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己閣是去年青水城突然冒出來的,自開張以來就成爲本地最熱門最風光最熱鬧的地方。因爲它的經營內容都是前所未聞的,一開始人們以爲是青樓,因爲裡面都是俊男美女,後來發現不是,好像只是單純的歌舞館,那些新穎好聽的樂曲讓人流連忘返,津津樂道,可是,人家悅己閣還賣東西,專售女子喜愛胭脂水粉。
今年春季推出的胭脂真真是極品,不僅細膩柔滑,顏色自然又豔麗,塗上臉頰觸感絲滑,輕輕一抹便暈開,猶如自身透出的紅暈那般,味道也清新自然,不濃不淡正好。而且這胭脂盒也是一絕,大小爲女子半掌,盒子以銀爲胎,用銀花絲在胎上掐出花紋,再用透明、半透明的琺琅釉料填於銀胎花紋上,並鑲嵌上各種寶石,端的是絢麗明快、奢華珍貴。
而且盒中有夾層,下層是胭脂,表面上還壓着玫瑰的花型上層是一塊柔軟舒適的粉撲,裡面是潔白的棉花,外面用天蠶絲織的絲棉包裹縫製,可見這胭脂裡裡外外無不稀罕珍貴。
記得當時天價胭脂一出,不出三天就被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可能不知道悅己閣究竟是做什麼的,但你不能不知道它的胭脂啊!雖然這胭脂大部分人都買不起,甚至連一睹其容的機會都沒有,卻不妨礙它飆升的知名度。人們茶餘飯後,最愛談論的便是哪幾家買走了那十盒胭脂。
是的,離落一開始只拿出了十盒胭脂售賣,到不是她飢餓營銷,實在是生產力低下所限。盒子自然也是出自嚴大師之手,三天才能做出這樣一個胭脂盒。
至於胭脂,當然是離落和鄭氏花了很多年慢慢研製出來的,離落不想假手於人泄露了配方工藝,人手不足自然產量不高。不過這樣也不錯,悅己閣的名氣打了出去,所謂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她悅己閣的胭脂天價也照樣不愁沒人買。甚至好多貴婦人千里迢迢來到青水城就是爲了求一盒悅己閣的胭脂,離落照樣每月只售十盒,這月沒了,下月趕早吧!
一想到那些胭脂所帶來的銀子,雨煙就忍不住激動得顫抖,剛開始她被離落所定的九十九兩這個價格嚇到,正組織着語言想勸說要不再低一些,離落又面無表情的吐出個“黃金”,直接噎得雨煙想翻白眼。再看現在,她覺得哪怕再貴一倍也是有人買的,主子真是天才!
“我要的那批衣服準備的怎樣?”離落突然問道。她養着幾位手藝不凡繡娘,專門負責將她親自設計的衣服做出來。
雨煙趕緊回答:“都已經制作好了,我也讓她們試穿過,沒有問題。”
“這次邀請的貴人比上次更多,場面也更大,你上下盯緊了,所有籌備的事情都不允許出現紕漏,應急方案也要備好。我再說一次,如果要招人手,一定得精挑細選、身家清白的人。”離落正色道,悅己閣樹大招風,這一年多來不是沒人明着暗着的搞小動作。
雨煙面色一凜,趕忙稱是。主子做事滴水不漏,每做一件事前前後後可能會遇到的事情都羅列出來,並提前制定好應對的方法,連上臺展示物品的侍女若是生病或有意外,替換人選都得提前備好,參與培訓。
離落又交代了幾句,便帶着嚴大師送來的這一批貨飄身離去。
等她回到郊區的宅子時正是傍晚,離落先悄無聲息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放下東西換了衣服,又洗去臉上的妝,這纔去找鄭氏。
“落兒回來了,正等你吃飯呢!快來!”鄭氏一見離落就笑着招呼道。
“離落姑娘回來了,先喝點水!”張山峰笑呵呵的遞過一杯茶。離落笑着接了過來,才一進門她就聽見張山峰的大嗓門了,“張叔,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離落姑娘這麼見外,叫我離落就行。”說完還俏皮的向他眨了眨眼睛,惹得張山峰老臉一紅。
自從她們搬到這裡來,張山峰就隔三差五的來看她們,每次都帶着東西過來。後來離落也看出門道來了,這張山峰是衝鄭氏而來,她就改口叫張叔了,鄭氏還年輕,應該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紅菱嘰嘰喳喳的說着張山峰做了哪些好吃的,綠櫻則微笑着默默的擺放碗筷。前些年鄭氏打算爲兩人找個好人家嫁了,但綠櫻年紀已大,說要服侍夫人一輩子,紅菱也捨不得離開,她本是孤兒,這些年跟着鄭氏二人,已經把她們既當主子又當親人,也哭着說不要嫁,鄭氏只能作罷。
老夫人在搬過來的半年就去世了,年紀大身體不好,又受了刺激,迷迷糊糊的癱了幾個月,就臨去前恢復了神志,拉着鄭氏和離落的手,只說了句容家對不起你們,就撒手而去了。
