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之上,史蒂文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神色有一瞬間的複雜,但是很快就掩飾完美,只剩下吃驚和不解的表情。他問:“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裝傻有意思麼?”冷寂沉着臉,一字一頓地說:“你之前毫不掩飾地在我的面前,表現出對蘇暖的喜歡,可是她大晚上的一個人跑出去,你卻一點兒都不着急。甚至,你都沒有問過一句,她到底安不安全,現在在哪裡……你要是真的喜歡她,會這麼冷血麼?”
史蒂文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
冷寂忽然有改了口:“不對,我應該換一種問法的……你明明是喜歡她的,可是在她失蹤以後,卻一點兒都不着急,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你知道她現在沒有危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史蒂文依然嘴硬。
“是你派人綁架她的吧?”冷寂不再繞圈子,直接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話。
史蒂文依然沒有回答,只是,眼神裡卻有得意之色一閃而過。冷寂向來擅長察言觀色,此刻又是格外留心史蒂文的表情,連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肯放過,自然是把對方神色當中的微妙變化,全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冷寂的心,終於涼透了,連最後的一絲溫情,也被消磨乾淨。
他直接上前一步,扯着史蒂文病號服的衣領,把對方從牀上提了起來,一字一頓,冷冰冰地說:“你用這種手段,無非也就是想要逼着她一輩子留在你身邊吧?可是我告訴你,這不可能!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如願!就算是你把她藏到天邊去,我也能把她給找回來!”
“你找不到的。”史蒂文終於不再故意裝傻,用同樣冰冷的語氣回敬了他。
冷寂一拳搗在他的臉上,怒聲道:“那好啊!那就試試看吧,到底是你的能量大,還是我的人脈廣!史蒂文,是你逼我的!”
史蒂文嘆了口氣,擡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鼻血,忽然放軟了語氣,低聲問道:“冷寂,在你的心裡,她就重要到這種程度麼?”
不等冷寂做出回答,他就又嘆息着補充了一句:“難道就不能看在我幫你解決了腦子裡那個腫瘤的份上,讓我一回麼?”
讓?怎麼讓?
蘇暖又不是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物件,是隨隨便便說讓就能讓的麼?!
“史蒂文,你居然能說得出這種話來,這本身就說明,你不配擁有她!”冷寂惡狠狠地說:“還有……你幫我解決了腫瘤哪又如何呢?想當初,是我救你在先!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跟我已經兩清了,互不相欠了麼?那你又憑什麼叫我讓你!”
這番話一出口,史蒂文的心瞬間狠狠地沉了下去。他驚詫萬分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問:“你……你都已經知道了?”
“對!我全都知道了!”冷寂怒極反笑,整張臉都扭曲在一起,像是一個暴怒的惡魔。他左右開弓,一口氣抽了史蒂文十幾個耳光,又揪着衣領把史蒂文從病牀上拖到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心裡這才稍稍覺得暢快了幾分。
史蒂文有傷在身,沒有辦法行動,面對冷寂盛怒之下的攻擊,完全落入下風,只能被動地格擋而已。此刻的他,臉上徹底掛了彩,病號服的胸襟上全是他的淌下來的鼻血,模樣悽慘而又狼狽,趴在地上的姿勢,像條癩皮狗一樣。
冷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寒聲道:“我真沒有想到,你爲了搶走她,居然能做得出來那麼多齷齪事……史蒂文,我真後悔當初救你!”
“呵,呵呵……”史蒂文忽然笑了,咧開嘴,露出來的牙齒也都沾滿了鮮血。這種樣子的他,看起來又瘋狂又可憐。
“後悔救我?”他又笑了兩聲,忽然鼓足了所有的力氣,大聲喊道:“可要是沒有我,你早就已經被那顆腫瘤給害死了!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冷寂,我什麼都不欠你的!”
