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冷寂當總裁的時候,那幫老傢伙就是這麼對他的。後來他從異國歸來,從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小經理,一步步往上爬,一點點靠近權力核心的過程中,那些人也無數次地用同樣的手段,打壓過他。
而現在……依然沒變。
他們口頭上尊稱冷寂爲“董事長”,可實際上,稍有不滿,就立刻搬出血緣、輩分之類的東西來說事兒,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冷寂不念親情,在自家公司遇到危難的時候,不但不出力幫忙,反而還聯合外人,收購了自家的公司什麼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一羣不要臉的老東西,聯合起來噁心他。
如果是外人這麼幹,冷寂什麼都不需要顧忌,直接用雷霆手段鎮壓,該踢出局的想辦法踢出局,該架空的架空,然後在各個重要崗位上安插自己的嫡系就可以了。可是涉及到親緣關係的時候,就不能那麼幹了。
即便是彼此之間真的沒有任何情分可言,在這個注重孝道,講究晚輩要尊敬長輩的社會裡,冷寂還是不得不給那幫老傢伙留一絲餘地的。
不是他真的願意這麼做,而是如果不這樣的話,就會授人話柄,面臨非常大的輿論壓力。甚至,很有可能直接影響公司和他個人的形象。
潛在的損失,將會難以估量。
他必須得溫和地處理那些人,一點點不着痕跡地瓦解他們之間的聯盟,慢慢地削弱他們的話語權,讓他們在董事會當中的地位逐漸邊緣化。最後,在找一個合適的契機,把他們徹底踢出局。
這個過程,跟古代皇帝的“削藩”有點像,必須得慢慢來,一旦沉不住氣心急了,就會立刻讓自己陷入被動而又危險的局面。甚至有可能會引起一連串的震動,帶來非常多糟糕的後果,說是會讓冷寂前功盡棄也不爲過。
這是非常考驗心性和意志力的,但是冷寂如果想要真正地永絕後患,就只能採用這樣的方式。
冷寂這段時間真的非常辛苦,這一點,他身體的飛速消瘦,就是最好的證明。只不過,在面對蘇暖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說過半句辛苦,因爲他不願意讓蘇暖爲自己擔心。他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讓蘇暖知道,他對公司的掌控權,正在不斷地加強。
想着那些難纏的老傢伙有多麼噁心人,再想到自己甚至有可能會連寶寶的出生都沒有辦法親眼見到,冷寂的心情,瞬間就沉到了谷底。
蘇暖看出來他情緒低落,便只能溫言相勸,最後還說:“我從今天開始,每天都給肚子拍一張照片發給你,這樣你就能親眼見證孩子一點點長大了,好不好?”
冷寂揚了一下嘴角,說:“好啊。”
“那你等等,我現在就去拍第一張。”蘇暖笑着說。
“嗯。”冷寂點了點頭,又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試圖緩解頭疼的症狀。
老馬丁早就把那種可以修復受損腦細胞的藥物,重新制作出來了,冷寂也一直在按時服用,可不知道究竟爲什麼,他的記憶一直沒有進一步恢復過。
相反,他還經常出現腦神經疼的症狀,這讓冷寂非常擔心,可是抽時間檢查了一次之後,又查不出來任何異常,他便也只能默默地忍耐着,同時在心裡祈禱,希望這只是恢復過程當中的正常反應。
很快,蘇暖就把照片發給他了。照片之上,的確可以看得出來,蘇暖的肚子已經隆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冷寂瞬間就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嘴角慢慢地揚起,勾勒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果然,這樣看就明顯多了……”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照片,又忽然想到:“對了,等寶寶出生以後,我找人把這段時間所有的照片,全都剪輯到一起,做成一個小視頻,留作紀念怎麼樣?”