飯間張山峰試探的問離落有沒有想過搬回城裡去住,畢竟那裡方便。離落笑道她也正有此意,打算儘量在年前搬過去的,也請張山峰幫忙留意着合適的府宅。
飯後張山峰就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離落拉着鄭氏去了藥房,就是鄭氏原來住的那間改成藥房,她則住到原來老夫人住的那間去。
離落把口紅盒子拿了出來,又取出口紅壓成型的模具,熱火朝天和鄭氏的研究起美妝大業來。
夜半子時,離落睜開了眼,來到院中的櫻花樹下,這棵樹陪伴了她九年,每年三四月櫻花滿枝,花瓣紛飛,是這個小院最有生機的時候。
她轉向屋頂,似乎看見一個白髮白鬍子的老頭翹着二堂腿躺屋檐上,一邊啃着鴨脖,一邊哼哼唧唧的罵自己臭丫頭。
離落眨了眨發紅的眼睛,真是個臭老頭,離開兩年了也不回來,甚至一封書信也沒有,不會是找到更好吃的東西,就把自己忘了吧。
可是自己每天都會想到他,九年的習慣想改也改不了,比如她一到夜裡子時就醒過來。自己這輩子不會再也不能睡個整覺了吧,離落悲催的想着,不由自主的又把《幻影摘星決》練了一遍,然後纔去睡覺。
離落前不久外出了月餘,這會兒是剛回青州,她又在家呆不住,索性去城裡閒逛,自然還是葉良辰那副裝扮。
路過綢緞莊時,她想着再過不久要將鄭氏接回來,不如挑些好面料,讓雨煙找人做幾套衣衫。自打五歲那年被鄭氏的審美閃瞎過一次後,穿着打扮這些事離落都是親力親爲,指揮着讓紅菱綠櫻動手,堅決不讓鄭氏再碰針線。
掌櫃的是個半老徐娘,見進來個翩翩公子,立即熱情的上前招呼,“這位公子,是想看布料還是成衣,我們這兒的裁縫師傅是剛從京城聘請的,手藝可好了。”
離落本是想挑選布料,聽聞掌櫃的這麼說,反正閒來無事,於是道:“那就先看看成衣吧。”
“公子是要爲自己挑選還是幫人挑選?”掌櫃的趁機上下打量起離落,暗道再次稱讚,開店這麼多年她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麼俊美的郎君,也不知成親沒有,自己有個女兒正好到二八之年……
“我幫別人挑選。”離落所言一出,掌櫃的頓時大失所望,莫非這俊美公子已經成親了,又或者是爲了心上人來挑選衣服。
“那公子請將那人的身量喜好形容一番,好叫人拿合適的過來。”
“嗯,衣服是給我孃親挑選的,她個子比我稍矮一點,身形勻稱,顏色要素雅大方一些,布料要用最好的,價錢不是問題。”
原來是給母親挑選的,掌櫃的心裡的小九九又活絡起來,暗道這麼有孝心又有錢的公子哥,可不能放過了,一會兒就讓女兒出來親自接待,說不定一來二去就看對眼呢。
“公子,您先坐下稍等,我這就去後面拿合適的成衣來。”她給看店的小廝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上茶招呼着,然後就喜洋洋美滋滋的挑簾去了後堂。
離落覺得那掌櫃的有些不對勁,但也沒深想,晃悠悠的看起店面裡的布料來,可惜一眼掃過去,並沒有看得上眼的。
“娘子,好巧啊!”一個清瀲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激得離落毛骨悚然,猛地轉身,就見一人抱着手倚在店門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紅衣奪目,身姿芳華。
不就是那日追着自己的紅衣美男!
雖然見了美男眼睛很享受,但離落心裡卻毛毛的,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了挪,這神經病不會是纏上她的吧。
她剛動,那紅衣美男也動了,瞬間就來到她面前,將出口的路堵死了,俊顏兀的湊近,“娘子是要給爲夫買衣衫嗎?”
“不是。”離落答得果斷。
“我喜歡紅色,不過要是娘子買的話,無論什麼樣的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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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不是,果然和神經病沒法交流啊。
離落此刻站在三面都是布匹的狹小空間,唯一的出口又被紅衣美男堵住,如果非要走的話,只能……從他頭頂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