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今日所穿服飾,並不是太過耀眼,而是非常的樸素,但也乾淨明亮。
王天穿的是一件青袍長衫,王婉則是一身藍衣長裙,至於王婷,然是一身綠衣長裙。
這兄妹三人身着雖然樸素,但樸素中透得高雅,平凡中含着隱隱貴氣。
三人並肩前行,走在那寬敞的街道之上,甚是耀眼,而那渾身上下也透着一絲光明,而這時耀眼的光明,看上去極爲普通,但是內涵深蘊,幾乎有很少人才能看得明白。
走出客舍,閒走于吉是之上。
王天轉頭對身後那三人道:“我們現在就是在這個街上隨便逛一逛,四處看一看,領略一下這南魏新都城的風土人情。夜無旁的事可做,你們既然跟着我們出來了,你們現在就可以去忙你們自己的事兒了,就不要再跟着我們了。”
小燕言道:“蕭公子容稟,三位既然允許我們與一起您們外出,那我們三人就得寸步不離的跟着你們。若是過早回去或是過晚回去,都是會受到責罰而扣工錢的。”
王天思索着道:“即使如此……那這樣,若是回去晚了呢……就說……我們有事要讓你們去辦,所以纔回的晚了些。如果回去早了呢……那你們就說我們還有私事要辦,你們不變跟着,是我們讓你們回來這麼早的。”
小德帶着幾絲爲難道:“公子既然這樣說了,那好吧,小的就聽公子的。就不跟着你們了,以免真的打擾你們做事情。”
小德隨後又對那兩名女夥計說道:“我們走吧,就不要打擾幾位公子小姐的雅興了。”
可是那兩名女夥計,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然後又擡頭瞧了一眼,王婉和王婷姐妹二人,便再次低頭不語。
王婉瞧着那兩名女夥計爲難的神色,“哥哥既然都已經說了,那到時候我們也自是會給你們打掩護的。反正我也學會撒謊近兩年了,也不怕日後的人生再繼續撒謊。你們就去吧!”
可聽到王婉此話,那兩名女夥計還是紋絲不動,隨後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也更加爲難的看了一眼,立在王天右側的王婷。
王婷極爲不解道:“你們都看我做甚?既然有這個機會,讓你們出來瞭解一下新皇城,你們又爲何不把握?”
那兩名女夥計,這才如釋重負,欣然隨着小德一同離開。
那三名夥計走後,兄妹三人皆是一陣不明所以,不爲何故。隨即轉身,繼續朝着前方走去。
兄妹三人穿行在集市之上,每經過一個攤販或者鋪面,都會有人跟他們打招呼,朝着他們推銷叫賣,一個個的也都極爲熱情。
“公子!小姐!過來看看吧!我們這兒絕對是上好的首飾,包你滿意!”
“公子!小姐!買兩塊布回去做新衣裳吧!我們這兒的布料肯定結實耐穿,不敢說讓你穿十年八年,這三年五載,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公子!小姐!這中秋快到了,買個兔子燈回去吧?我們這的兔子燈,各種造型都有,可好看了!”
“歡迎公子下次光臨!前面那幾位公子小姐,進店瞧瞧我們這個酥餅糕點吧?這眼看着中秋節快到了,買上兩盒回去送禮,即便不是送禮,自己吃也好呀?不買不要緊,看看也歡迎,而且您可以先品嚐,中意後再購買,倘若你不中意呀?你扭頭就走,我們絕不阻攔。哎!你們都別走啊,買兩盒吧?”
“兩位小姐!來我們紅寶閣瞧瞧胭脂水粉吧!用了我們紅寶閣的胭脂水粉,絕對讓你年輕好幾歲,就像十八歲的大姑娘一樣,水嫩光澤,肌膚有彈性!”
“兩位姑娘,來我們綠翠坊買些首飾吧!我們綠翠坊的物價絕對讓您滿意,您若是帶上我們綠翠坊的首飾物品,絕對會讓您超有氣質。”
……
三兄妹一路走來,招呼聲不斷,然而除了這些,還有零散的叫喊聲。
“糖葫蘆!冰糖葫蘆!買好吃的冰糖葫蘆嘞!”
“賣煙花!好看的煙花!”
“糖人兒,好吃的糖人兒!大人小孩都愛吃的糖人!”
“卜卦算命!卜卦算命嘞!測字抽籤摸骨相,聽聲辨掌識面相。測命測婚測官運,但行前程路似錦!逆天改命路艱辛,吉凶禍福由我心。卜卦算命!卜卦算命嘞!”
