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也沒有堅持,就跟他約了後天晚上。在隨後的交談當中,冷寂才知道,原來侯明朗這次回國,不光是爲了跟他談合作,還要考察同在江城的X訊集團,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把他們旗下另外一款非常受歡迎的遊戲,交給X訊集團進行代理。
侯明朗向冷寂詢問了一些關於X訊集團的問題,想要知道該集團在國內的口碑如何。冷寂瞭解得不太深,便也只能含糊地回答了幾句資本雄厚、口碑兩極化比較嚴重之類的。除此之外,也給不了侯明朗更有價值的答案了。
送走了侯明朗,冷寂卻並沒有下班回家,而是留在辦公室裡繼續加班,按照之前跟侯明朗討論的結果,對計劃書進行修改。其實這項工作並非真的緊急到非得今天完成才行,只是……冷寂有些不想回家。
他越來越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現在的“蘇暖”,他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能心生埋怨,要做好自己身爲一個丈夫應盡的職責。可是……他自認爲把所有一切該做的,全都做到一百二十分了,也竭盡全力地去寵愛妻子和孩子了,但是他真的覺得很累。
心累。
每次面對“蘇暖”的時候,他極盡溫柔寵溺的同時,心理卻會忍不住埋怨,爲什麼現在的她那麼不懂事。他懷念從前那個體貼懂事的蘇暖,而非現在這個爲了一點點小事就要跟他吵架冷戰的妻子。
他不是神仙,真的沒有辦法無限度地容忍,每天每夜被人挑刺,爲了一點點無關緊要的事情,就被橫加指責……冷寂甚至經常忍不住懷疑,“蘇暖”現在變成這樣,是不是被他過分的寵愛給寵壞了的。
幾乎一閒下來,冷寂就會忍不住在心裡反思、質問自己,他的這些付出和努力,是不是錯了?他對妻子的心疼和寵愛,是不是錯了?
他不知道。
從結果上來說,貌似真的不對。可是從他頗有些大男子主義的認知裡考慮,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身爲一個男人,心疼自己的老婆是錯麼?照顧老婆是錯麼?在發生衝突的時候,儘量安撫對方的情緒,不讓衝突升級,是錯麼?在妻子的情緒平復之後,再溫柔耐心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和看法,是錯麼?
如果這些全都不是錯,爲什麼結果偏偏這麼不好呢?爲什麼“蘇暖”每天都在抱怨、挑刺呢?
如果問題的根源不在這裡,又在哪兒?
他想過無數次了,可是真的想不明白。生意上的事情,再難也難不倒他,他總是可以想出很好的解決辦法來。可是婚姻當中遇到的問題,真的把他給難倒了,他甚至連問題的癥結都找不到,就更別說什麼解決辦法了。
爲什麼,辦完了婚禮之後,生活就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呢?難道真的想人們說的那樣,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一結婚,愛情就玩兒完了?!
可是在舉行婚禮之前,他和蘇暖之間的關係,也跟普通的夫妻沒有什麼兩樣啊!他們朝夕相處,孕育生養了屬於他們的孩子,一家三口過得很和諧啊……他們那個時候也領了結婚證,除了沒有辦過婚禮以外,跟普通的夫妻沒有任何不同。
爲什麼,就只是辦了個婚禮,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徹底變了呢?
一連串沒有答案的問題,想得冷寂心煩氣躁,屏幕上的方塊字變成了一隻只黑色的小螞蟻,亂哄哄擠作一團,讓冷寂煩躁得恨不得直接把電腦屏幕給砸了。
最終,冷寂還是決定先去喝兩杯,把自己灌醉了以後再回家。反正,就算是早早地回去了,“蘇暖”也不會搭理他的,也不可能讓他進他們的臥室……回去得早了,接觸的時間就會更多,被挑刺然後吵架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還是晚些回去吧。
冷寂嘆了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最後一口黑咖啡,起身出門,開車去江邊的酒吧街。
他到那裡的時間,剛剛好是酒吧街最熱鬧的時間段。冷寂隨便挑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酒吧,進去找了個角落裡的卡座坐下。很快就有兔女郎打扮的服務生過來,詢問他要喝什麼酒。他隨口說了個洋酒的名字,就低頭擺弄手機,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對方一眼。
他來這兒,純粹只是爲了尋找一些熱鬧喧囂的氛圍,獵豔什麼的,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哪怕心裡對“蘇暖”有着再多的不滿,他也還是時刻牢記着,自己是一個丈夫的身份。他不會背叛自己的妻子,更加不會拋棄……除非是對方先出軌,否則的話,他會拼儘自己全部的努力,把這段婚姻經營下去。
“帥哥,怎麼一個人喝悶酒啊?”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進了冷寂的耳朵。
冷寂連頭都沒擡,就冷冷地甩了一個字——
“滾。”
女人瞬間柳眉倒豎,但是目光落在冷寂手腕上那款全球限量的名錶上之後,又瞬間壓下了怒氣,咬咬牙,轉身走了。
她雖然沒看出來冷寂的身份,卻也知道,這是個超級有錢的男人。她得罪不起。
冷寂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很快就開始覺得腦袋發暈了。其實他的酒量並不差,只是已經將近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的他,身體和精神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再稍微加上一點點酒精,就足以讓他昏昏沉沉想要睡覺了。
那些讓他煩惱的事情,全都暫時被跑到了九霄雲外,冷寂非常滿意地輕輕勾了一下嘴角,起身想要離開。
他感到自己腳下有些發軟,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他暗暗思忖,自己或許應該找個代駕,或者是乾脆打車回家。
就在他邊走邊想到底應該採用哪種方式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冷寂,我不是讓你回家好好睡覺麼,你怎麼又跑到這兒了?”
