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顧逸晨看到這行消息的時候,忽然抑制不住地熱淚盈眶。
可是,他最終還是狠心地發出了這樣的一條消息:“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你別拖我後腿。你現在就趕緊給我離開江城,不要給我添亂!現在!立刻!馬上!”
從他的語氣當中,剛子也能夠感受到他的焦灼了。這並不奇怪,因爲江城現在對於他們來說,是比任何地方都要更加危險的。他們當初犯案的地點究竟是在江城,後來雖然一直靠着各自不同的辦法,躲避着警方的追捕,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抓到,以至於警方不得不發佈全國通緝令。但也恰恰就是這樣,江城本地的警方會覺得格外的顏面無光,他們會比任何其他地方的警方都更加希望抓到他們兩個,好證明他們的辦案能力並不差。
所以,顧逸晨纔會如此急切地想要讓剛子趕快離開江城。
他一個人被抓了不要緊,反正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活下去,可剛子不一樣,他沒有必要陪着他一起死。
剛子始終沒有回覆過顧逸晨最後發的那條消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傷心了,還是怎麼了。但顧逸晨隱隱地覺得,剛子並不打算離開江城。
他甚至有些猶豫,在考慮自己該不該在這個時候,返回江城,再弄出一條命案來。毫無疑問,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幾乎就等於是親手將自己的好兄弟推入危險的境地當中。
可如果不回去,不殺蘇暖……他心中的仇恨,無法平息。
顧逸晨很是糾結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在仇恨的驅動之下,買了返回江城的車票。
……
蘇暖起了個大早,打算去二叔的公司看看。她先前也真的是急糊塗了,居然都忘記了,就算住處搬了,公司的所在地也是不會隨便挪動的。畢竟,買一幢寫字樓,可沒有買一個住宅那麼輕鬆。她的二叔雖然挺有錢的,但畢竟還沒有錢到那種程度。
其實說起來,那家公司應該是屬於她爸爸的纔對,是被她二叔用骯髒的手段給搶走了的。蘇暖只要想起這些事情,心裡就覺得特別難受,她並不願意去那個地方,可是眼下,似乎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丹尼爾,我們今天去我二叔的公司看看吧。”她早早地敲響了丹尼爾的房門,如此說。
可是丹尼爾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隔了一會兒,才說:“蘇小姐,你先進來一下,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告訴你。”
“這……好吧。”蘇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答應。她努力地剋制住心中的緊張情緒,慢慢地走進去。房門關閉的那一刻,她的手心裡還是不自覺地滲出了一層黏*膩的冷汗。
曾經的某些經歷,到底還是給她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平常不去觸碰的時候也就罷了,一旦出於某些特定的情境之下,過去的經歷,就會如鋼針一樣,將她的心臟刺得千瘡百孔。
儘管蘇暖知道,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做出那麼下流的事情,而且丹尼爾如果真的有心想要那麼做的話,之前她病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就可以下手了,完全不需要等到現在……但是明白歸明白,她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放鬆下來。
“蘇小姐,坐下說吧。”丹尼爾給她倒了一杯水,希望可以讓她的情緒稍稍鎮定一些,聽完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以後,不要太過激動。
蘇暖僵硬地坐了下去,侷促地問:“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啊?”
“不急,你先喝點兒水,放鬆一點,不要這麼緊張。”丹尼爾對她微笑,試圖進一步緩和氣氛。
但是他這個樣子,反倒讓蘇暖愈發緊張起來。蘇暖站了起來,神色驚慌地顫聲道:“你要是講不出來,那我現在就走了!你到底有沒有事?”
如果丹尼爾說不出來什麼正事兒的話,那很有可能就意味着另外一種非常可怕的可能,蘇暖如此反應過激,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的。
丹尼爾沒料到她會突然這樣,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正色道:“那好吧,既然你這麼着急,我就不兜圈子了。”他略略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加重語氣道:“蘇小姐,史蒂文少爺已經替你調查過了,葬在墓園裡的那個,的確是你的母親本人。還有,撫養你長大的二叔和二嬸,也全都已經死了。”
“什麼?!怎、怎麼會這樣?”蘇暖震驚失聲。
丹尼爾嘆了口氣,看着她已經沒有血色的臉,擔憂地說:“蘇小姐,你還是坐下來聽我說吧,我怕你會暈倒。”
蘇暖只好坐到椅子上,雙手死死地握着把手,努力地剋制着心中的恐懼。
直覺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這是有預謀的!
