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蘇淺卻說:“爸,你怎麼糊塗了呢,咱們可以把責任推給上一家物業公司啊!反正咱們家纔剛剛接手而已,隨便做點手腳,把事情僞裝成以前遺留下來的隱患不就好了麼……”
“這……”蘇偉柏無法否認,女兒說的的確是一種理論上還算可行的辦法。但是,如果實際操作起來的話,還是有着很多難點的。畢竟,要把一件事情做到天衣無縫,不讓任何人發覺,還是相當有難度的。要知道,他們這次需要欺騙的對象,可是冷家啊!那麼強大的家族,那麼身後的背景和人脈資源,不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可以鬥得過的。
蘇偉柏還是不願意冒這個險。他嘗試着說服女兒放棄這個計劃,告訴女兒即便冷少現在喜歡蘇暖其實也沒關係的,以冷家的背景,絕對不可能讓蘇暖過門的,她不過就是個玩物罷了。
可是蘇淺還是吃醋,怎麼都不肯聽父親的勸解,固執想要馬上把蘇暖從冷寂的身邊趕走。
父女兩個誰都無法說服誰,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僵持了。
“爸,你要是真當我是你的女兒,就幫我這一次吧!我都已經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就差這麼最關鍵的一步了!你要是不幫我……你就是根本不愛我!”蘇淺沒辦法了,只好使出自己的殺手鐗,撒嬌耍賴逼着父親滿足她的要求。
蘇偉柏是非常寵她的,從小到大,蘇淺提出來的要求,幾乎沒有不被滿足的。即便偶爾出現跟現在類似的情況,也是她撒撒嬌,或者是掉幾滴眼淚,就能解決問題的了。
現在,蘇淺就是在才用後一種辦法。她說完了剛纔的那番話以後,就可憐巴巴地盯着父親的眼睛,等待對方給自己迴應。她故意大睜着眼睛死也不眨,很快,酸澀的感覺就讓她的眼眶當中蓄滿了淚水,配上那副委屈的神色,實在是叫人沒有辦法拒絕。
蘇偉柏長嘆一聲,無奈地說道:“好吧好吧,我答應你就是。唉……你這孩子啊,真不讓人省心!”
他嘴上雖然說着這種類似責怪的話,但身體還是做出了安撫蘇淺情緒的動作。他把女兒攬到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嘆息着說:“好啦,爸爸都已經答應你了,乖,別哭了啊。”
蘇淺的眼淚本來就跟情緒沒有關係,想要收住也容易。她立刻擦拭眼角,輕笑着說:“就知道爸爸你最好了……爸爸最疼我了!”
“你啊……”蘇偉柏嘆息着搖頭。身爲蘇淺的父親,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女兒是故意裝可憐讓他心軟的呢?這種小伎倆,他都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偏偏每次都沒有辦法抵抗。他呀,這輩子註定拿女兒沒有辦法咯。
唉,誰叫他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呢,女兒都已經那樣求着他了,多困難的事兒他也得辦成了不是麼?要不然的話,難道要看着女兒真的傷心掉眼淚麼?
蘇偉柏現在也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錢沒了還可以再賺,人脈資源什麼的也可以再慢慢積攢,只要寶貝閨女高興,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他哄好了女兒蘇淺之後,就開始着手考慮怎麼製造大事件了。他這次必須得逼冷寂親子回來處理才行,事情太小絕對達不到這樣的效果,可是如果真的鬧得太大,比如說出了人命之類的話,後續又會非常麻煩。他必須得找到一個完美的平衡點纔可以,這可真是個叫人頭疼的麻煩事……可是他都已經答應女兒了,現在想要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努力想辦法了。
三亞,醫院裡。
蘇暖從睡夢中醒來,看着慘白慘白的天花板,周遭陌生的環境,問着空氣當中漂浮的古怪氣息,心中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這是怎麼了?這是哪裡?
