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聽曲兒也好看戲也罷,打發時間而已,明日還打算去悅己閣坐坐呢。”慕凌風看向吳曉棠,“這丫頭也快要議親了,去挑些禮物送她,到時候希望老闆娘能給點意見。”
吳曉棠低下頭,看着像是害羞,離落卻發現她臉色白了一些,心裡一驚,面上卻不變,笑道:“那瑞世子儘管去,雨煙姑姑定能挑出個好禮,不會虧了曉棠的。”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說起來我家裡還有些事,回去晚了又要被嘮叨,先行一步,告辭。”慕凌風說完便要走,吳曉棠也和離落依依不捨的分別,然後和慕凌風一道走了。
等他們離開後,離落才壓低聲音問道:“附近可是有人在監視他們?”
葉七道:“的確有幾個可疑人士,只是不知其身份,要不要屬下去查一下?”
離落搖頭,“暫時不用,以免打草驚蛇。”一切等明日見了再說,慕凌風之所以選擇悅己閣,應該是知道了離落是其幕後人的事,也是爲了擺脫那些監視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會提到曉棠的親事?
離落一直在想這些事,連臺上的戲也沒看,後來再次被池墨飛叫了上去,他和奈奈已經互相說了以前的事,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離落拉着奈奈的手道:“既然找到了哥哥,你就留在他身邊吧,我也算功成身退了。”
奈奈哭得發腫的眼睛又紅了,朝離落俯身磕頭,哽咽道;“上天垂憐,讓奈奈遇到了姑娘,大恩大德,無以爲報。”
離落無奈的拉起她,幫她拭去眼淚,“以後可是堂堂昔花公子的妹妹了,別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的,我和你們兄妹相識是緣分,朋友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懂麼?”
奈奈點了點頭,又茫然道:“什麼昔花公子?”
噗嗤--離落笑了出聲,指着一臉尷尬的池墨飛道:“就是你哥哥啊,不過他雖然愛美人,卻心思純淨,並非好色之徒,依我看,多半也是爲了尋你。”
池墨飛撇嘴,“誰說的,我就是喜歡收集美色,尤其是你這樣的絕色。”說到一半,就被葉七惡狠狠的眼神逼得住了嘴,便委屈的朝妹妹挪了挪。
奈奈好笑的看着自家哥哥一秒變慫,然後怯怯的對離落說道:“哥哥說,會幫我把雲娘接來,以後就留在京城了。那個……以後我可以去桃源居看你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來的,不過--”離落道:“我很快便要成親,之後可能在京城的時間會很少。”蘇焱起和她商量過,大婚後就長住縹緲山莊,有事再出來。
咚--茶杯滑落地板,水花四濺。
池墨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身子僵硬,手還維持着舉杯的姿勢,半晌才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身子往前一傾,手袖被地上的水打溼,他也渾然不在意,死死的盯着離落,聲音乾澀發啞,“你……剛纔說什麼……成親!”
奈奈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忙幫他的袖子拎起,避免再碰到水。
離落第一次見如此驚慌失措的池墨飛,雖然他時常咋咋呼呼的,但如今眼裡的那種心如死灰太明顯,看得她心裡一咯噔,竟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葉七對池墨飛的反應很是不滿,皺眉道:“公子和主母臘月十七大婚,約莫着這兩日就要公佈了,你這是什麼表情,他們兩情相悅,成親乃是衆望所歸,你又不是才知道,當初定親的時候……”
池墨飛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漂亮的鳳眼變得呆滯無光,整個人透着一股絕望冰冷的氣息,連葉七都說不下去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雖然池墨飛從一開始就纏着主母,但也不至於情深至此啊,如今才聽到成親的消息,就去了半條命,太可怕了。
奈奈心中大急,哥哥剛纔還神舞飛揚,滿臉喜色,如今突然氣息萎靡成這樣,十有八九和那親事有關,他是喜歡離落姑娘吧,可是人家和蘇大公子纔是天生的一對,哥哥這是何必呢。她有心相勸,卻又找不到話說,只能乾着急。
直到離落離去,池墨飛還保持着那幅魂不守色的樣子,任誰說話都不理,直到一直陪着他不吃不喝的奈奈昏倒在旁,他才拖着僵硬的身子將她抱出門,交給外面急得團團轉的晴卿,說好好照顧,然後破窗而出,幾個起落就不見了人影。
悅己閣,內院的一間屋子。
雨煙分別爲兩人倒好了茶,然後朝離落微微頷首,便走了出去並將門闔上。
面前熱氣繚繞,茶香撲鼻,慕凌風舉杯喝了一口,嘆道:“好茶,都說這翠滴尖千金難求,幾乎被第一樓掌控了貨源,沒想到悅己閣也有。”
他這是試探?
