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試着打一次看看？
這個念頭在蘇暖心裡冒出來以後，瞬間就佔了上風。眼看着快到每天固定的聯絡時間了，蘇暖越來越坐不住，心想着既然平常這個時間冷寂都可以打給她，那就說明這個時間段他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事情需要做。那麼，她今天打過去，應該也不需要擔心什麼吧？
只是……到底要怎麼打呢？
“張姨，你知道怎麼打越洋電話麼？”蘇暖問張姨。
張姨稍稍愣了一下，搖頭道：“不知道啊，我從來都沒有打過。”
“哦，那我自己研究吧。”
“你可以上網查查。”張姨建議道。
蘇暖眼睛一亮，笑道：“對啊，我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呢！”她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真笨！”
“暖暖纔不笨呢，你只是最近太累了，有些事兒就想不到了而已。”張姨笑眯眯地說着，就像是一個慈愛的母親，在誇獎自己的女兒。
蘇暖被她說得心中發暖，低頭查詢百度的時候，嘴角還兀自掛着笑意。
一番查詢之後，蘇暖終於弄清楚了具體的方法。她先是撥了自己手機運營商的服務號碼，給自己開通了國際長途的業務，然後先輸入美國的國家號，再加上冷寂的手機號碼，就可以打出去了。
她確認自己每一個步驟都做得非常正確，可是……電話打不通。
在蘇暖的印象當中，冷寂的手機是從來不關機的，而他之前既然可以跟她聯絡，就證明不存在信號方面的問題……那她到底爲什麼打不通呢？
難不成是她弄錯了？蘇暖覺得，似乎也只有這麼一種可能了。她又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遍網上的方法，回憶着方纔自己的操作，覺得自己哪裡都沒做錯啊……她又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再撥了一遍，結果跟剛纔一樣，打不通。
蘇暖的心裡漸漸地有些不安，開始忍不住呼吸亂想，不知道冷寂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她忽然恨死了自己，爲什麼要招惹徐思浩呢？如果在見到那個傢伙的時候，乾脆裝作不認識，或者僅僅只是禮貌性地打個招呼就離開，根本不會弄出所謂的告白鬧劇，更加不會有現在網絡上針對她的人肉搜索吧？如果沒有這些事情，她跟冷寂之間的聯絡怎麼可能會中斷……
她心煩意亂，腦子裡的念頭一個接着一個，一個比一個更加可怕。她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暖暖，你這是怎麼了啊？電話打不明白就算了吧，你別哭啊。”張姨趕緊安慰她。
蘇暖心中更加煩亂，只好說：“張姨，你……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坐在牀上抱着自己的身體，一隻手上還牢牢地握着自己的手機，不斷地在心裡期盼着，希望冷寂可以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只有這樣，她焦灼不安的心才能平靜下來。除此之外，再無它法！
差不多同樣的時間裡，數百公里之外的某家醫院裡，冷寂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他本來一直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當中，由於一片孤零零的落葉，在綿延無邊的痛苦海洋當中起起伏伏，完全無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可是不知怎麼的，他在完全沒有外界影響的情況之下，徹底清醒了過來。
病房裡的燈光依然亮着，還是那樣慘白的顏色，儘管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燈光，卻還是打心眼裡不喜歡。
或者應該說……跟醫院有關的所有一切，他都不喜歡。這裡，總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生氣，好像連色彩都被隔絕在外了。
他真的很懷念從前跟蘇暖在一起的時光，那個時候，似乎每天都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目之所及的每一樣物體，都是那麼的色彩豔麗，充滿了活力。甚至就連空氣裡，都彷彿帶着淡淡的香氣……其實冷寂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心理作用，但他就是懷念那種感覺，懷念曾經跟蘇暖一起度過的每分每秒。
想着這些，他忽然心裡一動，像是有了某種感應似的，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拿過手機，撥通了蘇暖的號碼。
“寂……”蘇暖一接起電話，眼淚就抑制不住地涌了上來。她甚至都沒有辦法說出更多的話來，千言萬語，全都化作了無聲的眼淚。
冷寂心裡一顫，忙問：“暖暖，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麼？”
