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府王府別院。
大清早所有下人見到三副陌生面孔,也都甚是驚訝。
就在此時,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上前詢問道:“這大清早,三位公子所謂何來?三位公子,又是何時進府,爲何不見前門來報?”
王天故作不識,對那老者言道:“老伯可是這府中管家福伯?”
那老者回道:“正是老朽,老朽名宦田永福,故人稱福伯?不知公子爲何會識得老朽?”
王天言道:“我們兄弟三人乃是你家公子江湖上的自交好友。你家公子小姐因爲有急事,今日一早便已匆忙離開,但與我們相遇之後,才發現自己忘帶了隨身行李,甚至連隨身武器都忘記了攜帶。他們本想親自回來取,可事態緊急,所以就特意命我等兄弟來府中取走他們的物品,順便告知福伯一聲,以免您老人家徒生擔憂!哦,也是他們告知我們,您老人家是這府中的老人,一定要對您格外敬重,不能夠有失禮數。”
聽到王天與福伯的交談,王婉與王婷姐妹二人,則是強忍住胸中笑意,就任憑王天在旁邊隨意言說。
聽到這番話語,福伯的神情也變得極爲恭敬,隨即開口言道:“承蒙公子小姐厚愛,老朽真可謂是銘感五內。對了,不知三位公子可急?若是不急,那就在府中用過早膳再走,如何?”
王天隨後言道:“既如此,那就有勞福伯安排了!”
王婷此時小聲對王天言道:“哥哥,你這樣說?那我們以後豈不是就不能在此居住了?”
王天言道:“所以呀,我們用過早膳就得趕緊離開,此地不宜久留。從此刻起,我們都要處處小心,步步謹慎,切莫因爲一時大意,暴露了真實身份。”
姐妹二人連連回道:“明白!”“明白!”
果然早上之後,三人一同離開了王府別院,去府城中尋了一家客棧,居住了下來。
時間就如同白駒過隙,一載時光,眨眼即逝。
使團衆人回到京城,王天、王婉和王婷兄妹三人也恢復了原本身份。
待到他們去皇宮向東方懷仁彙報時,方纔得知,太上皇與太后娘娘,再使團離京不久,他們便隨着王虎和蕭成竹夫妻二人去了。大興府的黃府玉宅,而且一直閒居此處,從未回過京城。
就這樣,兄妹三人便帶着王雲和彩兒主僕二人,回去了大興府朱雀鎮的黃府玉宅。
彩兒跟着王雲這一年來,雖說是四處東奔西走,可這飲食營養卻絲毫不曾短缺。如今的彩兒,再也不像當初剛買來時那般瘦骨嶙峋,身上長了些肉頭。而且面色也變得紅潤有光澤,在這待遇方面自然也是跟青梅她們相同。與王雲名爲主僕,實爲姐妹,如今這關係也是非同一般,而且這眼界學識,也都有所提升。
不過回到朱雀鎮,最爲感觸的當屬王雲,往日他在這座城鎮當中,有父有母,名喚子云。可是今日再次歸來,卻是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眼瞧着那些熟悉的街巷熟悉的人,如今卻也不得不讓這些變得陌生。
王婉瞧着王雲的神情,她也不免心中難過,有些傷神。
見到王婉與王雲二人皆是一陣黯然神傷,衆人隨即慢馬而行,就如同在集市之上游馬閒逛,緩慢前行。
王婉出言安慰道:“月影你也不必難過,雖說是不能相認,可這段時日,你也能日日相見。再說了,我們不是也在外面遊歷了一年了嗎?到時候你就告訴他們說,我們在遊歷時遇到過子云,反正是真是假,他們也無從得知,這樣也能使他們安心,不是嗎?”
王雲悠然點頭道:“好!就聽二姑姑的!也不知……我那絕情寡義的哥哥現在如何了?”
王婷則在一旁出口言道:“虧你現在還想着他,忘了當初他是怎麼對你的了?”
王雲悠然嘆道:“可他畢竟是我哥哥,同父同母,一母所生的親哥哥!他可以對我無情無義,但是,我不能不念及兄妹之情。”
王婉隨即言道:“眼看着馬上就要到了,你若實在掛心,到時候我們幫你去問。”
王雲感激道:“多謝二姑姑!”
王婷笑言:“我們雖是受二姐姐指派,可也是要出力的,你就不謝謝我們?”
王婉沒好氣道:“這事兒你們也要討謝?”
王雲此時卻是轉悲爲笑道:“當謝!當謝!理該當謝!”
