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河的宏鑫億公司一年利潤幾千萬,這樣一個人,當然不會是傻瓜。段開寅到大廳去叫他來見羅維成的時候,他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及至進了包間,看到李愚赫然在座,他如果再猜不出羅維成的用意,那也未免太遲鈍了。
對於羅維成,劉青河談不上有什麼親近,但他卻知道,這是一個自己不能惹的老頭。羅維成與劉青河的父親劉邦林熟識,還給他的爺爺看過病,自己在羅維成面前,只能以孫輩自居。更重要的是,他還知道羅維成與其他許多省領導都有交情,還有過給中央領導看病的經歷,這樣的身份,連他父親都要禮讓三分,更何況他這個小毛孩子。
羅維成出現在這個地方,又當着李愚的面把他叫到包間來,明顯是李愚請來的救兵。羅維成一旦發話,自己再想謀取藥膳坊,就是不給羅老爺子面子了。雖然羅老爺子一向以超然世外而自居,但並不意味着別人可以不在乎他的意志。萬一開罪了他,他在某些場合歪一歪嘴,沒準自己的老爹都要受到連累。
明白了這一點,劉青河當然只能賣乖。他向羅維成問候了幾句,便欲脫身。至於說藥膳坊的事情怎麼辦,那就是後面再考慮的事了。到時候看看羅維成是真的要罩着藥膳坊,還是礙於情面隨便說說,然後他纔可以決定如何處置。
羅維成也明白劉青河的意思,他當然不能隨便讓劉青河走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青河啊,怎麼,你也是來吃飯的?”
“啊?啊,是的,是來吃飯的。”劉青河應變極快,連忙答道。
“這家館子的藥膳,還算正宗吧?”
“不錯不錯,我在淇化就聽人說起過了,非常正宗。”
“是這樣啊,嗬嗬,那我就放心了。”
“呃……”
劉青河一愣,這算什麼話?
陳然聽出了羅維成的意思,他呵呵一笑,說道:“小劉,你還不知道吧?這家藥膳坊,就是羅老開的,小李,還有小許他們,都是羅老的助手呢。”
“是這樣?”劉青河瞪圓了眼睛,看着羅維成。見羅維成撫着鬍子,笑而不語,再看其他幾人也是一臉淡定的樣子,他開始有些相信了。若非羅維成這樣的名醫,誰能拿出這麼多超凡絕俗的藥膳配方?自己此前還在猜測藥膳坊的背後是什麼人,沒想到答案居然會在這裡。
想到這裡,劉青河心裡那些搶奪藥膳坊的念頭,一下子就全消散了。欺負人是要挑對象的,羅維成雖然無官無權,但他在雲江的影響力,絕對不是自己能夠挑戰的。
“原來是羅爺爺開的藥膳坊,難怪生意如此興隆。”劉青河臉上佈滿了真誠的笑容,“您怎麼不早說啊,早說的話,我就到淇化去給羅爺爺多宣傳幾回了。”
“有什麼好宣傳的,我也就是給他們幾個晚輩找個飯碗罷了。”羅維成裝叉裝上了癮,他指着李愚,說道:“小李是一直跟着我的,和我的親孫子一樣。你們年輕人以後多走動走動,有可能的話,多照顧照顧他們的生意。”
“哦哦,李老弟,以後多關照。”劉青河向李愚施了個禮,客客氣氣地說道。
“好說好說,以後還要多蒙劉總關照。”李愚回了個禮,不卑不亢地應道。
劉青河自罰了幾杯酒,然後便灰溜溜地離開了。不多時,前臺傳來消息,說劉青河刷了兩萬塊錢的卡,聲稱是爲羅維成他們那個包間買單,還說多餘的錢就作爲小費留給藥膳坊了。李愚把這個消息向衆人說了一遍,羅維成點了點頭,道:“這小子倒也識相。小李,你們可以放心了,我估計他是不會再來搗亂了。”
“多謝羅老。”李愚說道。
“羅老,光這樣恐怕也不夠啊。”高士新發話了,“這次靠您的威風,嚇跑了劉青河。可是誰知道下回會不會有什麼張青河、李青河之類的,李愚他們總不能每回都請您來壓邪吧?”
“這個簡單。”羅維成道,“李愚,以後再碰上類似的事情,你們就直接告訴對方,這個藥膳坊有我集萃堂的股份,他們想要奪佔藥膳坊,讓他們先找我就是了。”
李愚笑道:“這可太好了。師嫂前兩天還說,想引入幾個戰略投資者,要不羅老的集萃堂就算其中之一吧?只是不知道羅老有意佔幾成的股份?”