她有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彷彿一切都是夢境。她也隱隱地希望,這一切可以是夢境。
然而,記憶終於一點點地甦醒,疼痛的感覺再次浮現,她終於想起來,自己已經失去了那個孩子。
那個……她纔剛剛知道TA存在的孩子。她都還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多大,以及未來會變成什麼性別,那個寶寶就已經變成鮮血,離開了她的身體。
她想起來上飛機之前,自己感受到的那股莫名而強烈的不安。那是寶寶給自己的某種感應麼?
爲什麼她當時偏偏沒有在意,不跟冷寂說取消行程,偏偏要上飛機呢……
她明知道自己恐高的,卻還故意忽略了這一點,只想要跟冷寂一起出來玩,卻不去考慮,自己能否承受住離開地面的心理折磨……結果,她不光在飛機上失態,害得冷寂丟人,更是害得寶寶失去了生命。
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她的錯。
如果她多考慮一些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如果,如果……
可是已經沒有如果了啊!孩子已經死了,怎麼都不可能回來,就算她願意用再多的代價去交換,也換不回來那個孩子了!
是她,害死了那個無辜的孩子……
蘇暖不斷地在心中責問自己,是不是故意忽略這一切,想要孩子這個孩子的。當初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的時候,她那麼痛苦,反覆地在心中質問老天,爲什麼非得要用這樣的方式,讓她銘記曾經的噩夢。現在好了,孩子沒了,噩夢的種子沒有了……蘇暖的腦子裡出現了另一個聲音,大聲地斥問着她:孩子死了,你很高興吧!你的記憶不會再被勾起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那聲音一遍遍地問着,問得蘇暖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她甚至真的開始懷疑,自己刻意忽略掉恐高症的動機,是不是真的像那個聲音斥問的那樣,故意想要孩子那個孩子。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答案,她無法堅決地肯定或者否認,自己的內心深處,或者是潛意識當中,是否存在着那樣的期望。
冷寂提着早餐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淚流滿面的蘇暖,他的心瞬間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很疼。他趕緊把吃的全都放到一邊,過去安撫蘇暖,然而,蘇暖始終沉浸在自己的狀態當中,完全聽不進去他說的話。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蘇暖只會反反覆覆地重複這句話。
“這是意外,誰都不想的。暖暖,別這麼折磨自己啊……”冷寂也真是沒有辦法了,不知道應該怎麼樣的才能讓蘇暖不再傷心。
事實上,失去孩子,冷寂自己心裡也不好受。他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完全是想要把蘇暖當做生育工具對待的,可是後來他就慢慢地愛上了她。失去跟自己心愛之人的感情結晶,無論換做是誰,心裡都會不好受的。
可是冷寂是個男人,他不能脆弱,哪怕心裡再難受,他也必須得強打起精神來安慰蘇暖,哪怕……他明知道這樣的安慰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好不容易連哄帶勸地喂蘇暖吃了點兒東西,輪到冷寂自己吃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累得連胃口都沒了。這種身心雙重的疲憊,他也是生平頭一遭經歷,不知道如何應對才比較妥當。
醫生過來查房,問了蘇暖一切問題,叮囑她儘量保持心情平靜,三天之內最好一直臥牀休養,然後又讓護士給蘇暖打一些營養針之類的東西,就離開了。
蘇暖的情緒一直非常糟糕,雖然不至於一直哭泣,卻始終像是個木頭人一樣,沒有任何生氣。她的眼神總是直勾勾地盯着某個地方發呆,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而且,她經常想着想着就忽然悲從中來,失聲痛哭,需要好長時間才能止住……
冷寂陪了她一整天,心累至極。他覺得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自己也會支撐不住的。可惜現在出門在外的,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要不然的話,冷寂真想讓別人過來替換一下自己,然後自己去休息一會兒。他畢竟也是個人,不是鐵打的,需要休息。
傍晚時分,冷寂把蘇暖哄睡了,趁着這段時間,去找護士問了一下:“我想明天帶我女朋友回江城去,可以麼?”
護士愣了一下,詢問了一下蘇暖的病房號,纔想起來是哪個人。旋即,她立刻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病人才剛剛小產不久,正是需要臥牀休養的時候,怎麼能這個時候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