“是麼?綁架了我最愛的女人,還能說是不欠我麼?”冷寂剋制着想要繼續毆打他的衝動,冷冷地說:“我本來還想着,要是你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我或許還能選擇原諒你。至少……不跟你做敵人。可是你既然這麼不知悔改,那我想……我跟你已經連陌生人都做不了了。史蒂文,你我的合作到此爲止,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敵人。”
史蒂文慢慢地斂去笑容,不再說話。
他以爲自己可以避免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可能,卻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他想辦成的事情一件都沒能辦成。
“我會把蘇暖找回來的。她是我的女人,永遠都是。只要我還活着,誰也不想傷害她!”冷寂甩下這麼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十分鐘後,警方終於查明瞭那個綁架蘇暖的男人,究竟是何身份,並且還從冷寂的口中,得到了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們第一時間聯繫了出入境管理局,調取相關記錄,然而,非常可惜的是,那個男人,早已經帶着蘇暖離開了中國境內。
人不在中國境內,警方就很難繼續抓捕了,冷寂只好再次聯絡那個“阿哲先生”,試圖讓對方幫忙,去機場把蘇暖截下來。
電話裡,陸鴻哲幾乎連猶豫都沒有,就一口答應下來。他說:“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了!哦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已經接到老馬丁了,現在就在帶着他回我那兒的路上。你要跟他說幾句話麼?”
“好。”冷寂儘管心中非常焦躁,卻也知道這種時候,太過於情緒化是沒有任何益處的。他拼命地用自己的理智壓抑住心中的情緒,跟老馬丁寒暄了幾句,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以後,才讓自己暫時放下了這一樁心事。
“那麼……攔截蘇暖的事情,就拜託你了。”冷寂萬分誠懇地說:“她是我的未婚妻,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請你無論如何也要幫我把她給搶回來。我願意用任何報酬來表達感謝!”
陸鴻哲在心裡說:我什麼報酬都不要,但是,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證她的安全。因爲……這是我欠你的。
當初,是他綁架了蘇暖,對冷寂進行威脅。現在,陰錯陽差,他要幫着冷寂去解救被別人綁架了的蘇暖,世事輪迴,如此玄妙,很難說到底是不是老天爺刻意的安排。
但無論怎樣,這對於陸鴻哲來說,都是一次絕佳的贖罪機會,他當然要好好把握,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冷寂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一再許諾,自己肯定會重重酬謝。而陸鴻哲也只好一遍遍地保證,自己肯定會竭盡全力,絕對不讓蘇暖受到半點傷害,這才讓冷寂的心裡稍稍安穩了幾分。
陸鴻哲返回自己住處的時候,等待着他的,是荷槍實彈的保鏢們,以及坐在輪椅上,面沉如水的摩西。
“阿哲,你出門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呢?害得我好找啊!”摩西開口,語氣當中帶着濃濃的責怪。
陸鴻哲愧疚地垂下頭,用充滿歉意的語氣說道:“乾爹,真對不起,我突然有事要去辦,所以……”
“這個人,就是冷寂想要保護的那個人吧?”摩西直截了當地問。
“呃……是的。”陸鴻哲點點頭,坦白地承認了。他知道,自己的舉動向來都是逃不過乾爹的眼睛,所以,這一次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隱瞞。
只不過,乾爹的態度,似乎比他預想當中,還要更加糟糕一點。他料到自己如此自作主張,乾爹知道以後肯定會不高興了,卻沒想到,自己回來以後,“迎接”自己的,會是這種架勢。
摩西嘆了口氣,說:“阿哲,我知道你對冷寂有愧,想要補償他,但是你也要考慮一下後果,不能這麼衝動任性啊……保護這個人,很簡單,可是保護了他,就等於是跟史蒂文宣戰了,這會有多少麻煩,你難道不清楚麼?”
“可是……乾爹,我們本來也跟他們那邊不和,就算不保護這個人,我們和他們的衝突也不可能平息啊。既然怎麼都是要鬥到底的,不如趁着這個機會,讓我進行一點兒彌補啊!”陸鴻哲說。
“阿哲,我們不是上帝也不是慈善家,你的心腸太軟了,這種樣子,可是要吃虧的呀!”摩西語重心長地說。
陸鴻哲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乾爹你一直都覺得我心腸太軟,可我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乾爹,您知道的,我不是做大事的料,最多也就只是能跟在您的身邊,聽從您的吩咐去做一些事情了。我從來都沒有主動要求過什麼,這一回,您就當是寵着兒子一回,讓我任性一次,可以麼?”
“你啊……唉!”摩西重重地嘆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但實際上,他心裡卻還是覺得很高興的。陸鴻哲如此重感情又心腸軟,實在是太好拿捏和控制了,他忽然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再留這個乾兒子一段時間,好好壓榨一下對方的剩餘價值,而不是這麼快就把對方拋棄掉。
改變了主意以後,他的語氣也比先前更加柔和了:“好吧,既然你都已經把話說到這種份上了,乾爹怎麼能不答應你呢?你既然已經答應了冷寂要保護他,那就把他留在這裡吧。不過我們可得把話說清楚,只此一次,下不爲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