“天圓地方有大道,命相風水是根本。測命相,看風水囉!鎮家宅,驅鬼神囉!預知吉凶禍福,保自身家親安寧囉!”
“可要鎮宅測風水?”
“不用!謝謝!”
“可要誅邪祟驅鬼神?”
“也不用了,謝謝!”
“那占卜吉凶禍福,起卦算命如何?”
“更是不必了,我們什麼都不需要。謝謝!”
……
這麼多的商人小販,也都是各行其道,各有財路。
三兄妹瞧着這一切的發生,尤其是那算命師百折不撓的精神,和頑強執着的勇氣,實在讓他們覺得敬佩,可是看到他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心裡又不覺得有些好笑。
王婷環視了一眼四周,再定了定神,道:“如此看來,這恆春城確實熱鬧繁華,街面上竟然這麼多生意人!還有那麼多的攤販和店面。”
王天嘆道:“是啊!這跟我們當初的西京城倒是有得一比。”
王婷感慨道:“西京城可比這熱鬧多了。對了,二姐姐,你們大興的府城,也有這般熱鬧繁華嗎?”
王婉確實回道:“我從未去逛過大興府的集市,所以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們縣裡是沒有這般熱鬧。”
王婷卻是口無遮攔道:“瞧二姐姐這話說的,一個縣府的集市,人和府城的集市相比嗎?這差距肯定大了去了!”
王婉忍不住長嘆道:“是啊!我離開朱雀縣又有大半年了,也不知我那府邸宅院怎麼樣了?東方懷名有沒有前去查抄?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想那兒了,還有些想雙王府了?可以說在這兩個地方都是我人生當中最爲快樂的日子,因爲那時都有親人相伴,有父母在身旁。”
王婉在說這話時,神情極爲憂鬱,心中也莫名感傷。
王天也隨之常看道:“是啊,誰能不想呢?我們離開雙王府也快半年了,估計現在那兒早成廢墟了吧?哎!”
王婷也言道:“這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想迫不及待的回去看看!”
兄妹三人隨之沉默,繼續一路向前。
然而轉眼間,先前他們所遇到的那位風水師,而且還被別人給頂了回去的風水師,竟然找上了他們。
“三位公子小姐請留步!”
只見一位遊方道的正朝着他們走來,他!便是那位百折不撓的風水師。
三兄妹紛紛拱手行了一個禮,以示敬意。
王天開口問道:“先生叫住我等所謂何事?”
風水師道:“無量天尊!我瞧三位面相,並非凡胎,在下乃是一方行腳道人,道號不凡!”
不凡道人將那根掛着命相風水四個大字的白布帆木棍,握在左手掌中晃了晃。而那右手確實做出一副捏指掐算的神態。
不凡道人繼續故作深沉道:“我見三位身帶貴氣,卻又面無血色,印堂無光,據我推算,三位必定是有災難臨身,同時也遇上了難以化解之事,不如三位就起起一卦?定家宅,測風水,也瞧瞧三位的命理。若是有妖魔鬼神附體,貧道也能爲爾等驅除。”
王婷正準備張口開罵,王婉卻開口阻止道:“先別急着跟他翻臉,我想哥哥也是想看看,他下面會如何忽悠我們上當?我就當時在看笑話一樣,不也一種樂趣嗎?”
王婉說話的聲音很小,那不煩到人又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也並非什麼江湖強者。所以王婉跟王婷地交談,他自是聽不見,也更加猜不着,自然也就不知道。
王婷會意點頭,隨後笑着言道:“反正也是閒來無事,那行吧,聽你們的。”
王婉再次低聲說道:“我們現在在他面前,得再造個假身份出來。”
王婷心中疑惑,正欲開口詢問。王婉卻只對他說了五個字,“你先別說話!”
言下之意就是,你先別說話,瞧我和哥哥怎麼跟他見招拆招。
王婉開口便直奔主題道:“不知道長起卦,是何價格?”
不凡隨即捋了捋鬍鬚,故作清高道:“無量天尊!貧道乃是方外修行之人,他那些金銀俗物,便顯得有些俗氣了。只是面對天神指引,我們也不得不以那些俗物用來交換。若是奇瓜算命,每人每次五兩銀,若是誅滅邪祟,除去鬼神妖魔,每次每戶五十兩銀,若是替他人算命每人二兩銀。價格絕對公道,童叟無欺!”
王婷沒好氣地小聲憤怒道:“你爲何不去搶?”
