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感受到,這個金髮碧眼的男人現在情緒非常激動。至於爲什麼,她就不曉得了。
但是她完全沒有進行過任何抵抗,一路上都非常安靜,只是在心裡默默地祈禱着,希望冷寂可以安好。
那個給她帶來了許多直接和間接傷害,卻也給了她人生當中從未體驗過的微暖的男人,她希望他可以活着。哪怕心有怨氣,她也依然愛他更多。
“冷寂,咱們這輩子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太短暫了,要是下輩子咱們還能互相遇見的話……一定不好再分開了,好不好?”蘇暖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地對着空氣說話。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情願你只是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不需要那麼帥的臉,也不需要那麼多的錢,只要咱們可以平平凡凡地過普通的生活,就夠了。真的。
下輩子,拜託你別再惹上那麼多的仇家了吧。我真的累了,怕了,不想再受更多的傷了。
下輩子,我們最好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誰都不要有其他的喜歡的對象。等長到合適的年紀了,我們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享受所有親人和朋友的祝願,沒有任何阻力與波折,平平淡淡地戀愛,結婚,生孩子,白頭到老……說起來可能會很沒意思,但是我想,如果真的去經歷的話,一定會很幸福的。
如果覺得生活太平淡,我們可以一起看書、看電影,從各種各樣的故事裡,體會不一樣的感覺,安全而且沒有任何麻煩……多好啊!我情願過外人看起來枯燥的人生,也不想再經歷這麼多的傷痛了。
寂,你肯定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如果可以有下輩子,我們不需要多麼感天動地,只要兩個人一直在一起,相依相守,就夠了的,對吧?
寂……黃泉路上,我等着你。
你我今生緣分太淺,來生來世,咱們再做夫妻吧!
病房裡,盧卡斯紅着眼睛盯着儀器上不斷下降的數值,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呢……冷寂,你現在明明得到了最好的醫療條件,有最專業最頂尖的專家爲你治療,可是爲什麼,你的狀態反而變得如此糟糕了呢?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上帝啊,給我們一點提示吧!”
其他的幾個專家也是一臉挫敗和困惑的表情,偶爾彼此低聲交談幾句,然後又嘆息着搖頭。很明顯,他們全都束手無措。
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冷寂這麼複雜而怪異的情況,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病人,能有像他這麼頑強的生命力。按照儀器上的數值,如果換做其他人的話,只怕早就已經嚥氣了。
可是冷寂還活着,雖然呼吸和脈搏全都非常微弱,但他的的確確是活着的。
只是,誰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也許是下一秒,他就會停止呼吸。
也許,他還能再堅持上一個星期,一個月?上帝才知道。
史蒂文半拖着蘇暖衝了進來,朝着病牀上的冷寂大聲地喊着:“你喜歡的女人我給你帶過來了!你倒是睜開眼睛看看啊!”
說着,他就用力地扯着蘇暖的胳膊,把她拽到病牀前,粗暴地拉扯着蘇暖的頭髮讓她跟冷寂對視。
“冷寂!”蘇暖失聲尖叫,淚如雨下。
一旁的盧卡斯也終於反應過來,他錯愕地看着蘇暖悽慘的模樣,以及史蒂文近乎扭曲的面龐,隔了好幾秒,才艱難地問出了一句:“這個女人……爲什麼會在你的手上?”
史蒂文沒有回答他,只是一個勁地衝着冷寂重複剛纔說過的話:“你的女人,我給你帶來了!”
盧卡斯深吸了幾口氣,勉強穩住了情緒,走到史蒂文的面前對他說:“放開這個女人吧,冷寂一定不會喜歡你這樣對待她的。”
史蒂文皺了皺眉頭,還是粗暴地解開了對蘇暖的捆綁。反正他就在這裡,這個女人逃不掉的。
蘇暖顫抖着伸手去摸冷寂的臉,卻被史蒂文用力地打了一下手背,雖然她沒聽懂對方說的話,但還是理解了史蒂文的意思。很明顯,對方不想讓她觸碰冷寂的身體。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着冷寂身體附近的牀單,哭着說:“冷寂,我來了,我是暖暖啊,你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寂,你不是一直告訴我治療進展良好的麼?你不是說很快就能進行手術,然後徹底恢復正常的麼?你不可以騙我的呀……”
“寂,你一定要不會對我食言的,對不對?你從來都沒有騙過我,這次也一定不會的,對吧?”
