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陳韞玉洗完澡凌雁遲才起身, 就聽着陳念在門外說道:“世子,王爺喚你和凌公子去主殿用膳。”
“等着,我們馬上出來。”
陳韞玉用布巾擦乾頭髮問他:“怎麼樣, 能去前廳麼?不能的話就讓下人把吃的送這來……”
凌雁遲垂眼想了想, 說:“不了, 還是和你一起去, 再說也沒有傷的很重。”
“我還沒有問你, 你這肩上的傷哪裡來的?”
“就不小心遭了暗算,沒什麼大事。”
陳韞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說:“給你一天的時間編, 明天想清楚了說。”
“……才說以身相許這就翻臉不認人了?”都不信他。
陳韞玉按着他的肩膀定定地說:“正是因爲相信你,我纔不信你說的這些鬼話, 你身上除了這道箭傷並沒有其他的傷痕, 如何能被人暗算?以你的武功, 不至於此。”
凌雁遲一笑,攬住他的肩膀勾着他朝前走, 說道:“走吧,成日裡這麼多心,我看你是閒的。”
一聽到通報老王爺就張羅着下人倒酒了,等二人一入座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昨日裡我就聽下人說雁遲你過來了,不過卻是我兒抱回來的, 可是身體有恙?”
凌雁遲朝他拱手, 笑道:“勞王爺掛心, 已經無礙。”
老王爺這才鬆了口氣衝他舉杯道:“好就好, 那先喝一杯。”
凌雁遲剛想拒絕, 陳韞玉就拿起他的被子一飲而盡,完了還自然道:“爹, 今日你想喝多少兒子都陪你,但是別想拉着他喝……”
老王爺眼睛一亮,大喜:“當真?”
陳韞玉不在意的吃菜,說:“兒子何曾騙過你?”
老王爺摸着下巴暗忖,心道,小兔崽子這樣不對啊,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瞅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又瞅了眼凌雁遲,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就放心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來來,自從雁遲走後我們父子就沒怎麼好好喝過了,現在得多喝幾杯啊……”
陳韞玉果然和他碰杯,三杯酒入腹,老王爺也有些感慨,便道:“既然你倆現在好好的坐在這,那就說明過往那些事已經翻篇,不管是國仇還是旁的什麼,就都一筆勾銷,你們再不要有什麼隔閡……嗨,我就說這其中定是誤會,你看爲父看人也是挺準的,還有,你可別在這樣茶飯不思,要知道,爲父只有你這一個兒子啊……”
茶飯不思,就這四個字陳韞玉就被老王爺賣了個乾淨,他臉色薄紅,都不敢看凌雁遲。於是皺眉道:“就不喜歡和您喝酒,成日裡恁多話。”
“嘖嘖……這不肖子。”老王爺用手指點他,又衝凌雁遲道,“雁遲你看看他這模樣,若他有你半分得體我就得燒高香。”
凌雁遲笑道:“王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子是與王爺親厚,這纔不拿對外人那套對您,彬彬有禮固然是好事,可也少了幾分尋常父子的親密,特別是王宮貴胄,這份親密才更難能可貴。”
“是啊……”老王爺嘆了口氣,“何必生在帝王家呢?這麼多年,也就這麼二三知己……雁遲啊……”
陳韞玉將碗筷一放,板着臉道:“往後還是您自己用膳吧,就不會說點好的!”
老王爺對此不屑一顧:“那感情好,我讓寧之陪我。”
誰知陳韞玉當真點了點頭,說道:“也好,爹我有件事對你說。”
聽到此,凌雁遲的心一跳,猛的按住他桌下的手,陳韞玉卻一把將兩人還握在一處的手提起,放在桌上,“咣噹”一聲,杯盞都震了下。
緊接着就拉着凌雁遲跪地說道:“爹,兒子不孝,這輩子都不會給陳家留後了,兒子已經決定要和雁遲過一輩子。”說完就重重地磕了個頭,見凌雁遲還呆着,便按着他的頭,讓他也行了個禮。
老王爺也有些懵,伸手看着兩人想扶又搞不清狀況,看着凌雁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凌雁遲迴神,看了眼陳韞玉,這人卻只看着他爹,眼光堅定,他重新又磕了個頭道:“王爺,我與韞玉惺惺相惜,已超越手足之情,現已決定餘生共度,我亦是終生不娶。”說完他才擡頭。
“你們……你是說,你們要在一起?像夫妻那樣過一輩子?”老王爺還是沒緩過勁,仍是這個看看,那個看看。
二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眼神是同樣的堅定。
老王爺站起身,茫然地往屋內走去,口中不停道:“不行不行,你們得讓我緩緩……這男人和男人怎麼成呢?讓我緩緩,緩緩……”
直到老王爺的身影消失不見,凌雁遲才朝他靠了靠,低聲道:“我以爲你不會這麼早告訴王爺,你這樣突然說出來我有點招架不住啊……”
陳韞玉故作輕鬆的笑他:“我以爲這世上就沒有你害怕的事情……”
“有的,有的……”他最怕別人真心待他,卻又被自己所傷。
向是知他心中所想,陳韞玉一把拉開他,逼他直視自己,堅定的說:“你要相信我,我爹不是老頑固,我也希望你能多一個親人。”
“嗯……”凌雁遲終於點頭,一把抱住他。
這天下午過的風平浪靜,就是沒見着陳念,早膳時他不在,午膳也是旁的下人送到房間的,黃昏時有大夫來給凌雁遲換藥,他索性就將世子支出去找人,自己尋到後山處難受地吐起來,還是老樣子,消化不了……
“凌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卻是陳念在一顆石頭上坐着,看到他來都站起來了,於是凌雁遲撲着跑向樹旁嘔吐的樣子就全被他看到。
凌雁遲扶着樹還未站直身體,眼角還有難受時逼出的眼淚,聽到聲音他才抹了抹嘴角站直身體,對他笑道:“是陳唸啊……韞玉剛纔還在找你來着,你快去偏廳吧……”
一聲“韞玉”將他的注意力轉開,他忍不住問道:“凌公子是和我們世子在一起了麼?”