離落不動聲色,“這茶就是從第一樓要來的,是我用的私茶,並非悅己閣提供。”
慕凌風也不糾結這個問題,放下茶杯,目光復雜的看向離落,自嘲道:“我自回朝後,不過數月,局勢卻是越加複雜,身邊眼線無數,只得藉此地與你說幾句話。”
離落皺眉,“難道連瑞王府也不安全了嗎?”
慕凌風搖頭,語氣染上一絲狠厲,“前段時間,我見府裡一個小丫鬟在地上用樹枝寫字,便心血來潮教她識字,結果當晚她就失蹤了,房間還被翻過。那時我便意識到有人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於是,我故意將一個空信封交給曉棠,讓她帶回去給吳將軍,果然,當晚吳將軍的書房就有人闖入的痕跡。此類例子舉不勝舉,那些人目的不明,而且似乎不是一波的。”
離落納悶,爲什麼要監視慕凌風呢?若真是忌憚,何不乾脆殺了他。
似乎是察覺出她的想法,慕凌風笑道:“其實暗殺我的人不少,只是沒得手而已。不僅是我,最近朝中死於暗殺的官員也不少。”
“可查出是什麼人做的?”
“毫無頭緒,死法各異無一雷同。”
“那你今日找我……”總不會是讓她破案吧!
慕凌風看着他,一字一頓道:“皇上病危。”
離落心裡一凜,不動聲色道:“皇上上次也病危。”
“這次是真的,而且沒有多少時間了。”慕凌風目光沉了沉,“如今的局勢,他若去了,太子根本無法控制局面。”
“不是還有你麼。”
“哈哈。”慕凌風笑得暢快,“你這麼看得起我,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離落擺手,“不必在意,我也就隨口說說。”
慕凌風:“……皇上想要在死前再助太子一臂之力,你可知他想如何做?”
離落暗道,都說君王的心思最難猜,我又沒做過皇上,哪知道他怎麼想。隨即,她響起昨日慕凌風提到的吳曉棠定親之事,心中一動,道:“你來找我,是皇上的意思?”
“聰明!”慕凌風朝離落鼓掌,然後道;“是他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離落訝異,“他的意思難道不是你的意思?”莫非你還敢忤逆不尊嗎?
“非也非也,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不可同日而曰。”慕凌風樣貌俊秀,可笑起來嘴角往一邊歪,顯得特別邪性。
離落:“願聞其詳。”
慕凌風:“皇上讓我來找你,將曉棠、寧馨,乃至李摯幾人的婚事交由你定,是示好也是威脅。你若願幫着參謀,自然會攤上金鑾這堆爛事,你若不願插手,那皇上也會想辦法將這幾人綁在太子這艘船上,以你念舊的性情,還是會被牽扯進去。”
他說的倒是直白,離落不予置評,皇上爲了江山自然不會將別人的幸福和性命放在眼裡,可她也不是任人隨意拿捏的,豈會乖乖的順他心意。
慕凌風笑嘻嘻的給自己加滿茶水,然後一口飲盡,說道:“可我不這麼想,皇上此舉對付別人可行,對你卻不管用,說不定把你惹火了,只怕情況會更糟。”
離落乾笑道:“你倒是瞭解。”
“這些年我在外遊歷,別的本事沒有,看人自認還是準的。”慕凌風手指把玩着空了的茶杯,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語氣卻很鄭重,“在我看來,君家想要這片江山已不可逆轉,與其逆天擋道,不如--逆個徹底!我願助爾一臂之力,就看你們敢不敢接!”
離落瞠目結舌的看着慕凌風,少年肆意張揚,嘴角傾斜,帶着些漫不經心,眼裡卻又說不出的認真,他……不愧是小魔王!
倒吸了口冷氣後,離落直視他,道:“你畢竟留着慕家的血,此話等同於將江山拱手相讓,先不說辜負了皇上和瑞王對你的期待,日後說不定要承受背信棄義臨陣倒戈的千古罵名。”
“人生短短几十年,死後蓋棺定論,流芳百世也好,千古罵名也罷,都和死人沒有關係了,誰在乎那個,只需痛痛快快的活一場,不枉此生即可。”
說完,他見離落不可思議的望着自己,笑道:“又被本世子的風采迷倒了,哈哈,這次你那個忠心護主服務周到的隨從沒跟來吧。”
語畢,就聽到外面傳來重重的一聲咳嗽,慕凌風張了張嘴,又是一陣狂笑。
好不容易笑夠了,才說道:“今日,我要說的話便是這些了,想必你也要回去和那位商量吧,不急,給你們個三五日的時間考慮,畢竟皇上那邊也要等結果的。”
離落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我會慎重考慮的,有了結果也會盡快通知你。”
慕凌風點頭,又與離落扯了些有的沒的,然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