“你答應了我要帶着我周遊世界的啊,我們還哪裡都沒有去過,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
“寂……你不知道我多艱難才能見到你,求求你了,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再跟我說句話好不好?寂,別睡了,我好不容易纔能來見你一次的,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機會了!寂……”
蘇暖哭泣着,一聲又一聲地喚着冷寂的名字。在場的人雖然全都聽不懂中文,卻也被她的情緒所感染,不由自主地紅了眼圈。
史蒂文始終站在蘇暖的身邊,寸步不離,緊張而警惕地盯着蘇暖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做出什麼會傷害冷寂的事情。對於這個女人,他雖然覺得她對於冷寂的感情應該是真的,但還是不敢完全相信這一點。
畢竟,當初的那份錄音,他可是聽過完整的翻譯內容的。還有那些照片,更是做不了假。他後來曾經找過可靠地專家去鑑定那些照片,證實了全都沒有任何用電腦處理過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個女人真的揹着冷寂跟他的仇家好過。
如果沒有那些照片的話,史蒂文或許還會認爲,是翻譯的過程當中出了錯。畢竟,中文可是出了名的複雜語言,爲他翻譯錄音內容的那個手下,畢竟不是專業翻譯出身,偶爾出錯也並非不可能……但是那些照片鐵證如山,史蒂文無法用那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可是,這個女人剛纔在地牢裡對他的哀求,以及現在的傷心欲絕,也都不像是僞裝的……到底爲什麼會這樣呢?
史蒂文在心裡暗暗決定,如果冷寂這次可以度過險關保住性命的話,他就給這個女人一次機會,讓她好好地解釋一下,錄音和照片的事情。
如果冷寂不幸死了的話……那就什麼都不需要再問了,直接讓這個女人給他陪葬吧。
冷寂不是說過,不想讓他插手這件事,想要自己搞清楚麼?那好啊,就讓他們到另一個世界,慢慢弄清楚吧。
史蒂文想得有些入神,忽然聽見盧卡斯發出一聲驚呼——
“天吶!你們快看!這些數值在回升!”
“什麼?”史蒂文跟其他的幾個專家一樣,都是滿臉的不敢置信。他們一起望向監視儀器,發現上面跳動着的數值,的確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上升着的。
“冷寂有救了!”盧卡斯激動得直接跳了起來。
史蒂文比他持重得多,並沒有做出那麼誇張的動作,但還是滿臉喜色。同時,望向蘇暖的眼神當中,也多出了幾分不一樣的神色。
“我們不能只是這樣看着,得做點兒什麼才行!”盧卡斯也很快冷靜下來,衝着其他幾名專家大聲地說。
另外幾人紛紛點頭,其中年紀最大的那個人,語氣恭敬地衝着史蒂文說:“史蒂文少爺,請您帶着這位小姐先離開一下,可以麼?”
“好。”史蒂文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他伸手去拉蘇暖的胳膊,動作已經不像先前那麼粗暴了。
蘇暖也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沒有任何抗爭,順從地跟着史蒂文走了出去。當然,她的視線,始終是鎖定在冷寂身上的。
只是可惜,病房門被從裡面關上了,她的視線,也被徹底隔斷。
蘇暖站在走廊上,像個安靜的木偶一樣,視線始終牢牢地鎖定着冷寂所在的那個方位。儘管,她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卻還是固執地不肯轉過視線,甚至捨不得眨眼睛。
史蒂文雖然滿心疑惑,但是在“見識”過蘇暖的英語水平之後,他還是放棄了直接跟她溝通的想法。略略猶豫之後,他還是打電話叫了一箇中文水平最好的屬下過來,進行翻譯。
“幫我問問她,爲什麼那麼愛冷寂還要背叛他。”史蒂文用英語對手下說。
他的手下如實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了中文,用有些彆扭的腔調問了出來。蘇暖終於聽懂了,她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輕聲地說了一句:“我沒有背叛過他,從來都沒有過。”
翻譯又把這話轉成了英文,史蒂文的眉頭瞬間緊緊地皺了起來。
“你和那個……上帝啊,你們中國人的名字可真是難記!”史蒂文想不起來顧逸晨的名字了,略有些煩躁地吐槽了一句,然後繞過了名字的問題,直接問道:“可是我聽過錄音,關於你和冷寂的一個仇人的,你給對方出謀劃策,讓他去對付冷寂的家族,你怎麼解釋這件事?”
蘇暖聽完了翻譯說的話以後,瞬間臉色大變,驚呼:“錄音?!你……你怎麼可能會有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