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打給暖暖麼?”盧卡斯問他。
冷寂稍稍怔了一下,有些意外盧卡斯爲什麼會知道暖暖的存在。但是他很快就想到,有可能是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如此的。
他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裡,緊張地問道:“出過什麼事了麼?她……來找過我?”
“沒有。”盧卡斯搖了搖頭,非常坦誠地說:“我之前覺得你的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想要讓她過來見見你,所以……我在你昏迷的時候看了你的手機,抱歉。”
冷寂消化着這段話,同時也品味着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另外一層訊息,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看來,他的直覺沒有錯,他現在的狀況,的確是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或許可能比盧卡斯對他描述的還要更糟糕一些。
冷寂緩緩地嘆了口氣,努力地穩住聲調,輕輕地說:“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對了,你電話打通了麼?”
“沒有。她一直關機。”盧卡斯說。
冷寂剛剛纔舒展開來的眉頭,瞬間又皺了起來,急急地說:“快!把手機給我!我親自打給她!”
盧卡斯二話沒說就照做了,心裡也同樣希望,冷寂的這通電話可以打通。
然而……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病房裡太過安靜,以至於冷寂和盧卡斯同時聽到了這個聲音。他們的呼吸在同一時間變得滯澀,半晌之後,冷寂才喃喃自語:“不應該啊……她從來都不會關機的,她……是不是出什麼狀況了?”
最後一句話,他是看着盧卡斯的眼睛問得,他非常希望盧卡斯可以笑着告訴他“放心吧,不會的,她現在肯定很好”。哪怕,他明知道那是安慰和欺騙。
盧卡斯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可以說什麼。安慰的語言太蒼白,很明顯不會有任何作用,而他只是個醫生而已,無法在這個時候,給冷寂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
冷寂顫抖着撥了康寧的號碼,等待接通的幾秒鐘時間裡,他緊張得甚至忘記了呼吸。當然,也忘記了叫盧卡斯出去。
盧卡斯也同樣忘記了,他太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以至於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那裡,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跟冷寂一起聽着電話裡傳出的聲音。
“嘟,嘟,嘟……”每一聲,都像是間隔了一百年那麼長,他們足足等了好幾個世紀,才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男人狂喜的聲音——
“冷少?!你……你又醒了?”康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在這個時候,接到冷寂親自打過來的電話。
冷寂“嗯”了一聲,然後立刻問:“暖暖還安全麼?她的手機爲什麼一直關機?”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下去,許久都沒有再傳來任何聲音。
時間彷彿徹底凝固,冷寂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再也無法忍耐,大聲地質問:“說話啊!暖暖到底怎麼了!”話沒說完,他自己就先咳嗽了起來,喉嚨裡更是泛起了絲絲腥甜,也許是他的聲帶受到了損傷吧,但是冷寂已經沒有心情去在意這些了。
“冷少,對不起。”康寧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把冷寂昏迷以後的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訴了他。包括蘇暖對他的背叛和算計,以及顧逸晨實施的報復,網絡上現在對於他和整個冷家的攻擊,甚至還包括了史蒂文少爺決定把他接到美國去的決定。
所有的一切,冷寂全都知道了。
接下來,又是長久的沉默,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冷寂纔是沉默的那個人。
盧卡斯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或許是因爲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再繼續杵在這裡也沒有意義——因爲康寧在電話裡說的是中文,而他一句都聽不明白。
良久之後,冷寂才用緩慢低沉但是無比堅定的語調,一字一頓地說:“暖暖不會背叛我的,我相信她。”
“可是她真的給顧逸晨出了很多主意,教他怎麼報復你會比較好……”康寧雖然也不願意接受這些,但他必須得告訴冷寂實話。否則,他的心裡會更加不安,更加難過。
“別說了!”冷寂陡然提高了音量,絲毫不顧喉嚨深處傳來的撕裂般的銳痛,他拼儘自己所有的氣力,重重地說了一句:“她不是那樣的人,我不許你再誣衊她!”
