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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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麾炆沒過多久又迎來了姜靈均,這次卻是下獄,他不禁感嘆,趙國士子起起伏伏總是常事,此女卻是幾起幾落,死也死不了,好也好不得。

靈均卻倒是開朗的很:“大人,這下您不必給我行禮啦!”

包麾炆倒是苦着個黑臉親自迎接:“我的小姑奶奶喲,您現在馬上要下的是詔獄,您還以爲過家家呢!”靈均便擠出一個鬼臉兒:“這個破官兒老孃不做了!誰愛把我下獄就下,能將我制住纔算呢!”

包麾炆卻是抄着袖子感嘆:“齊三公子又是外派,不然也不會讓事態如此發展。你啊,你是犯進了奪嫡的大事兒上了,這是皇帝的逆鱗,他就是不聽一言把你處斬也是有可能的。”

靈均卻立刻面無半點表情:“這次的事情無人能解,只有我自己。”

她幾乎是摸着詔獄的每一塊石板緩緩而行,無他原因,只是在人生最好的年華,她的確是處在殺戮與被殺戮的背反狀態,這種荒謬的興致令她覺得有趣。包麾炆想的是一個道理,死也死不了,好也好不得。

靈均深呼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已經想起檀郎那嚮往自由的眼神。他的心永遠未被任何東西束縛,唯一能束縛他的是自己,可是她卻太過膽小。這次能活着出去便擊碎心中的懦弱好好說個清楚吧,姜靈均不想被他看不起!

詔獄中的日子似乎應該是枯燥無味的,但是對於她而言卻並非如此。高高的月臺上在夜晚可見被掩蓋的半輪殘月,只是被鐵欄分割的很是破碎,可是靈均卻仍舊細細的看着它。從這裡傳遞出任何消息都會被人截獲,只有兩種意外,可靠的人,聰明的對象。她很習慣性的去看待任何形態的月亮,這還是天心帶給她的習慣。月亮不同於太陽,屬於陰坤,對於女人來說,她們的生長消亡幾近於月亮。

於是她等來了一個意料之內又意想不到的人。

面前的男人的確是忽然在某一天出現在她的面前,面容清俊,皮膚已經曬得微黑,可是對於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來說,他似乎永遠都停留在了二十歲,則是因爲他的氣質實在是太過乾淨,那並非稚嫩與弱氣,而是一種幾近於半隱退於世俗的狀態。他的四肢卻一改這種隱逸,顯示出武人的矯健靈活。

他的眼睛看人的時候是帶着幾分溫柔意味的,只是在打量她的時候很是玩味。

靈均任他打量半響便停下手中的琵琶:“您是我父親的哪位朋友呢。”

那男人便抱着臂柔柔一笑:“我聽說小姜大人幼時便閱盡諸子,因而戰遍五湖四海的名門學子,既然您無所不能,何不猜一猜?”

靈均便將懷中的三顆星月菩提子取出來,那黑色香珠久在她的身上,已經沾上了牡丹香氣:“沒想到最後終究是父親幫蕭意娘找到了你,一箭三雕震驚鷹揚宴的楊大人。”

楊凝之接過那珠子似乎無限眷戀,分別的時間太久,久到他當初與那個人賭氣離開後連道歉的話尚未說出口便海角天涯。在他的腦海中,蕭意孃的影子從未散去,只是漸漸的模糊成一種難以企及的執念。那菩提子是她最愛的小物,多少年了仍舊頑固如昔,就同那個外表溫柔實則如火般的少女一般。

楊凝之默默收起那珠子,卻再也笑不出來:“你是如何曉得我?”

靈均笑着指着自己的臉頰,楊凝之方纔大悟:“原來是骨相,這麼說你早已曉得我身份,不然恐怕不會同我多說一句。”

靈均便坐下望着露臺上的月亮,在奄奄一息的光照下皆是新添乾涸的血跡,楊凝之方纔沒注意,湊近一看才發現,黑暗中又牆壁到磚瓦全部被蔓延上了鮮紅的血液,這個年輕女子穿着朱紫的巫女服便在血屋中竟然住了數十天之久!

靈均卻轉頭笑,映着皎潔月色顯示出潔白如玉的清豔面龐:“你見過詔獄的犯人帶着劍麼?可惜我就是,因爲任何人都不會擔心我要逃跑,想殺我的人實在太多了,我本來忌諱傷人,可是又不想死,只好請他們死在這裡了。”

楊凝之輕嘆一聲:“我在京東道偶然結識姜大人,他無法抽身便託我前來,我當是還想,這父親怎麼不關心女兒死活,原來他卻是最瞭解你的。”

靈均想起父親那張漫上風霜的臉龐,無論登高伏小,他似乎已經被某種哀愁所浸染:“我任性頑劣惹他生氣,但是他始終明白,姜靈均的命硬。請爲我帶一封信給他,您便還了蕭意娘之情了。”

