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凌雁遲已經退後戰地中心二十里, 和王衛的士兵匯合了,一行人現在渾身汗水,席地而坐。
“痛快, 痛快!哈哈哈!”這百來人衣服都沒換, 還穿着北吳的衣服, 眼裡是一樣的喜悅。
“派去打探的人回來了麼?”凌雁遲也學着他們坐到地上, 笑着問了一句。
“還沒有, 應該快了,我們是原地紮營還是連夜行軍?”王衛問道。
“不急,等他們回來再做打算, 你們先把乾糧拿出來啃,近幾日是不能喝酒的, 不過應該不用忍太久……”
一個渾身沾着血的士兵羞赧一笑道:“其實我早餓了, 看你們都沒吃我也沒好意思。”
凌雁遲笑着說:“口腹之慾而已, 都是兄弟,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報——”馬蹄聲噠噠, 帶來士兵歡樂的報信聲,“報將軍,吳軍果然連夜朝南去了!”
“好!大將軍說的果然沒錯,我王衛這輩子就跟定將軍了!”
“那你可得多練幾年本事,”笑着說完他起身又朝將士們高聲說道, “弟兄們, 原地紮營, 不生明火, 今夜先歇着, 明日我們往東,和馬將軍的隊伍先匯合, 隨後一鼓作氣打他們尾巴!”
“好!”這下這羣人總算能扯着嗓子喊了,簡直豪氣沖天。
“這纔是我大夏的好兒郎!”
都是鐵血男兒,三言兩語一行人的距離就拉進了,有興奮者激動的問凌雁遲:“大將軍,你要不要猜猜我今日殺了多少人?”
凌雁遲歪着頭想了會,說:“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騎兵,殺敵數應該不多,可既然你問了,那自然也不少,我猜十五人?”
“哈哈,大將軍果然厲害,猜的差不多!原本我一個都沒殺了,看着弟兄們都殺紅眼了我也撿了把刀上去砍了,捅死了五個地上□□的,趁機撂倒六個馬上的,還捅了兩個在發呆的,哈哈,痛快極了!”
凌雁遲衝他挑眉,“那你不錯嘛……”
王衛一巴掌糊在他肩上,十分小心眼地說道:“十三個算什麼,你知道老子今日殺了多少嗎!足足八十八個!跟在吳軍隊伍後頭多半人都是我殺的!”
凌雁遲見不得他這鬥雞樣,老想挫挫他的銳氣,便朝一衆將士問道:“怎麼樣!有比王將軍殺的還多的麼?”
後排的一個小兵弱弱的舉起手,小聲道:“稟將軍,小的殺了八十……八十……”
“王將軍,你別嚇着人家孩子,看樣子他是個很有些準頭的火銃手,當心他一槍崩了你~”見王衛上去唬人,凌雁遲不由在一旁幸災樂禍。
“嘁!”王衛一把鬆開那小個子的衣領不服氣道,“不就比我多一個嘛!有什麼好得意的!”
“呦~還知道是八十九吶~不錯,不算很笨……”
就見王衛一本正經道:“大將軍,我要糾正你,我真的不笨……”
誰知凌雁遲毫不客氣的捧腹大笑起來,沒多久下頭的士兵互相對視幾眼,沒多久也跟着笑起來,怕什麼,這是大將軍帶的頭!
王衛氣的臉都紅了,暴躁的呼上身旁幾個士兵的腦瓜,幾人連連躲避,很快東倒西歪,可越是這樣他們就愈發想笑,笑容會傳染,一萬士兵頓時都笑的人仰馬翻,笑聲經久不散。
最後一行人吃飽糧食後都有些乏了,凌雁遲拍了拍王衛的肩膀道:“讓他們都休息去吧,你也是。”
王衛點頭,最後卻喊住他:“凌將軍。”
他回頭看着他。
“我王衛是什麼貨色我自己清楚,多謝將軍在寧西時對末將的寬容,也多謝將軍在行軍過程中對將士們的體貼,你說的那些話,他們都告訴我了,你讓他們注意不要誤傷自己人,還讓他們不要攻擊尾部的吳軍……王某真的感念將軍,別的王某沒有,就這一條賤命追隨將軍!”
凌雁遲轉身衝他擺擺手,說:“知道啦,大老爺們老說這些肉不肉麻,你又不是我媳婦……”
“……”王衛內心悲憤,他現在收回這些話還來得及麼!
第二天天不亮,還是黛青色,凌雁遲就先找夜巡的士兵瞭解情況,果然,糧草依舊沒有動靜,於是他心裡便做了最壞的打算,隨即帶着一行人迅速行軍,順路捎回早前在原地紮營的士兵,浩浩蕩蕩就往安臺去了。
快到安臺時凌雁遲特意對王衛說道:“說來話長,這位馬將軍可能和我不是特別對盤,我知道你的脾氣,所以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隱藏實力,不要多話,懂了麼?萬一有什麼事,一切還要靠你。”
這話說的他就聽不懂了,頓時犟着脖子嚷嚷道:“將軍是三軍將領,誰不服你就打誰,怕他不成?”
