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進到醫館之後,在衆人的招呼聲中,很是怡然自得地來到了藥鋪內堂。
見到正準備離開的水墨和時煉夫婦二人,也只是在不經意間望了一眼,但是並未在意。因爲那人只當他們是普通病人,日非什麼特殊人物。
“怎麼?這瞧病都瞧到內堂來了?這是得了什麼重疾?非得在兩位妹妹用膳之時,到這內堂來瞧?難道就不能等個一時半刻的?你看那麼多人都能等,爲何他們就不能等?”
來人見到水墨和時煉夫婦二人走出藥鋪內堂之後,便忍不住心生埋怨起來,這說話的語氣也極爲不善。
而看到來人,傅青和江氏姐妹二人,以及海天王妃身邊的那兩名丫鬟婢女都一起俯身行禮。
“見過王爺!”
那位王爺便擡了擡手道:“這是在內堂,並無外人在,你們都不必行禮,快些起身。”
而此爲王爺並非別人,正是那海天王妃之夫,東燕的海天王雲涳,字海天,故被封作海天王。
海天王妃隨即問道:“三郎今日如何有空,也來我這藥鋪了?”
“外面雨勢如此之大,又雷聲不斷。我見夫人獨自一人帶着丫鬟婢女出門,心中甚是擔憂,變跟了來。況且,此乃自家藥鋪,怎麼?夫君就來不得?”
雲涳話語之中雖說帶着抱怨,可語氣卻是極爲溫和甜膩,如同是春日暖陽一般。
見到海天王雲涳前來,這海天王妃元嘉並未立時起身。
元嘉身旁的那兩名丫鬟,立時拿來一條長凳招呼道:“王爺請坐!”
雲涳卻是笑容可掬道:“不用,我愛着王妃做就好!”
傅青和江家姐妹隨即就是一個拱手。
“那我等姐妹三人就不打擾王爺王妃清靜了!”
江月禮貌道:“我和冰兒得出去看診了。”
傅青也很是識趣地開口言道:“我去幫她們!”
然而,令他們三人都沒想到的是,元嘉卻是制止住了他們。
“你們先別急着走,我還有事要與你們商量,再說了,你們剛用過午膳,先休息一會兒再去看診!”
江月躬身問道:“不知王妃有何事吩咐,儘管說便是,又何談商議一說?”
然而,那海天王卻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你們先別急着商議事情,我說嘉兒,你還沒有回答本王剛纔的問題呢?”
“什麼?”聽到雲涳這樣一說,元嘉便立時問道。
雲涳開口便問:“剛纔出去的那兩位是誰?爲何要來內堂就診?難道就不能像常人一樣在外面等候嗎?”
元嘉很是簡練地解釋道:“他們是南魏王朝的丹青王和丹青王妃,那丹青王妃身患重疾,後又聽聞我姐妹三人神醫名號,便來此,尋醫問藥。可她那病實在棘手,我們誰都無能爲力。不知三郎,爲何有此一問?可有何不妥之處?”
雲涳言道:“我方纔進來之時,他們兩人正好出去。”
元嘉搶道:“我們眼又不瞎,都看到了!三郎你想說什麼?”
雲涳卻帶着幾分怨氣道:“麻煩夫人不要打斷你家郎君說話可好?我方纔見他們出去之時,那男子帶着幾分怒氣?隨後又在你不經意間,回頭惡狠狠地瞥了你一眼。我想問,他們是否有得罪夫人之處?若真有,他們現在還沒走遠,這就去替你討回公道。”
元嘉歡喜笑道:“討回公道?討回什麼公道?你忘了我剛纔說的,他們可是南魏王朝的王爺王妃?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是他們得罪於我?而不是我們得罪於他們?”
雲涳忍不住好奇道:“我們?你這話何意?”
隨後元嘉便將事情緣由給雲涳大致敘述了一遍。
雲涳聽罷,便心生怒火道:“這不就是她們得罪於你們嗎?你們又哪裡有得罪他們之處?本王纔不管他什麼王爺王妃呢?哪怕是天王老子,惹了我家夫人不快,那本王便也讓他不快?連本王都聽出來了,當初好心要爲他富人治病的那位東方姑娘,便是兩位江姑娘同門師姐。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堂堂一個正手南魏北境的王爺,怎就如此愚笨?聽不出這話中的關聯?”
