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真正害你的,卻是人
她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這自信,大概是那日沈如故執她之手說過的那些話吧!
八大道觀之人怕她跑了,用繩索將她綁在樹下,在等待沈如故的過程裡,她便靠在旁邊的棗樹上,見白虛將楊家小兒領走,看到那張猙獰的臉,她害怕的埋下頭,小心翼翼的攤開手心看那朵靈花,最後用力握緊,恨不能將它從生命中永遠抹去。
遠處,尋龍在屋檐下,爲他家主子搬來椅子。
接近暮色的時候,山上又開始下雪了,鵝毛般大的雪花從天上飛落下來,青陽子邀衆觀主先行到殿中稍等,只剩下幾個弟子在旁爲青雲子守靈。
時間一久,院中開始堆積起雪,南昭就這樣被綁在樹下,一個人。
“主子啊,我如何也看不出,這小道姑有這般禍害人的本事!反倒是這些自認爲替天行道的道士嘴臉更爲難看!”尋龍站在主子身後,瞧着院內被綁着的單薄身影身上,逐漸積起的一層層雪花,作爲一個堂堂男子漢,不免心生不忍。
貴公子這時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風,遞給他。
尋龍都無需多問,便知主子是要做什麼,他覺得不妥,“主子,這下雪多冷呀,您可別着涼。”
貴公子淺淡的看了他一眼,他便接過披風,縮着頭跑進落雪中,將披風圍在南昭身上。
南昭並不願接受,低沉的說:“你家公子肯出面替我講話,我實在感之不盡,別的幫助,南昭實在不能接受了!”
尋龍只好將披風拿回去,心頭更是有了改觀。
“看不出來,這小丫頭還有些骨氣,嘴脣都凍青了,還硬撐什麼能呢?”
貴公子未話語,也未將披風再披上,他安靜的坐在檐下,看雪,看山,看那一抹單薄的身影……
酉時過後,未等來被派去山下請沈如故的人,倒是信鴿先飛回來。
八大觀的人也聽說了,全都從殿中出來,見尋龍將信鴿帶回的紙條交給貴公子,青陽子第一個上前確認:“公子,是否是那沈家大少爺不願來作證?”
他們剛纔進殿中,便起了卦,卦象是騙不了人的。
貴公子看完那紙條,目光透出憂色,再看向遠處綁在大雪中的南昭,她也正巴巴地望着這邊。
想到幾個時辰前,她那份堅定,不免有些惋惜。
那白虛道長對這位貴公子是頗有微詞的,此刻懷着幸災樂禍心情走過來,假意詢問:“公子,那信上寫的是什麼呢?”
貴公子未答,他便伸手管人要,不久,將信紙拿到手,當着衆人面讀出聲來:“她之所有,與沈家無關!”
白虛十分得意,“看到了嗎?此妖女口口聲聲說能證明她清白,還是與她拜堂成親之人,竟這般決絕,真相如何,相信大家已有數了!”
南昭不知是自己在雪中坐了太久,還是被這突然來的消息僵住了,她彷徨的目光,不知該落向哪裡。
過了好片刻,她才恍然記起,離開時,沈如故說的那句“出了這道門,你的生死,便與我無關!”
經歷了那樣多的拋棄,現在師父慘死,她以爲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可以更糟糕了!
爲何,此刻卻難過得想哭?
她想對這無情的天,還有冰冷的大地嚎啕大哭!
可無論如何,她都強忍着,絕不要在這些想置她於死地的人面前,流一滴低賤的淚水。
她已深刻明白,跪求和哭訴,換不來這世界對她一絲善意。
白虛說:“想必,此刻大家都沒有任何異議了!”
無人話語,連那位貴公子也安靜的站在一旁。
“那麼,就開始吧!”
依照他們所說,要扼制住南昭手心的靈花,必須得用封骨針,封住她的所有骨位,斷掉她所有經脈,再將她的靈花摘下。
所謂摘,便是將她的手砍下來!
有人從後面搬來一個木架,木架上有鐵鏈,南昭不久便被她的師兄弟們齊手捆綁在這木架上。
夜幕降臨,雪也停了,到處瀰漫着冷意。
站在遠處的尋龍緊皺着眉頭,擔心的問:“主子,這丫頭估計是死定了,那我們這趟,不是白來了?”
貴公子雖心有遺憾,但他並未有過多表現在面上,過了片刻才道:“若她就這樣死了,也並非是我要找的人!”
尋龍實在好奇,“主子,你到底要找什麼樣的人?”
貴公子淡淡看過他一眼,似乎提醒他問得太多了,尋龍這才住了口。
這邊,白虛已將那全套的封骨針準備好,身邊站滿了他的弟子,都說修道之人,心繫蒼生,可是這一個個的對南昭完全沒有一絲同情心。
南昭看白虛手持封骨針走過來,她很怕疼,卻未在對方身上露出一絲懼怕。
下一刻,一根針,就插進她的鎖骨,那疼痛直入骨,她驚叫出聲。
再擡眼,那白虛道人一臉麻木不忍。
從前,師父在時,修道者一直是她崇拜的對象,可今日,這些所謂的修道者何其殘忍。
“你說我是妖星?”她咬緊牙關,額頭因爲疼痛而冷汗直冒。
白虛目光掃過她的臉頰,“你自然是妖星!”
她不甘的質問:“你們這些人,這些人!憑什麼決定我的命運?”
“我們從未決定你的命運!”白虛義正言辭說:“你的命運早就被天註定了,而我們是替天行道!”
說完,再一根針,狠狠的插進她膝蓋中,她彷彿聽到了骨頭被刺穿的聲音。
“啊——”她痛得滿臉血氣上涌,髮髻也早已散落下來,鮮血從她道袍中滲透出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悽慘。
在這樣的痛苦折磨中,她本該失去理智、痛哭求饒,可卻突然瘋狂笑出聲來,“哈哈哈!你們殺了我這妖星,你們就得天下太平了!哈哈哈!”
“嗤——嗤——嗤——”接着,好幾根封骨針插入她的身體,深入骨髓,她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彷如一個紅眼女鬼,生不如死的嚎叫着。
最後,她幾乎疼得叫不出聲來了,頭虛力的吊在脖子上,周圍那些對她的非議聲也漸漸模糊了,但卻有那麼一個聲音在耳邊,分外清晰。
“南昭!”她用力睜開眼,便見那白衣如仙的沈如故站在木架旁邊,他清冷對她說:“那千百惡鬼未咬死你,而真正害你的,卻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