凌雁遲溫柔的點頭。
陳念點頭,摳着手指猶豫道:“那凌公子可要對世子好點,他,應該是很在意凌公子的。”
“嗯,我知道,我會的。”
陳念點點頭才快步跑了回去,走到半路纔想起忘記問他是不是吃壞肚子。
臨睡前陳韞玉又巴巴的將那扔掉的膏脂找了回來,這下心裡沒了負擔,二人乾柴烈火,簡直就像新婚之夜一樣,又是好一頓廝混,第二日陳念簡直都要沒臉看他們,連續兩日,地上都是一堆衣服,用膝蓋想都知道他們都幹了什麼。
於是他趁着陳韞玉去隔壁的空隙對凌雁遲彆扭道:“凌公子可得節制一點好。”
凌雁遲一想,對哦,不能天天這樣,不然陳韞玉會腰疼,他們還是要細水長流纔好,於是連連點頭,道:“是這樣,你提醒的是。”
陳念見他也不扭捏,於是也放下心來,邊收拾屋子邊說:“凌公子身上還有傷,日日這樣身體受不住的,話說現在這樣,我是不是得叫你世子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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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麼?”凌雁遲微楞,難不成他以爲自己在下?不過這樣其實也沒什麼,於是他開心點頭道,“可以啊,不過只能私底下叫,畢竟沒有明媒正娶!”
“是啊……”於是老媽子陳念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之中,凌公子,怕是要一輩子都沒有名分了,於是一臉惋惜的對凌雁遲伸出手,“凌公子,要不要我扶你起來啊……”
“幹什麼幹什麼,”陳韞玉這會進來了,一把打掉陳唸的手不客氣道,“做什麼要對我的人動手動腳?”他手中拿的卻是一支玉簪子。
凌雁遲真是愛死他說“我的人”時得意的神情了,看着他一臉盈盈的笑。陳韞玉一扭頭就看着心上人笑的跟朵花似的,忍不住親了親他的眉心,順手將玉簪插在他發間。
“哐當!”這是陳念手裡的盆掉在地上的聲音。
“你……你們……大庭廣衆之下!不能這樣!”他一臉通紅的說完,竟是連盆都不要了,直接奔了出去。
凌雁遲一本正經的評價道:“他說的不對,這裡不是大庭廣衆。”
陳韞玉深以爲然,又親了他一口,接道:“你說的對,還有,我們想什麼時候這樣就什麼時候這樣……”
凌雁遲一把壓彎他的腰,二人又是一個深吻。
用過早膳,二人去了後山,靠在一起坐着,清晨的風帶着涼意,深草上還沾着露水,太陽纔剛升起,老遠的田埂間卻已經佈滿勞作的人們,乃是欣欣向榮,一派祥和之勢,陳韞玉平靜道:“一天時間到了,說說吧,你爲什麼會是大夏的主將,爲什麼身上還帶着這麼重的箭傷。”
凌雁遲攬着他的腰嘆了口氣,說:“你就是太通透,這樣會很累的,你不知道麼?”
“我知道,可你的事我不想再知道的模棱兩可,不想在等到下一次中傷你後害你傷心痛苦。你的事,不管好壞,我都想知道。”
“……”凌雁遲沉默了會便說,“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以前我和你說過,皇上他對我很好,可這樣不就會招人非議麼?於是他們便說一些話來攻擊我,你知道我的性格,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可也厭倦皇宮,想逃出來……”
陳韞玉低頭淡笑,突然盯着他的眼睛說:“直到現在我才相信你從前說的話都是真的,可有一句話是假的。你說夏帝對你好,這句話是摻着真的假……你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他帶你避暑,帶你祭天,讓你享受和太子一樣的用度,都真,可越是這樣,嫉恨眼紅你的人就越多……會有成千上萬的人想害你,這就是成千上萬的陰謀……他把你放在衆矢之的卻又不給你庇護,這不是好,這是毒……
“從前我就一直想問你,你難受時夢到的究竟是什麼,何以咬破嘴脣卻還是不肯吐露半分……那天在公主府,你燒糊塗了,我聽到你說,我不見太醫,之前在尚書府,你喘疾發作,你也是牙關緊閉,不露半分呻丨吟……你對我說過,你會夢到很多人,這些人是不是都是皇宮裡的人?你是不是唯恐他們聽到什麼再對你下手?
“表裡不一的皇帝,對你下毒的太醫,追到王府來的影衛……你就告訴我,還有什麼?”
凌雁遲無奈嘆氣,揉着他的腰道:“沒有啦,我們韞玉這麼聰明,都被你猜中了……”
陳韞玉扯開他的手低頭自嘲道:“你看你這個人,半點實話都沒有,你沒說這次回大夏是不是因爲我,你也沒說身上的箭傷是怎麼來的,說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這樣不行啊,馬上就有信任危機了,於是凌雁遲促狹一笑,說道:“要不你一併問完怎麼樣?否則萬一我沒交代全,你又得說我不是東西了。”
陳韞玉笑不出來,尋常人身上的只有一兩個苦衷過往,而這個人身上卻是一堆,每一個他都藏的深深的,唯恐被自己發現後會心疼。
他搖了搖頭,緊緊地抱着他說:“我不問了,你好好待在我身邊就好,以後不會讓你難受的。我保證。”
“好啊,那這樣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