凌雁遲沒有反駁什麼,只拍着他的肩膀又重複一遍:“總之你記着,不要多話。”
“行吧。”雖不情願可他還是應了。
又行了一個時辰,總算到達安臺,此地將士雖然都在練兵,可沒有一個上前招呼,簡直就是另一個寧西,只是當時的寧西比現在更亂,直到此時王衛才領會到凌雁遲當時的心情,這人當時沒一箭射死自己可以說是十分有容人之範了。
他有心想拉着凌雁遲問一問,卻又記着他早前說的話,於是硬生生憋住。
“李斯,去通傳,說徵北大將軍到了,他們還不出來迎接,如此藐視上級,是不是想被軍法處置!”
“是!”
這一句話裡字字都冒着寒氣,聽的王衛驚心不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項上人頭。
過了會馬事友才和安臺守將楊與望走了出來,楊與望還好,馬事友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簡直不拿正眼看他。
凌雁遲在馬上淡淡一笑,說:“傳話士兵何在?”
馬事友身後一個小兵很快站了出來,他低着頭,有些忐忑。
凌雁遲衝他招手,“過來。”
小兵看了眼馬事友,馬事友置若罔聞。
“看他做什麼,我纔是主將,你若是想討好,也該討好我纔是。”
小兵有些猶豫,還是走到他面前。
下一刻,凌雁遲擡手拔劍,紅的血刷一下就濺到了地上,他的動作很快,快到讓人幾乎看不見,這位士兵倒地時眼神還是茫然的。
一羣人還目瞪口呆,他就已收劍入鞘,不甚在意地說道:“通報傳話原本就是他的責任,我這裡有一萬人馬,徒步行軍的聲音我不相信他沒聽到,既然聽到了卻不報,這才導致馬副將和楊副將姍姍來遲,我殺他,沒有殺錯吧……馬副將,你說呢?”
“凌雁遲你欺人太甚!”馬事友顯然被他這一手殺雞儆猴惹怒,氣的滿臉通紅。
凌雁遲神色無辜:“馬將軍這是何意?我不過是替你料理了一個不盡責的小兵,如何還成欺人太甚了?”
“難不成凌將軍以爲我當真不敢把你通敵的事情抖出去?”
“馬將軍吶……不是什麼話都可以亂說的,且不說我通敵之事原本子虛烏有,可就算是真的,你捅上去了又能怎麼樣,你覺得陛下是信你還是信我?”
“你——”
凌雁遲輕蔑一笑,騎馬直接越過他,出手中號令三軍的虎符大聲高喝道:“衆將聽令,整合隊伍,一個時辰後前往喜峰口!”
“楊副將何在?”
“末將在!”
“將隊伍名冊給我。”
“馬副將何在?”
“……”
“馬副將何在!”
“……”
“馬副將何在!!”
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自是威嚴無比,一聲聲都提醒着馬事友,這裡是軍隊,既是軍隊,就得講究紀律。
“……末將在!”他最終還是應了。
凌雁遲面無表情道:“將隊伍名冊給我!”
他隨手翻了翻,便說:“想必大家也聽過我凌某的名字,此行凌某對大家只有一個要求,拼死殺敵,殺敵最多者,一個人頭一兩銀子!聽懂了麼!”
隊伍裡不少人眼睛都亮了,紛紛高聲應道:“是!”
戰場上瞬息萬變,一點漏洞就能導致滅頂之災,對於從前馬事友,他還能信任一下,能將他當做後盾,可現在就不一樣了,這人一貫心胸狹窄,自己突然回朝,肯定會被視爲阻礙他加官進爵的眼中釘,是不能信任了。
但是他沒必要管他,畢竟調動三軍的指揮權在他手中,而軍中衆人所圖無非兩樣,錢和權,權這個東西多少有點運氣成分,可錢就不一樣了,看得到摸的着。自己既然沒有時間和這些士兵溝通建立信任關係,那乾脆就用錢砸,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不要別的,只要他們在戰場上拼命殺敵,這就夠了。
解決好後顧之憂,黑壓壓的隊伍終於上路,王衛在一旁激動不已,他從未想過自己真的能有這麼一天,能騎着馬被一羣士兵圍在中間,去陣前殺敵,雖然他只是一個說不上話的小將領,可三軍統帥就是他老大,他幾乎可以預見自己在他身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時的勇猛無敵!
“前去打探的騎兵回來後讓他來找我。”凌雁遲淡淡的下令。
“是!”傳令的士兵很快下去。
凌雁遲的心裡是有事的,寧西這一萬兵的糧草今天晚上就徹底沒了,而昨天打了場仗,這些人對自己信任無比,竟是一個都沒有摧促,可他等不了了。
他打仗向來有個原則,就是不會苦着自己的兵,現下既然朝廷不給糧,那他就去搶,他就不信北吳這些人都喝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