康寧嘆了口氣,不說話了。他想,也許冷寂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吧。
然而,冷寂卻用已經沙啞了的聲音對他說:“立刻帶蘇暖來見我!”不容置疑的口吻。
康寧稍稍愣了一下,才說:“我做不了主,但我會試試看的。”他沒說自己跟埃莫森之間的關係,因爲他知道,冷寂不會關心這種事情的,就算關心,他自己也不想說。
但他的確如自己承諾的那樣,放下電話之後,就立刻去向埃莫森說明了情況,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觀點:“蘇暖畢竟是冷寂的女人,是否背叛,或者要不要懲罰,那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只有冷寂才最有做決定的資格。先前他一直昏迷不醒也就算了,但是現在他醒過來了,咱們沒理由不讓他跟蘇暖見面吧?”
埃莫森冷冷地盯着他,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半晌之後,才悶悶地說了一句:“不行。”
“憑什麼!你忘了來中國之前,史蒂文少爺跟我們說過什麼了嗎?他讓我們一切聽冷少的話!”康寧的額頭上爆出了數根青筋,激動地嚷嚷了起來,絲毫不管隔壁的房間裡,蘇暖是否會聽到這番話。
埃莫森壓低聲音,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語氣冷冷地警告他:“給我閉嘴!再嚷嚷我就也給你打一針,讓你躺在牀上不能動彈!”
“呵!你可以試試啊!我未必會輸給你!”康寧拉開架勢,準備較量。
可是埃莫森卻全然沒有理會,只是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再次開口,低聲說道:“你想知道理由是吧?好啊,跟我出去,我就告訴你。”
康寧滿懷警惕地跟着他走了出去,在埃莫森把手伸進上衣裡懷的時候,甚至連連後退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徹底繃緊,隨時準備着出手較量。
然而,埃莫森掏出來的,並不是什麼武器,僅僅只是手機而已。他淡淡地掃了一眼依然保持戒備地康寧,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低頭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
“這就是理由,你自己看看那個女人又幹了什麼好事兒吧。”埃莫森把手機扔給康寧,用充滿譏諷的語氣對他說。
康寧一把抓住空中拋來的手機,眼睛卻依然死死地盯着埃莫森,生怕對方會趁着自己注意力轉移的間隙,發起攻擊。要知道,這也是他們過去慣用的手段之一,畢竟,趁着別人注意力分散的時候,攻其不備纔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
埃莫森跟他合作了那麼多次,彼此之間也算是老搭檔了,當然明白康寧在提防什麼。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直接走遠,讓康寧自己慢慢看。
康寧這才稍稍放鬆了幾分警惕,低頭解鎖手機屏幕,飛快地掃了一眼,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一樣了。
等到他把新聞內容全都看完以後,好半天都沒說出來話。
“那個女人害得冷少那麼慘,萬一冷少見了她以後,被她矇騙了又或者是對她心軟了,你覺得會怎麼樣?”埃莫森重新走回康寧的身邊,壓低聲音問他。
康寧的嘴脣顫了顫,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那句“她一直在咱們手上,這事兒又不是她乾的”。
因爲他知道,蘇暖雖然沒有親自下手,但卻是背後出謀劃策的那個人,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干係的。
隔了好久,康寧才低低地說了一句:“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冷少的私事,我們不能替他做決定的。”
“可這是史蒂文少爺的意思。”埃莫森冷冷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康寧倏地擡起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說什麼?”
“我看到了這條新聞以後,就立刻向史蒂文少爺彙報了,他也終於做出了最後的決定,那就是把冷少和這個女人全都帶到紐約去,但是絕對不讓他們見面。”埃莫森解釋了一番,然後冷笑着看着康寧的眼睛,放慢語速問他:“冷寂和史蒂文少爺之間,你選擇聽誰的?”
當然得是史蒂文少爺,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選擇題!
康寧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的氣勢都徹底頹了下去,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埃莫森倒也沒有逼着他非得回答不可,只是用平靜道幾乎不像話的語氣,告訴他:“史蒂文少爺讓咱們儘快把那個女人弄過去,所以……咱們今天晚上就出發。”
“今晚?”康寧擡手看了一眼腕錶,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了,剩下的時間沒多少了。
埃莫森忽然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兩下,說:“康寧,我們合作了那麼久,也算是老搭檔了……我不希望你死。”
最後一句話,可以說是隱晦的勸導,也同樣可以理解成警告。
史蒂文少爺的命令,從來都是不容違逆的,因爲違抗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