元嘉隨即調笑道:“誰能有我家王爺聰明?”
雲涳緩了緩心中怒氣,又平了平胸中怨氣,隨後心平氣和道:“嘉兒剛纔說要與她們姐妹三人商議事情,難道也與此事有關?”
元嘉聞言說道:“我是想,既然兩位妹妹的同門師兄師姐,醫術如此高超,便想請他們來我東燕,助我一臂之力,以達成我行醫濟世之夙願。而且,如果他們真有那麼厲害,我就一定會拜他們爲師,跟着她們學習更爲精湛的醫術。”
雲涳開口笑問:“倘若他們嫌你資質愚鈍,硬是不收你爲徒呢?”
元嘉笑道:“那我就軟磨硬泡,死纏着他們。我就不信他們不收?”
傅青隨後笑道:“王爺說笑了,王妃如此聰慧,又怎會是資質愚鈍之人?再說他們三人,關鍵在於我二姐姐,王妃要是去說服我二哥或三姐,那必定要一個一個去說。可要是王妃直接去找我二姐姐,你只要說服二姐姐一個人,那我那二哥和三姐就不用去說服,他們自然會同意。”
雲涳言道:“如此說來,你那二姐姐纔是他們的主心骨?”
傅青言道:“可以這麼說,但也不能這麼說。要說道他們三兄妹的主心骨,那還是我二哥,更爲確切的說,二姐姐纔是他們的核心。”
雲涳轉而開口笑道:“我倒是很好奇,妹妹對他們的稱呼怎生如此奇怪?你管他們都叫二哥二姐,難道你就沒有大哥大姐嗎?又或者說你大哥大姐以前待你不好,跟他們不親。而且他們姓蕭,又姓東方,而你卻姓林。”
傅青回道:“此事說來話長,也很複雜。其實簡單來說就是,二姐姐和我都拜了二哥、三姐的父母爲義父義母。我那親生的哥哥姐姐也待我很好,不過我的親哥哥姐姐比他們都年長,又爲了方便稱呼,就管我的親生哥哥姐姐,叫大哥大姐,而他們就二哥二姐和三姐。而且我跟他們也師出同門,尤其是二哥三姐,從終南山到華山,我們都是一樣。只不過我真是資質愚鈍,武藝武藝不如他們,到了終南山之後,醫術也學不會。所以呀王爺,要說這資質愚笨之人,您不能強加給王妃。而我纔是這方面的典型,而且也沒有比我更爲合適之人了。”
元嘉笑道:“星雲妹妹,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其實你也不笨,只是沒有把你放對位置。你瞧瞧你自己,在我東燕王朝才待了數月。這管賬記賬之事,就可以說得上是爐火純青了。這樣,煩了心雲妹妹,明日隨我去一趟南魏,舉報你那幾位哥哥姐姐,都請到我們東燕。如此也好,讓你家的哥哥嫂嫂團聚不是?我離開這段時間,這藥鋪生意就全權交由寒星和寒冰兩位妹妹了,也只有交給你們,我也才能放心離開。”
雲涳問:“那夫人打算何時歸來?”
元嘉回:“少則月餘,這多則嘛,可就不好說了!得要看人家願不願意收我爲徒,他們若是不願,我肯定會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我就不信他們不收。所以呀,要是真如此,那他們以後去哪兒,那我自然是要去哪兒的,我就一直跟着。”
雲涳玩笑打趣道:“倘若他們永遠不收你呢?那你豈不是要永遠跟着他們?如此,豈不是要想死爲夫嗎?”
元嘉回憶笑容道:“想什麼想?要是真想?你就再出去找個自己喜歡的,將她娶回來做個側妃。再或者到時你給我一紙休書,再續個弦便是。”
傅青卻在這時開口言道:“王爺放心,王妃既然願意帶我去,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助王妃事成,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讓王爺獨守空房的。”
雲涳隨後是以感激地笑容道:“那就有勞星雲妹妹了。”
元嘉隨即嫣然笑道:“我覺得星雲妹妹就不錯,要不夫君考慮考慮?”
傅青和雲涳二人異口同聲道:“什麼呀?”