“我一成都不要。”羅維成擺手道,“你們幾個小年輕做個飯館,我這個老不修的還插上一手,這不要讓人戳脊梁骨嗎?你前兩天把無影毒的藥方送給我,不也分文未取嗎。就衝這個藥方,我這個老朽也該給你們撐撐腰吧?”
“那晚輩怎麼擔當得起?”李愚假裝惶恐地說道。
“當得起,當得起。”羅維成道,接着,他又換了個話題,指着桌上的菜,說道:“李愚啊,剛纔咱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的師門和藥師門看起來淵源很深啊,無影毒、還有藥膳,這些你都知道。我想問問,藥師門裡那些治病的方子,你是不是也都瞭解啊?”
重點來了……李愚在心裡暗暗想道。羅維成大包大攬地幫藥膳坊擺平了劉青河的事情,又表示不需要任何回報,這其中自然有此前自己向羅維成提供無影毒藥方的原因,但另一方面,羅維成未必沒有更多的想法。無影毒是當年羅根生都沒學到的絕技,而李愚卻能夠掌握,羅維成不難想到,李愚手裡肯定還有更多的藥師門傳承。
沒有人比羅維成更知道藥師門那些不外傳的藥方是何其珍貴,見到李愚這樣一個身負重寶的年輕人,羅維成豈能沒有一絲覬覦之意?
對於羅維成的這種想法,李愚非但不惱,反而還有幾分期待。當然,他不會再把那些寶貴的藥方白白送給羅維成,他需要用這些藥方換到更多的東西。
“羅老的問題,晚輩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師父是個岐黃高手,我從師父那裡學到的東西,不足十之一二。其中要說治病的方子,也有一些,就不知道羅老問的,是哪個方子。”李愚說道。
羅維成問的是“那些藥方”,而李愚則曲解成了“哪個方子”,這其中的差異,自是不言自明的。羅維成沉默了片刻,說道:“有一個方子,叫九釐散,你可曾聽說過?”
“九釐散,似乎是川芎、乳香、丹蔘、雞血藤……,可是這個方子嗎?”李愚說了一半,把後一半給嚥了回去。這個方子他曾在藥師本經裡見過,知道是一種緩解心臟疾病的藥。具體的藥方,他記得不太清楚,但他說出來的這幾味,是確定存在的。
“沒錯沒錯!”羅維成連聲說道,“這個方子,你記得清楚嗎?”
“我現在記不太清楚,不過如果給我點時間,應當能夠想起來。”李愚說道,他說的給點時間,不過就是回去再查一下藥師本經而已,上面有詳盡的藥名和藥量,那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這個方子……”羅維成欲言又止。他當然希望李愚能夠一口答應把方子送給他,但李愚剛纔的表現分明是不想這樣做的。在羅維成看來,李愚說記不清楚,不過是一句託辭而已,潛臺詞自然就是要他報價了。此前李愚能夠把無影毒的方子白送給他,其中有高士新的面子,也有救人如救火的覺悟,但九釐散這種藥,並非急救用藥,李愚除非真的是淳樸到了白癡的程度,否則怎麼可能憑空就把方子獻出來呢?
陳然、高士新等人也都是老狐狸了,懂得江湖規矩,自然也不會勸李愚什麼。這種事,明明白白就是羅維成與李愚之間的交易,旁人是不便插手的。
“羅老,我記得集萃堂有九釐散這個方子啊,你過去也給人開過這個方子的。”陳然打岔道。
羅維成嘆了口氣,說道:
“這件事,我也不瞞各位。我集萃堂的確有九釐散的方子,但這個方子從先人那裡傳下來的時候,就有些殘缺。幾味君藥是沒問題的,但用什麼作爲佐藥,就有些混亂了。我也曾給病人開過這個方子,其中的藥材斟酌,都是根據病人的情況作出的。要說一點效果也沒有,那倒也不是。可這種靠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總不及先祖的方子那樣有效。
我們集萃堂有一匣子早年留下來的九釐散藥丸,藥效明顯比我們現在新制的藥丸要好得多。我也曾殫精竭慮想還原先人的藥方,可是試了幾十年,還是不盡人意。聽說小李手裡有正宗嫡傳的方子,怎能不讓我心癢難耐?”
“原來如此。”衆人一齊點頭,同時偷眼看着李愚,等着看他的反應。
李愚憨憨一笑,說道:“羅老這樣一說,晚輩無論如何也得把九釐散的方子回憶起來。不過,羅老還得容我一點時間,因爲隔的時間長了,我只怕回憶得不那麼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