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離落身邊,蘇焱起緊張的看着末白,聲音都有些顫抖,“現在要怎麼做?”
蒼白的小臉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剩下的交給我吧,姐夫爲我護法。”
末白的聲音嬌柔悅耳,彷彿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蘇焱起極力剋制着心中的不安和恐慌,點了點頭。目光依舊緊緊的看着離落,慢慢起身後退。
末白並沒有過多的動作,而是平躺在離落右側,蒼白的小手握起離落的右手,與她十指緊扣,然後就閉上了眼睛,嘴裡唸唸有詞。
蘇焱起因爲緊張拳頭都捏得發白,面色陰沉得可怕。
葉九在一旁同樣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蘇焱起那邊完全就是個拼命壓制住的暴風眼,連她都沒有勇氣上前,只是分神盯緊君家那兩人,不然他們有多餘的動作。
蘇焱起剛纔轟向君桑榆那一拳極重,已然讓他受了內傷,後來又被葉九補了一腳,此刻雖然還沒死,但絕無可能在以速度見長的蘇大公子眼皮底下逃走。
一開始被踹出去的君悅裳,從蘇焱起出現就處於呆滯狀態,渾身冰冷,手心和後背都是冷汗。
今日她似乎做了一件錯事,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情。家族交代要暗中將離落帶回君家,她今日只是因爲好奇,想看看什麼人竟然比過了她的黛兒姐姐,沒想過要她的命,誰知君桑榆竟然偷襲。
看蘇大公子這副情形,如果離落死了,勢必要他們兄妹陪葬。如果被救活,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蘇大公子是不會娶黛兒姐姐的,即便族長用盡手段,離落永遠都是他心中唯一的那朵藍色小花。
都是因爲她那個狂妄無知的哥哥,自己作死還要拉上她。
君悅裳慘然的閉上眼睛,嘲笑自己愚不可及的爲君黛兒來挑釁離落,不僅沒有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務,徹底得罪了蘇大公子,還要搭上自己的小命。
末白那邊已經有了變化,梨花樹下憑空冒出一根根細如髮絲的光線,分別連接在兩人身上,一開始是一根,然後十根……之後越來越多,成百上千的光線將兩人的身體漸漸包裹住,形成一個發着光的銀繭。
小蛇一直守在離落身邊,末白也沒有趕走它,所以光繭形成時,把小蛇也包裹進去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梨樹下的光繭越來越明顯,但完全看不見裡面是何情形。
學院裡沒人敢接近那附近,甚至不敢大聲喧譁,哪怕是在別處,也都小心翼翼的。
隨後趕到的田翰敏和幾位副院長從梅艾那裡知道了大概經過,立刻對那些圍觀的人下了封口令,並嚴禁衆人到那附近,以防有人誤闖,還讓護衛隊將其隔離起來。
此時,學院會議廳聚着不少人。
木一安沒有走,李摯也來了,他是聽說了離落重傷的消息趕來的。
雖然院長對老師學員下了封口令,不過朝廷官員只有一套消息來源。李摯得知此事也是心急如焚,第一時間來打探消息,卻被告知無法接近,情況不得而知。
與他一樣前來打探消息的還有皇上的人,畢竟在金鑾城,君家和飄渺山莊的人發生衝突,皇上自然也會關注。
“木先生,都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那邊也沒什麼動靜,要不要派人去看看。”梅艾眉色憂愁的說道。
“如果能救的話,也不要這麼久吧,會不會他們已經離開了?”李摯心中的擔心與恐慌也不少。
木一安依舊從容不變,慢條斯理的自己跟自己對弈,原本他是邀請田翰敏與他對弈的,但田翰敏心神不寧的哪有心思下棋,他只好自己自娛自樂了。
“我去看看!”梅艾咬牙說道,他實在是憂心如焚,與其心裡七上八下的在這裡等着,不如早點知道離落她是死是活。
“我也去!”李摯起身說道。
等他二人快走到門口了,木一安溫潤的聲音才響起,“今夜可是死了不少人啊 。”
梅艾和李摯變色,驚疑不定的回頭看向木一安,這是什麼意思?
木一安慢悠悠的下了一白子,說道:“學院今日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蘇大公子未婚妻被君家的人打成重傷,性命垂優。蘇大公子幾欲發狂,拼死搶救。想知道離落生死的人不僅是你們,還有很多人。這已經不是一個女子的生死問題,還關乎着未來天下的局勢。君家、姬家、左家、皇室,以及與其有利益關聯的人,恐怕都派人潛入學院打探消息了吧。”
這就是蘇大公子的影響力!
