租房畢竟跟入住酒店不一樣,如果房東不願意把房子租出去,他們也沒有辦法啊。畢竟,他們現在主要的任務是暗中保護,不能弄得太張揚了。
此刻,康寧正在跟埃莫森聯繫,問他:“情況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啊,要不要我過去看看?”
他們先前安裝的竊聽裝置還在,所以從張姨那句自語當中,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尋常。
埃莫森沉默了一瞬之後,才說:“再等等吧。蘇小姐現在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纔對,如果貿然出手的話,事情很容易說不清楚。我覺得肯定會有後續,咱們再等等。”
“那……好吧。”康寧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聽對方的話。事實上,他心裡的想法,其實也是有些認同埃莫森的,否則的話,他肯定會像那天在校門口的時候一樣,直接衝進人羣裡把蘇暖給帶出來。
徐思浩比約定的時間來得稍晚了一些,見面之後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急匆匆地塞到張姨的手上,低聲說:“趕快收起來,可別讓別人看見了!”
張姨依言照做,嘴上卻還是輕笑:“至於麼,又不是什麼違禁品,不用小心翼翼成這種樣子的。這東西就算被別人瞧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說的這話也不能算是完全錯誤,畢竟,從普通的電腦城裡就能買到的東西,的確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的隱藏。
徐思浩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卻還是忍了忍,沒說什麼。
張姨似乎也被他的緊張情緒感染了,正色問道:“這玩意到底咋安裝?”
“你先這樣……”徐思浩把從賣主那裡學來的方法全都跟張姨複述了一遍,步驟其實不算特別複雜,只是最後需要在電腦上進行一些設置,這一步稍稍有點兒複雜,他有些擔心張姨會弄不明白。畢竟,許多中老年人都是不太擅長使用電子產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