王天隨即言道:“我等雖是生意之人,可是之前做生意賠了,又無外援,如今是窮困潦倒,身無分文,又哪來經營,測算命運。所以道長,你還是不必費心了!曾經有一位道行高深的老道真人給我們算過,說我們此生無論做何,都逃離不了血光之災。所以我們當時就花重金請了一尊金身,醫保我們每次都能化險爲夷,富貴一生。而現在,我們也只是在等人來接應我們而已,道長權且放心,我們三人之窘境,不會太過長久。”
王天說完這話,便對着王婉和王婷姐妹二人悄然脣語道:“不必再跟他消耗時間了,我們走!”
兄妹三人轉身便要離去,可剛走沒兩步,那不凡道人立刻丟棄了手中木杖,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符咒來,連忙快步上前,強塞進王天手裡。
“此道符咒收好,有他在定能保你們遇難成祥,化險爲夷!”
在遞給王天符咒時,他那神色極爲匆忙慌張,看起來似乎是在擔憂王天他們的安危,其實是怕他們真的不信,就此走掉。倘若真是如此,它起飛就要失去幾位大財主?
因爲他瞧着王天兄妹三人。雖然穿着樸素平凡,但那形式做後排確實帶着貴氣,他心想着這三人的身份定是不凡。倘若能就此做個長遠打算,那即便他們眼下不信,倘若日後事有碰巧,他所說的那些都應驗了,那他豈不是就要出頭了嗎?
可他哪裡知道?從一開始,這兄妹三人,就已經看出了不凡道人那些騙人的把戲。
不凡將符咒硬塞進王天手中之時,還在不停地推辭,但是王天並沒有用多大的手勁。所以,不凡道人很是順利地就把符咒塞進了王天手裡。
王天將那符咒捏在手裡,心中倍感無奈。對於往天而言,這是厭惡眼前這個算命師,但是他這心中也明白,這是在別過他鄉,他不能太過造次,也不能隨心所欲,爲所欲爲,徒者是非。
對於王婷而言,或許在雙王府變故之前,她還不是明白其中道理,可是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又整不明白?至於剛纔之所以差點發作,那也是因爲看不慣那算命師的行徑,一時衝動而已,現在既然已經想清楚了此事,又怎能輕易糊爲?
至於王婉,雖說生來尊貴,然而在過去的十八年裡,都是以平民身份是人,也就是因爲近兩年,父母雙雙亡故,有着親人的同情和憐憫,以及關懷與愛護,她才能以尊貴身份是人,甚至,比她原本的尊貴身份,還要尊貴,不知多少分。
然而,在這王婉的心裡,始終只當自己是個平民,也從來不想着自己的尊貴身份,以權勢壓人。
所以這人情世故,自然是要明白許多,甚至比更多的同齡人,還多理解得透徹幾分,也更加明白,出門在外須得隱忍。
所以,在面對不凡這類人時,自然也就多了幾分寬仁,從而不去計較,也只當此事從未發生。
所以後面,這王婉和王婷姐妹二人,自是沒有再去理會不凡道人。
而王天爲了擺脫不凡,只能假意致謝道:“多謝道長指點,我們三人一定謹記在心,以後小心謹慎。我等有事,先行告辭!道長好走不送!”
說完便轉身,同王婉和王婷姐妹二人一同離開。而且沒走多遠,王天就毅然扔掉了手中符咒。
之後他們便來到了一個糖人人攤兒,王婉再次親自動手,給他們三兄妹每人捏了一個糖人兒,隨後便付了銅錢。
現在雖是午後時分,可這兒不愧是陸恆春城,名副其實,雖是豔陽高照,卻一點兒也不毒辣,反而讓人覺得十分暖和,很是享受。
兄妹三人各自舉着唐人兒,並排行走於大街市巷道,很是愜意。
王婷忍不住感慨道:“這不僅讓我想起當初在長安府時的情形,也不知咱們那三根鐵鉗還在不在?”
王婉言道:“管它在與不在,只要我們彼此心裡記着就行,那也是我第一次給你們做糖人吃,對於我而言,同樣意義非凡!”
王天也忍不住心生感慨道:“是啊!可真是懷念當初,咱們那無憂無慮,自在愜意的生活!只怕此生,我們兄妹三人是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日子了。”
王婉懷着一副多愁善感地神情,心思極度幽怨道:“是啊!雙王府的日子回不去了,黃府玉宅玉宅的日子也回不去了,還有我之前的黃宅,平民飯莊,平等書院,這些日子可都回不去了。這今後的路何其漫長?歲月又何其悠悠?我們也就只有但行向前,莫問迴路前程!”
兄妹三人雖是一路向前,然而聽聞王婉此言,竟是一路無話,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