她甚至已經隱隱地猜到了真相,卻還是不敢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想要聽丹尼爾告訴她另外的答案。
丹尼爾又讓她喝了幾口水,結果卻發覺,這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蘇暖還是那麼的緊張慌亂。他只好儘快把話全都說出來,也省得蘇暖繼續提心吊膽地胡亂猜測了。
他說:“根據調查結果,你的媽媽和二叔二嬸,他們全都是死於謀殺的。殺死他們的人,就是曾經跟你有過接觸的顧逸晨。他現在已經是被全國通緝的殺人犯了,但是非常可惜,到目前爲止,他還沒有落網。少爺覺得如果讓他知道你已經回國了,很有可能下一個目標就會是你。所以……他希望你可以跟我回紐約去,而且越快越好。”
蘇暖一臉呆滯地看着他,有些無法消化這麼多的信息。丹尼爾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靜靜地等待她理解自己剛纔說過的話。
過了很久,蘇暖才艱難地發問:“史蒂文……他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少爺的手下有一支專門用來刺探情報的精英隊伍,他們甚至可以竊取到國家機密,想要調查清楚這樣的事情,其實並不困難。”丹尼爾做出瞭解釋。
蘇暖還是不願意相信,她顫抖着說出了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的話:“那我怎麼能肯定,你們不是故意騙我的呢?”
丹尼爾面不改色地說:“這個就更容易驗證了,像那種級別的全國通緝令,網絡上很容易就能查到。你現在就可以用我的手機搜索一下,我相信你自己會判斷真假的。當然,你要是想通過別的方式查詢,也可以。”
“把你的手機接我吧。”蘇暖有氣無力地說。
丹尼爾遞了過去,蘇暖接過的時候,卻因爲手上使不出來力氣,差點兒吧電話給摔了。
蘇暖只用了半分鐘左右的時間,就搜到了關於顧逸晨的通緝令。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叫做趙剛的人,似乎是顧逸晨的同夥,也和他一樣正在被通緝。
丹尼爾剛纔對她說的那些話,全都是真的。
就算史蒂文或者丹尼爾想要欺騙她,也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連網絡上的通緝令都造假。他們如果有什麼惡意的企圖,完全可以才用更加簡單有效的手段。蘇暖的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懷疑了。
丹尼爾從她的臉上,就已經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他適時地問:“蘇小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回去?”
“我……”
我不想回去。
這是蘇暖的心聲,但她卻沒能說出口。
她知道自己繼續留在國內,會是非常危險的事情,顧逸晨那個傢伙已經徹底瘋狂了,他能殺掉那麼多人,自然也同樣能殺掉她。而她就算留在這裡,也無法做到任何有意義的事情,那麼多的警察,發佈了那麼久的通緝令,都沒有辦法讓顧逸晨和他的同夥落網,她留在這兒,難道就能抓到人了麼?
當然不能。她甚至連給警方提供有用的線索,都未必能夠做到。
留下來,只是徒增危險而已,沒有任何意義。
可她就是不願意回去。她說不出來具體的理由,但就是打心底裡抗拒那個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在那裡,她有着太多太多糟糕的記憶,她不想再回去面對了。她留在這裡,留在自己熟悉的故鄉,說着自己熟悉的語言,過平平常常的生活。不要再被任何人軟禁了,也不想再跟那些可怕的事情有任何的牽扯,她只想當一個普通人,過和同齡人一樣的平靜生活……
可她知道,這是奢望。
只要顧逸晨一天不落網,她的生活,就永遠都不可能平靜。她將永遠出於危險當中。
“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呢……”蘇暖捂住自己的臉,痛苦地呢喃,“冷寂都已經不要我了,爲什麼,那個傢伙還不肯放過我……我又沒害過他,他幹嘛要這樣!”
丹尼爾猶豫了一瞬,還是告訴了她真相——
“蘇小姐,事實上,你的確可以說是害了他的。顧逸晨聽了你的建議以後,就真的去對抗冷家了,而他隨後就遭到了瘋狂的報復和打擊。他的父親,也是間接因爲這件事情而去世的。所以,他對你的恨意和報復,並不是完全沒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