楊凝之低首看着那菩提子思索半響,終是有些傷情:“她如今好麼。”她如今好麼,似乎除了這句話,他便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他們在最年輕的時光互相抗衡,真正的桎梏不在於家庭帶來的阻隔,而是兩個人心中難以放下的驕傲自尊。因爲相愛所以相制,因爲相制又總像要分個高低,他們皆非冥冥之中最純粹的飲食男女,在情人與知己的界限中難以分明。

即使她消失不見,他的心缺了一塊,他仍舊不知道蕭意娘對於自己而言到底是什麼。可憐他們自詡天下最聰明的男女,卻被愛情嘲笑而致於懵懂。

他便一擡頭,卻發現那女孩子眨着眼睛看他:“你在那兒沉思半天,我眼睛都酸了,拿去吧,還有一封送給…齊維楨。”那飛信急刃如劍,她確實是一個脾氣不大好的女孩子。

楊凝之便哈哈大笑:“你和她年輕的時候確實很像,無怪乎她與你一見如故。她年輕時看似文弱卻性如烈火臭如頑石,我們常常因此吵得天翻地覆。她雖不懂武功,可是卻巧言令色舌如尖刀,常令人下不來臺呢。”

靈均皺皺眉頭有些不可置信:“你們真的是情人麼。”

楊凝之卻淡淡一笑:“你和齊維楨呢?”他?靈均撇過頭看着天上那一段碎裂的明月,楊凝之與蕭意娘也許是年輕氣盛而因爲驕傲失之交臂,她與齊維楨卻正好相反,兩個人都有很理性的考慮,也一直在最高底線下剋制彼此的情感。她在江曼苑時曾經開玩笑說要嫖了這位天下第一的公子,可是真的看到他,卻覺得無法太過靠近。他總是想着掙脫家族,可是他的能力、使命感,他天生對情感的牽絆卻不能讓他完全放飛自己。如果說楊凝之與蕭意娘是因爲血肉相連近而生怨,她與齊維楨便是楚河漢界遠而生惜。

靈均倒也是很大方:“人們都願意相信他們看到的,卻不願意相信真正的事實。所以說,謠言不可輕信啊!”

楊凝之哈哈大笑:“你是個有趣的人。”

靈均淡着眉眼輕聲催促着他:“快走吧…對了,蕭意娘希望你能成家立業,有一位賢惠的妻子,可愛的孩子,真是夠老土的告白。”

楊凝之隱在黑暗中的背影輕輕頓了頓,她卻能聽到他的手指骨節在緊緊生怖,直到最後連個人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愛,可是卻將終身用來回憶過往的爭吵與炙熱,這大概是最殘酷的懲罰。

“我說葉大人,你在外面看了半天,總該出來打個招呼吧。”

葉靈鋒應聲而出,一身黑色夜行衣,腰間的藏刀熠熠生輝,倒有幾分暗殺的模樣。

姜靈均拊掌大笑:“葉姐姐如此模樣,實在有失風度。”

葉靈鋒輕輕一笑,似乎又恢復了私下那春雨含刀的濡溼殺意:“我碰到的皆是有些練達之人,我給他們三分顏色,她們絕不敢開染坊。可是姜妹妹卻大相徑庭,你那腦子也不知想些什麼,就是聽不懂我的人話。”

靈均呵呵一笑:“你喜歡的男人追上我,這也是我的錯?”

葉靈鋒帶笑的面上忽而面無表情:“我認爲自知之明是一個聰明女人的必備。比如說十九公主,她年輕愚蠢,可是那是天家的特權;鄭言師□□放縱,那是權臣之女的特權。不過姜妹妹不通人情又忤逆亂上,卻除了一張臉什麼都沒有,所以在我的判斷中,你實在沒有同我爭的理由。”

靈均拍着手點點頭,似乎很爲贊同:“真真是太對了!我從未聽人說過您的穢語,作爲武官英勇善戰體恤下士,作爲女人也是美麗大方出身高貴,大人深得中庸之道,而在任何人言上臻於完美。”

她言語之間,已經將那隨之射來的藏刀回的一乾二淨,葉靈鋒在練武場絕非最佳狀態,也許是她有意保留實力,也許是她當時心神具亂,一個令禁衛軍交口稱讚的女人,絕不是光憑靠虛僞的面具便可以勝任的。

“姜妹妹,你知道爲什麼皇帝將你下到孤零零的典獄內嗎,以爲這裡距離任何角落都太遠,所以沒人能夠走得出去。”

葉靈鋒眼角一彎,手中的光石火便射進牢內:“天干氣躁,火燭走火,你便這樣喪生也是有可能的。”那火石的痕跡顯得更爲清晰刺耳,火紉急速飛躍着,可惜火光沖天之後,詔獄中卻忽然飄滿了滅火後的煙氣。葉靈鋒在寒風中被澆了一身水,卻不知是哪位高手,那纖手輕輕一拍,她驚嚇不已,卻發現靈均早已經脫出大門:“你不是在牢中!”