衆人深吸了一口氣,事情居然發展成這樣,實在超出意料。
田翰敏與幾位副院長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裡的擔憂。幾大家族豈是好相與的,尤其是君家和飄渺山莊,不會遷怒於天鸞學院吧。
木一安又落了顆黑子,看了一眼他們表情,安撫道:“此事是君家先出手,還搞出背後偷襲這樣卑鄙的事情,他們沒有臉找學院麻煩的。至於蘇大公子,他也不會遷怒於學院,離落可是這裡的老師啊。”
梅艾心裡更不是滋味,作爲老師卻在學院遭襲重傷,都怪他一意孤行。
“不過,今夜派來打探消息的人恐怕都有來無回了。”木一安手指夾着一顆白子,似乎在想該下哪裡。
衆人又是一陣心悸,神色各異,不再說話。
天鸞學院的夜空,彷彿被一張看不見的網攏住,那些試圖暗中查探的人均有進無出。
當末白和離落的身體出現異狀的時候,葉九就招來了影衛,將附近守的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君悅裳心中更加絕望,他們也看見了那奇異的一幕,但蘇焱起卻絲毫沒有顧慮他們,這說明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過他倆,自然也不擔心他們看見了說出去。
身體受傷,又連番驚嚇,君悅裳直接昏了過去。
已經五個時辰了,還是那副情形,要不是光繭還在運行,閃着光芒,蘇焱起都忍不住上前查探了。
末白到底在做什麼?怎麼要那麼長時間?
從秦老那裡得知了她與離落的關係,蘇焱起對末白是抱有希望的,她一定有什麼解救離落的方法,一定會成功的!
當天際露出魚肚白,大地漸漸透亮起來時。
光繭卻逐漸暗淡下去,原本刺眼的光暈消失,銀色的光線逐漸透明,開始顯露出離落和末白的身影……
之前焦急等待的時候盼望着結束,眼下到了這一刻,蘇焱起卻越發緊張,手心滲透着冷汗,一瞬不瞬的盯着快要消失的光繭。
終於,離落與末白的身影完全先露出來。
離落依然一動不動的躺着,與先前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同,小蛇纏繞在她手腕上,也是一動不動,她旁邊的末白--
葉九大駭,捂着嘴纔沒驚叫出來。
蘇焱起神色莫測,菸灰色的眸子噴薄出絲絲幻霧,緩緩走上前,深吸了一口氣,搭上離落的脈……
葉九無比緊張的看着蘇焱起的動作,看他閉眼凝眉,葉九心裡一沉,難道,末白變成那樣……那樣都沒有救回來嗎!
過了好久,蘇焱起才睜開眼睛,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一些,雖然面色依舊不好看,但葉九下沉的心也穩住一些,應該不是最壞的情況吧,只要留住口氣,能支撐到千尋藥谷就好!
之後蘇焱起又探向末白的脈,半晌,重重的嘆了口氣,閉目擰了擰眉頭。
葉九第一次看到蘇焱起這般無力的模樣,心中又是內疚又是疼痛,慢慢的走上前,沙啞着聲音問道:“公子,她們……”
“末白將自己的生機給了落落。”蘇焱起平靜的說完,動作輕柔的抱起離落,“帶上末白走吧,還有……”
他帶着滔天的怒意切齒道:“那兩個人也帶走,不准他們死了!”
“是。”葉九上前抱起末白,她小小的身子幾乎沒什麼重量,皮膚蒼白得刺目。雖然不明白末白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做到的,從未聽說過還能將生機轉給別人的說法。但她居然能爲離落做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感慨。
別開眼不忍再向末白看去,葉九招呼影衛撤回,帶上君氏兄妹二人,消無聲息的離開了天鸞學院。
天亮之後,各種版本的消息瞬間傳遍京城,繼而整個金鑾國,乃至這片大陸。
君家欲將家族天才少女君黛兒許配給蘇大公子,竟然選擇背後偷襲這種不恥的手段,重創蘇大公子的未婚妻離落;
蘇大公子救走命懸一線的離落,但其生死未知。
重磅消息--原來蘇大公子是半個君家人,其死去的母親君玥璇正是君家人,還是君家現任家主的嫡長女!
伴隨着這些消息傳播的,還有各種加油添醋的八卦。對幾大家族本就好奇的大衆,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茶餘飯後、街巷茶樓,到處都是談論此事的人。
而在這樣大肆八卦的氛圍裡,似乎人的情緒也受到了感染,變得火爆起來。金鑾國與孟丹國的戰爭不斷升級擴大,雙方終於不得不始正視這個問題,再也不是打與不打的問題,而是怎麼打的問題了。
戰爭爆發後兩個月,金鑾國就開始大規模招兵買馬,百姓憂心忡忡,官員戰戰兢兢,皇上幾乎每日都在發脾氣,整個金鑾國愁雲籠罩。
歷來兵強馬壯的孟丹國倒是不怕打戰,若能趁機拿下金鑾國邊境的幾個城池反是好事。但整個孟丹國同樣愁雲密佈,子民們日夜祈禱,希望國王的病能趕快好起來。
幾個月,孟丹國王拓跋默蒙突然得了一種怪病,清醒時與平日無異,發作起來雙眼通紅,性格大變,非要殺人才能發泄心中的暴虐,如今他已經殺了數十人了,其中不乏王公大臣和美姬寵妾。現在只要國王一發病,除了國師無人敢接近他。而太子拓跋勇與其他幾位皇子爲了爭權鬥得不可開交,根本無人關心國王的病情,估計心裡恨不得他趕緊死掉。
五國中除了嘉湎國沒有大的動靜外,南水國與赤翔國都開始蠢蠢欲動。金鑾國有意與南水國聯手,雙方在密切談判中。而赤翔國派軍隊駐紮在兩國邊境,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是友是敵叫人難以捉摸。
在這戰爭爆發,人心惶惶的日子裡,人們越發渴求心靈的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