說話間,一行五人便已來到了黃府玉宅門前,隨後衆人紛紛下得馬來。
但只見,黃府玉宅府門大開,而庭園內卻是空無一人。
五人牽着各自的馬匹,紛紛走進庭園。走在最前面的乃是王婉和她的朱赤馬,跟在王婉後面的是王天和他的白馬,走在王婉後面的是王婷和她的棗紅馬,而緊跟在王婷後面的,便是王雲與彩兒的那兩匹黑馬與。棕馬。
不見院中有人,王婷便高聲喊道:“這人都去哪兒了?小偷兒進來了,要是再不出來人的話,待會兒連房子一起偷走?”
“只要你這小丫頭有那本事,不妨就偷給爲娘看看?還連房子一塊兒偷走,說這話也不怕閃了你這小丫頭的牙?”
說這話的正是蕭成竹,聽到王婷的聲音,她便從正堂裡屋走了出來,而且是滿臉慈祥,一臉笑容。
見到蕭成竹出來,王婷立馬迎上前去,摟住蕭成竹的脖頸道:“哎呀!母親!女兒都已經是十八歲大人了,怎麼還管我叫小丫頭呀?”
蕭成竹抵着王婷的額頭,一臉地寵溺道:“既知自己已是大人,那還在爲娘面前如此撒嬌,又成何體統?”
王婷立時胡攪蠻纏起來,頓時反駁着道:“不是說兒女在父母眼裡永遠都是小孩嗎?女兒跟你撒撒嬌又怎麼了?”
蕭成竹歡喜笑道:“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那我叫你小丫頭又有何錯之有?”
王婷將頭依偎在蕭成竹懷裡,眼珠也是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兒。隨即又是一臉俏皮道:“母親你真壞,怎麼說都有理!女兒說不過你,女兒投降行了吧?”
蕭成竹繼續笑道:“你可是我女兒,我還不瞭解你?你要是哪天把我給說贏了,那我們就掉個個兒,我就管你叫母親!”
王婷嘟着嘴言道:“女兒可不敢!”
蕭成竹轉而擡頭望向後面幾人道:“你們既然都回來了,那就趕緊進屋吧!”
王天與王婉二人拱手行李道:“母親!”
王雲與彩兒也都紛紛屈身行禮。
“祖母安好!”
“大長公主殿下安好!”
蕭成竹面對着王雲言道:“回去看過你父親母親了沒?”
王雲略顯爲難道:“我們剛剛到此,還……還不曾……還不曾回去過。而且……而且我現在……還不想回去見他們,更是沒臉回去見他們二老。”
蕭成竹言道:“月影!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對你可有生養之恩,你總不能這一輩子都躲着不肯見他們吧?”
王雲滿含熱淚道:“不是不見,也是不是不願見,更加不是不可能的,而是不能見。”
蕭成竹嘆聲道:“這是爲何?難道……還怕你哥哥……”
王雲回道:“不是怕他,因爲我現在已經心有所屬,再也不會懼怕於他了。我只是怕他們見到我之後,會詢問關於哥哥之事,倘若他們得知真相,也定然會徒增傷心!”
就在這時,丁月容卻從門外走了進來。
丁月容隨即開口言道。:“前日聽你們父親母親說,你們不是便會回京,我們可都還不信,沒想到你們真回京了。而且都還來了此處?”
王天言道:“難道你們都忘了?年關之後,二妹妹可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此事對於她而言,卻是萬萬耽誤不得的。”
王婉稍顯悲涼道:“既然在父親母親忌日時,無法趕回,那麼在春節祭奠也是一樣的,父母若是在天有靈,女兒的一切心意,他們都一定能夠感受得到。”
丁月容隨即一聲長嘆,然後幽然說道:“徒增傷心?還有何事,是比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要傷心的?”
王雲聽聞此言,大惑不解道:“何爲白髮人送黑髮人?此乃何意?”
蕭成竹隨即也是一聲長嘆道:“意思就是你哥哥已經不在了,走吧?進屋細聊!”
蕭成竹話音一落,就向。王婉招了招手道道:“鳳兒!你來!”
見到蕭成竹的動作,王婉甚是不解,不過,她還是滿含微笑地來到了蕭成竹面前。那笑容如同春風暖陽光沁人心脾,令人着迷。
王婉停下腳步後,笑問道:“母親喚我何事?”
蕭成竹隨即帶着慈祥地微笑,拉過王婉,並將其摟在懷中。
就這樣蕭成竹一左一右,摟着王婉和王婷,一起朝着天堂走去,而王天等人也緊隨其後。
在前去廳堂的路上,蕭成竹笑言:“鳳丫頭!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你不知道這大半年以來,我有多擔心你啊?雖說你們與我們之間,時常都有書信往來,可是我們都清楚,你們在外面爲了不讓我們擔心,你們肯定都是報喜不報憂。能瞧到你們都能平安歸來,你們都不知道母親有多高興?”