元嘉笑意盈盈道:“瞧瞧!連問話都如此默契,難道還不般配嗎?還能有什麼,自然是讓王爺續絃或者那側妃呀?我相信星雲妹妹,一定會替我照顧好王爺的。”
傅青聞聽此言,臉頰唰一下羞得通紅,很是羞怯地低下了頭去。
傅青隨後小聲說道:“還請王妃不要開始玩笑,如此有損王爺和王妃清譽。”
元嘉轉頭笑問:“難道你就不怕有損自己清譽?”
傅青頓了頓,再次小聲言道:“我就是一個鄉野丫頭,哪來什麼清譽?好了,王妃!不跟你們說了,我還得回去收拾行裝,明日隨王妃出發去南魏呢?”
傅青說完便逃也似的走出了內堂,並在外間藥鋪穿上蓑衣,離開了普天堂藥鋪。
第二天一早,雨水便停了下來,直到中午時分,元嘉便帶着自己的隨身丫鬟,同傅青一起騎着快嘛,並帶着兩名隨行護衛一路向南而去。
而此時的北秦王朝,早已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不說那些高官富貴人家,就算是普通百姓家庭,家中沒了男丁更沒了,壯實勞動力做活,而這賦稅有平添八成,這種日子還如何能過?
就算部分男丁,因爲身患有疾,沒有被抓去充軍,可他們也無法乾重體力活,自然也就只能捱餓受窮,有人甚至還賤賣妻子兒女過活。那景象,真是叫一個慘不忍睹。
東方懷名登基,還不到一年光景,民間百姓就餓死者無數,被欺壓打罵者無計。
現如今的北秦,但凡十二歲往上的壯實男丁,只要一經發現,也都盡數被抓去充軍,若是不從者,便會,就地格殺,毫不留情。
久而久之,但凡是家中有青壯勞力者,盡皆望風而逃,聞訊而走。倘若是單身獨行者,基本上都已遊走別國他鄉。若有衆多牽絆者,也都舉家去了不知名的鄉下都去墾荒種地,聊以生存。無論如何,也都不會去受那階級摧殘和殘酷欺壓之苦。
更有甚者,有很多人實在是走投無路,竟被活活逼死,着實是令人惋惜。
所以,現在北秦城府之中,甚至是縣城,也都幾乎空無一人。
而那些不知名的鄉野之地,卻已是人滿爲患,紛紛抱團取暖。
而且,現在的北秦,街面上幾乎是無人做生意,而且連百姓都沒有多少。就算來年將賦稅加重千倍萬倍,也都難以維持他們的生計,就更別說是組建大軍橫掃其他三軍了。
雖然東方懷名自己依然穩坐朝堂,繼續着他的橫徵暴斂,強兵黷武之路。可他也能明顯意識到,自己之前的作法確實有些過激了。
因爲東方懷名一直都還沉侵在穩坐皇帝寶座的喜悅之中,又打算以極爲強盛的兵力,去征討其他三朝,完全沒有考慮到自身的承受能力。
如今他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畢竟那些子民也都只是普通百姓,而且他們也是人,若是逼得太太急太緊,即便是逼死他們那也無濟於事。
所以現在的東方懷名,只能先選擇退步,避其鋒芒,把那些逃走的百姓都給追回來。否則,他們也就只能跟那些走投無路的百姓一樣,被活活給餓死了。
而且,他作爲皇帝,身爲一國之君,要想辦法把那些百姓給請回來,而非用強用蠻,也不是使用暴力,更不能動輒打殺,而是要客客氣氣,恭敬禮貌地去請。
心裡雖然有這個想法,不過那也只是一時的計策而已,而他的橫徵暴斂,窮兵黷武之路,始終也都未曾停止過半分。
言出必踐,不久,他就讓衆多大臣去辦理此事。爲此,就連例行早朝,也都取消,若有事情,呈遞奏摺即可。而且,東方懷名親自出馬,就連皇后和衆多皇妃也都被東方懷名強逼着去請人。哪怕皇后和皇妃們都還懷着身孕,也都不曾有半分例外。
也正是因爲這樣,北秦才恢復了短暫的平靜,那些還留在城中的百姓也纔能有一絲短暫的安寧。
而且有很多百姓,也爲了貪圖這短暫的安寧,更是爲了貪圖眼面前的利益和誘惑,也都紛紛回到了城中。
也唯有那些眼光長遠之人,纔再次聞訊而逃,去那更爲因爲隱秘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