“沒有……我、我剛纔嘗試着給你打電話，可是怎麼打都打不通，我還以爲……還以爲你那邊兒出什麼事了呢。”蘇暖哭着說。先前的驚懼還沒有散去，反而因爲冷寂的這通電話被徹底催發了出來，所以蘇暖一時半會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冷寂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太虛弱，強撐着輕笑了一聲，用寵溺的語氣說道：“小傻瓜，你忘了麼？我現在可是在美國呀，越洋電話直接撥號碼可是打不通的……”
“我查了怎麼打越洋電話的。”蘇暖哭着把自己剛纔的操作全都描述了一遍，然後又問：“那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裡弄錯了啊，爲什麼就是打不通呢？”
冷寂暗暗驚心，因爲蘇暖的撥打方式沒有任何錯誤，打不通的原因是因爲他現在身處國內啊！
可是，這個答案，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她，否則的話，如果要解釋原因，勢必要把他使用禁藥的事情給扯出來，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以蘇暖的性格，如果知道他使用禁藥的話，恐怕從今以後的每一秒鐘，都得提心吊膽，再也不能過正常的生活了。
不行，必須得想個辦法把這個問題敷衍過去才行！
冷寂才稍稍思考了一下而已，腦子裡就疼得厲害，他不得不放棄了思考，也不管謊言是否完美了，直接說：“小傻瓜，你查的是一般的方法，但是有些特別的號碼可以開通一些專門的服務，無論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直接撥原本的號碼而不必增加任何前綴的。這種號碼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只有比較少數的人可以擁有……我的那個號碼，就是這樣的。”
他是胡扯的，但是如果不這麼說，他很難解釋爲什麼按照網上的正確方法打不通他的電話，反而直接撥號才能打通。
幸好蘇暖對他一向是非常信任的，並不會刻意地驗證這個問題，只是哽咽着問：“那是不是以後不管你去了哪兒，我都只用撥你的手機號碼就行了？”
“……嗯，是的。”真正的答案顯然不是這樣的，但是冷寂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他想着，反正自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得留在國內進行治療，先答應着應該也不會穿幫。萬一以後還需要出國的話，再想辦法圓謊，或者乾脆換個號碼得了……大不了麻煩一些，把以前的朋友挨個通知一遍，也好過讓蘇暖發現目前的真實情況。
蘇暖在電話那頭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我也真是太笨了，剛纔怎麼就沒想到直接撥號這樣的方法呢……要是我剛纔嘗試一下的話，也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小傻瓜，你這是關心則亂嘛。”冷寂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說着話，眉頭越皺得越來越緊。他拿着電話的那隻手已經抖得很厲害了，恐怕，他很快就要拿不動電話了。
可是，他纔剛跟蘇暖說了幾句話而已啊，他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跟她說呢！
冷寂不甘心，不願意就這樣掛斷電話。他煎熬了那麼長的時間，纔等到可以跟蘇暖恢復聯絡的機會，他真的不想就這麼放棄了！
頭疼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了，冷寂的兩條眉毛幾乎快要擰到一起去了。他強撐着，聲音卻還是不免有了一絲顫抖，他說：“暖暖，你等一下，我用免提跟你說。”
“好。”蘇暖略略有些詫異，但還是應了下來。
冷寂用最後的一點兒力氣完成了操作，將手機設置到免提狀態，然後放到牀頭櫃上，微微偏過頭去，試探性地問道：“暖暖，我這樣說話你能聽清楚麼？”
“聲音有點輕，不過還是能聽清楚的。”蘇暖老實地回答。
“那就先這樣吧。”冷寂是真的沒有更多的力氣去調整話筒音量了。就算要調，也得等他先恢復一點兒力氣再說。
蘇暖問他：“今天爲什麼要用免提了呢？”
“沒什麼，手上在打針，拿着電話不太方便。”冷寂輕描淡寫地撒了個謊。
“哦。”蘇暖沒有懷疑，只是像平常一樣，跟他聊一聊各自的情況。唯一的不同，是冷寂比過去沉默了很多，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蘇暖一個人在說話，冷寂只是偶爾應和一兩聲罷了。
蘇暖迫切地需要傾訴，所以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大一堆話之後，才終於意識到了冷寂的過分沉默。她試探性地問道：“寂，你今天的話怎麼這麼少啊，是不是累了？”
“還好。”冷寂說。
“那要不咱們明天再接着打吧。”蘇暖雖然捨不得他，但是更加不願意讓他太疲憊。
“我還想再聽聽你說話，再一會兒就好。”冷寂的聲音聽不出來太多的情緒，可是蘇暖卻莫名地覺得，他是在懇求自己。這樣的念頭，讓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