靈均卻笑嘻嘻的看她,指尖尚且轉着那鐵鑰匙:“我出身不好,小時候啥偷雞摸狗的都學過,這個嘛,有點兒困難,不過也不在話下。”

葉靈鋒愣住後卻忽然大怒:“你竟然如此侮辱朝堂法制!”

靈均卻直接拉着凳子坐在一旁:“你想殺我又算什麼?我一直敬你雖傲氣卻光明正大,你可別讓我失望啊!”她歪歪頭,眼神卻是強硬的警告。

葉靈鋒不由得咬牙握拳:“也罷,對付你不用如此。”

靈均看她半響,卻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女人似乎陷入了一個誤區。還是她以爲愛情衡量的方式,就是通過壓制所有對手的絕對佔有?將檀郎當做一個可以填充的模板,而按照自己的心意隨意填充,以達到她心中對誤傷尊榮的追求。

也許檀郎說的對,姜靈均只是將無用的憐憫施加給他,所以纔會在知道相對優秀的葉靈鋒出現後,有意無意的躲開他。可是鞋子合適只有腳知道,檀郎是個絕不會被任何人操控的草原之狼,葉靈鋒卻是一個熱愛擺弄他人的設計師。

葉靈鋒笑了笑:“我的族人很不解,爲什麼我會選擇他,而且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他。因爲他的力量最爲直接,天生的敏感與野性,天生的力量,這纔是武人所追求的。等到了天下大亂你會發現,什麼陰謀算計,只要一把刀就能夠解決。”

靈均豎起指頭由衷讚歎:“不得不說,我喜歡你果斷直爽的思維,有些文人的軟糯令人厭惡。”

葉靈鋒低首輕開眉頭,竟有些少女嬌羞:“可是他並非一個完全野蠻粗魯之人,對待所愛之人,那種穩重得安全感總是讓人覺得像個父親一樣…”

靈均嘴巴張張合合,這個葉小姐不會是對自己那個早逝的父親有這麼執念吧。按照找父親的規則去找丈夫,這是怎麼說的。

她煞時覺得可笑:“葉姐姐,一直在說你以爲、你以爲,你認爲你有權利去塑造他的未來?”

葉靈鋒冷哼一聲,看着那尊皎潔的月色,實在是高高在上又完美無缺:“預想而可以實現,這是我最自己的最高標準,並且他一定會成爲我需要的那種人,身居高位又強大,我們愛情是經得起考驗的。”

簡直是在養一條狗。葉靈鋒這種自以爲是的愛情像是一個聰明任性的女孩兒買回一塊漂亮的玩偶模板,將她任意捏造塗抹,以滿足自己可愛的虛榮心。

葉靈鋒幾乎是以挑釁的姿態看着對方,她足夠高高在上,卻發現對方在冷月下擡起雪白的面龐,一雙幽黑的眼睛中毫無笑意:“葉小姐,我忽然不想將他交給你了,你不能帶給他幸福。”

葉靈鋒似乎很長時間沒能從腦海中的衝擊中緩過神來:“你說——什、麼?我沒聽錯,你剛纔是在和我挑釁?”

“是。”靈均的心從未像現在一般清明,愛上就是愛上,憐惜就是憐惜,兩者是有着實質的區別。他在追逐她時,她一味的逃開,可是現在正反相對,到了她該勇敢的時候。

“葉小姐,他給過你任何承諾嗎?”靈均的幽黑眼睛緊緊盯着葉靈鋒,絲毫不容她造半點假。葉靈鋒心中忐忑,眼角卻不自然的偏了偏:“這是當然。”靈均居高臨下的望着她:“你說謊,既然如此,我們就來公平競爭。你也曾說過,真正的愛情經得起考驗,但你不必氣惱,你愛的根本不是他,只是一個虛擬的完美影子。”

葉靈鋒手中的刀刃已經躍躍欲試:“果然應該挖了你這張靈巧的嘴巴,她總是說出我不愛聽的話,葉靈鋒不會輸給任何人。”屋外人影鬼魅,葉靈鋒一個閃身便已經消失不見。

鬱鶴若冷聲低語:“跑的倒是快,葉家的女人單槍匹馬到這裡來難不成是向我挑戰?”

已經再次鎖在牢中的靈均哈哈一笑:“你太將自己當頭蒜,她可是衝我來的。”

葉靈鋒永遠是自信而自傲的,她似乎看到了死去父親與檀郎身上相似的影子,而有意將其打造的更加符合自己的心意。檀郎需要一個驕傲的女子,但是他絕對不能需要一個想要擺佈自己的女子。他是自由的狼,只有追逐自由纔是快感,即便他真的拒絕自己,她會獨舔傷口,但他決不能將他僅剩的自由再次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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