是侯明朗的聲音。
不會這麼巧吧?
冷寂暗暗皺眉,轉身一看,還真就是侯明朗。而且對方的懷裡還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謝謝你陪我喝酒。”侯明朗隨手塞了幾張鈔票給那個女人,當做是小費,又在女人的腰上掐了一把。女人很識相地拿着錢走了,沒有糾纏。
冷寂看着走向自己的侯明朗,勾起嘴角,淡淡地說了一句:“真巧啊,每次來酒吧都能遇到你。”
“這家酒吧我天天都來。”侯明朗問:“那你又是爲什麼要跑到這兒來呢?”
“消遣,不行麼?”冷寂不想說自己的家事,便隨口敷衍了一句。
侯明朗輕笑:“我看不像。”
“那你覺得我像是來幹什麼的?”冷寂順着他的話反問。
“我看你像是……來喝悶酒的。”侯明朗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冷寂,又說:“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就跟兄弟說一說,興許說出來就痛快了。來來來,咱們再喝幾杯。”
冷寂在心裡暗暗估計了一下時間,覺得現在回去還有些早,“蘇暖”可能還沒睡呢。要是見了面,說不定又得吵架。於是他便點點頭,欣然接受了侯明朗的邀請,又回到卡座,繼續喝酒。
剛一坐下,侯明朗的話匣子就徹底打開了,他主動說道:“其實啊,我今天來這兒,是因爲有好事兒要慶祝……”
冷寂以爲他想說的是談成了代理權的事兒,結果卻看到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醉笑着說:“我告訴你啊……我妹妹剛出來這兒有毛病了,醫生說她得住院治療。哈哈哈,我看這回她還怎麼給我使絆子!”
聽他說完,冷寂一臉黑線,心說自己的妹妹生病了,不至於出來喝酒慶祝吧?就算是感情再怎麼不好,這麼做也過分了點兒吧?他忍不住略略皺眉,心裡對於這個侯明朗的印象,不由得打了幾分折扣。
他承認,侯明朗在遊戲行業內取得的成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但是這對待自己親人的態度嘛……着實有些讓他不敢恭維。
侯明朗酒醉心不醉,見到冷寂眉頭緊皺,就知道自己被誤會了。他趕忙解釋道:“那貨壓根兒就不是我的親妹妹,是我爸在外面亂搞生下來的野種。”
“哦。”冷寂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說太多話。
後命令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灌下,把杯子擱在桌子上,問他:“你覺得我太過分了是麼?”
冷寂挑了挑眉毛,沒有回答。
不過侯明朗已經明白冷寂的意思了,他自嘲一笑,悶聲道:“那是因爲你不知道我妹妹以前都是怎麼折騰我的……你如果知道,就會明白,我現在背後說這麼幾句話,跟她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過分。我說她,她也不會少塊肉,可是她……她硬生生地害得我女朋友流了產,最後還跟我分手了。你說,我跟她比,誰做得更過分?”
冷寂還是沒有回答,因爲這畢竟是侯明朗的家事,他不瞭解太多,因此也不方便隨便評價。
然而侯明朗卻開始不斷地歷數,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到底幹了多少坑他的事情,以及父親是怎麼偏心維護,他這些年過得多麼壓抑之類的。
可能是他真的憋得太狠了吧,纔會把這些堪稱家醜的事情,全都一股腦地對着冷寂傾訴出來。當然,也可能是他太信任冷寂了,知道這些事情說給冷寂聽,是絕對不會傳揚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