蘇暖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留紀念倒是可以……但能不能別讓外人來剪輯啊?怪不好意思的。還是等我回頭有空學一學怎麼剪輯視頻吧。”
“那也行。”冷寂知道她臉皮薄,便順着她說:“其實我也捨不得讓別人看我老婆的肚子。”
“就知道你是個大醋缸。”蘇暖嬌嗔一笑,開始跟冷寂講,她昨天去做孕檢的時候,醫生是怎麼誇她的。冷寂靜靜地聽着,臉上也始終掛着笑意。雖然他不能親自陪在蘇暖和寶寶的身邊,但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也能多少獲得一點兒類似的感覺。
但可惜的是,溫情的時刻,總是短暫的。
有人打電話給冷寂,他只好對蘇暖說:“你等等,我先接個電話,一會兒再跟你聊。”
“好。”蘇暖很懂事地點頭,安靜地等着。
冷寂那邊貌似是關掉了麥克風,所以蘇暖這頭只能看到冷寂的嘴巴在動,卻聽不見聲音。起初,視頻畫面上,冷寂還是滿臉公式化笑容的,但是慢慢地,那笑容就一點一點地消失了。到了最後,變成了緊鎖雙眉,嘴脣用力地抿成了一條直線的表情。
很明顯,他是在極力地剋制着自己,強壓着心頭的火氣。
蘇暖瞬間就擔心起來,很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冷寂如此憤怒,卻又不得不壓抑自己。
這段時間,冷寂一直都是對她報喜不報憂,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任何一件煩心事。可蘇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猜不出來,冷寂現在的真實處境呢?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真的那麼順利,冷寂又怎會一直留在京城,連寶寶成長的過程都沒有辦法陪伴?肯定是因爲狀況百出,他纔不得不留在那邊親自坐鎮,應對各種麻煩的呀!
看着視頻畫面當中,冷寂夾雜着憤怒、疲憊還有無奈的表情,蘇暖心裡一抽一抽地疼。她恨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讓冷寂一個人承受這一切,而她卻分擔不了。
冷寂那邊,似乎終於忍不住跟電話那頭的人起了爭執。他忽然站起身,快步走開了攝像頭的範圍,不知道究竟幹什麼去了。
蘇暖看不到他,反而變得更加緊張擔憂,心裡一遍遍地想象着,冷寂先在會如何處理,有沒有跟人吵架,會不會衝動之下做出什麼糟糕的決定……
過了好久,冷寂才重新回到攝像頭前。他明顯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臉上再也看不出來一絲怒氣,反倒是帶着淡淡的笑容。
只是,蘇暖依然擔心。
他重新打開聲音,對蘇暖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我手下的一個笨蛋,工作又出錯了,我把他給訓了一頓。沒事兒的,你不要擔心。”
其實他剛纔接電話的時候,是忘記自己只是把視頻窗口最小化,並沒有徹底關閉的事情了。否則的話,他根本就不會讓蘇暖看到,自己的怒容。
而他現在的解釋,不過是一種掩飾罷了。
蘇暖配合地輕輕一笑,說:“總是犯同一種錯誤的話,確實是應該訓,不然不長記性。”
“是啊。乖乖老婆說得最有道理了。”冷寂貌似輕鬆地笑着,可是笑意卻並未達到眼底。以蘇暖對他的瞭解,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他是不是真的開心。
蘇暖知道,冷寂現在肯定沒心情繼續跟自己聊天了,她便主動說:“我有點兒困了,想先去補一覺。你也繼續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嗯,好好休息。”冷寂對着攝像頭做了一個親吻的動作,又說:“我愛你哦,乖乖老婆。”
“我也愛你……拜拜。”蘇暖強壓着心裡想要探究的念頭,笑着掛斷了電話。她不想給冷寂帶來太大的壓力,所以,便只能裝作毫無察覺。
冷寂在視頻關閉的那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凝重起來。他揉了一會兒太陽穴,才用桌上的內線電話打給自己的助理,說:“青青,幫我把今天晚上的那個飯局推掉,我另有安排。”
“好的。”周青青應道。
冷寂一直留在辦公室裡處理工作,甚至連晚飯都沒有好好吃過。晚上八點,公司裡最後一個加班的員工也已經走掉了,除了值班的保安以外,整幢大樓裡就只剩下冷寂一個人了。
他終於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給自己點了一個煙,靜靜地抽了起來。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抽過煙了,只是最近一段時間的壓力實在太大,他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舒緩壓力,並且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那個人……應該快來了吧。他必須得調整好狀態,才能爲自己多爭取到一些利益才行。
內線電話再次響起,是保安部經理親自打來的,他說:“冷少,有一個姓魏的先生,自稱是您的朋友……”
“讓他進來吧。”冷寂說。
“好的,冷少。”保安部經理掛了電話,笑着對面前的人說:“魏先生,您這邊請。”
他是想要把對方引向客用電梯的,但是那個魏先生卻勾脣一笑,漫不經心地說:“不用,我知道該怎麼上去。”
說完,他居然徑直走向了那部冷寂專用的電梯!
保安部經理驚住了,又很快反應過來,趕緊小跑着過去解釋。然而,還沒等他跑到魏先生的身前,魏先生就已經熟練地輸入了密碼,一步邁進了電梯裡。
“這……怎麼回事?”保安部經理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