王婉言道:“母親放心,我們都很好,是我們讓母親掛心了!”
蕭成竹隨即悠然長嘆道:“龍兒和會兒我並不怎麼擔心,畢竟他們之前也在江湖上行走,過多少也有些經驗。可是你跟他們就不一樣了,你是初涉江湖,毫無經驗。即便你是身懷武藝,可這畢竟江湖水深,人心險惡難測,你需要處處多加小心纔是。你若是有個什麼意外,叫我這……哎!還好!你是平安回來了。”
王婉言道:“母親放心,我們在外面這半年多,哥哥和三妹都把我照顧得很好。”
蕭成竹笑着道:“龍兒現在是你哥哥,將來又會成爲你的夫君,自然是要保護你的周全,這也是他身爲一個男人應盡的本分。至於會兒這個丫頭,無論如何他也都是你妹妹,若是他的能力比你強,保護你這個姐姐也是理所當然。或許我這個母親奢求的有點多,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像會兒一樣,來跟我撒個嬌,賣個萌,然後再行玩了一番,這樣豈不是更像一家人嗎?”
王婷隨即也笑着接話道:“是啊,二姐姐!我們從結識識到做姐妹,現在都一年多了,甚至都比哥哥還更早結識你,妹妹可從未見過,二姐姐撒嬌之時,是何模樣?二姐姐能否滿足一下妹妹的好奇之心?像我一樣,時常在母親面前撒撒嬌!”
王婉兒聽聞母女二人之言,隨即陷入深思。
想當初自己親生父母在世時,也像如今的王婷一樣,時常在他們面前撒嬌賣萌,打滾胡鬧,那又是何等溫暖幸福?可是現在早已物是人非,不復當時景象。
縱如今,蕭成竹和王虎都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可是當她一想着,要在另外兩個人面前,做着要在親生父母面前才能做的事情,心裡就總覺得難受,也會感到莫名的傷心與難過。而且他無論如何也都做不到,邁不出自己心裡的那一道坎兒。或許,這應該就是血脈親情,才能夠擁有的維繫。
跟在後面的王天,看着走在前面的母女三人,心中也生出無限感慨:是啊!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可從來都沒有在父親母親面前撒過嬌。或許在這個世上,除了她已過世的父母和我之外,沒人知道她撒嬌時是何模樣神情?
衆人一同步入正堂之後,蕭成竹,則是繼續摟着王婉與王婷姐妹二人,走上了正坐。
蕭成竹坐下之後,便對姐妹二人言道:“鳳兒!會兒!來都做母親腿上!”
王婷忍不住笑道:“怎麼?母親我們都這麼大了,你還要抱我們姐妹倆呀?”
蕭成竹笑道:“怎麼?大了?就不是母親的孩子了?這鳳兒的母親,你們的姨娘。我那好妹妹在天上,可不止一次給我託夢。說她好久都沒有抱過自己的女兒了,要讓我替她抱一下,也託我給他一些家人的溫暖。還有你這丫頭,總是欺負你二姐姐,讓我也抱抱你,稍作懲罰。而且我也是一個貪心的母親,一直都想着能有這麼貼心的兩個小棉襖,左擁右抱一下。這樣也能享享齊人之福,天倫之樂!”
王婉聽聞此言,雖然心中知道蕭成竹是在對她撒謊,可是她又怎能不知蕭成竹此番用意?
王婉猜想,蕭成竹定然料想。自己未曾回來參加父母週年祭奠,心中定然懊惱?故而才以此來安慰自己,事實也確實如此。既然人家有這番好意,她又怎能委屈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也就只好聽從吩咐,坐在了蕭成竹左面大腿上。
而王婷則是坐在蕭成竹左右面大腿,好奇道:“母親姨娘真的給你託夢了?”
王婉隨即望向王婷,展顏笑道:“三妹!你就別再多問了!母親說是託了,那肯定就是託了,即便是沒託,那也是託了的!”
王婉隨後又準備對蕭成竹示以感激,蕭成竹隨即伸出左手,用手掌堵住王婉嘴脣道:“難道你又忘了咱家規矩了?都是一家人,不說那些虛的!”
王婷隨後言道:“二姐姐現在是不是可以給母親撒個嬌了?哪怕是兒媳婦對婆母的那種也行!”
王婉隨後輕緩地叫了一聲母親,便輕輕倚靠在了蕭成竹懷裡。
王婉猛然想起了曾經,跟自己父母撒嬌時的情形,也想起了那日夜裡與清晨跟哥哥王天撒嬌時的情形。而他的內心也在這一刻,徹底被這溫暖的親情給融化了,而那往日裡的心防,也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