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金楠到了國強新家，一見到國強秀珍，白秋臉放笑容。秀珍給幾人倒了茶水，削了蘋果，和金楠到屋裡嘀咕了一陣，笑着說：“小區今天召開業主大會，說要發東西。昨年是兩瓶詩仙太白酒，今年說小區被命名爲“西川省物管示範小區”，物管公司給每個業主發一袋黑龍江五常大米，一瓶魯花花生油，昨年沒時間去把詩仙太白領回來，今年要去把五常大米和花生油領回來。”
金楠說，我和你一起去，我順便幫你拿一樣東西。
秀珍說可以。
張國強左腿已經安了假肢，可以甩開柺杖慢慢走動，他沒有再擔任民財處長，提任爲西川省財政廳正廳級調研員了。
張國強說：“我也想通了。我爺爺把因爲棄嫌糟糠之妻對婆婆對老爸的補償，全讓我一個人享用，我像他媽個膽大包天的貪腐分子，在既得利益面前一人獨攬，一人獨吞。我已知足，我已經大徹大悟，在爺爺十幾個兒孫重孫中，我是最有福緣的一個。在我的同事和朋友中，我是最幸運的一個。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非實職正廳，比實職正處輕鬆、快樂！”
武東坡笑着問：“張處長，有兩個問題我要問你。一、你現在夢見過你的小賴沒有？”
張國強說：“董事長，不是‘張處長’，是‘張正廳調研員’。”
白秋微笑着說：“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哥以前忙於工作，對於飲食男女之間的事沒有心思琢磨，今天一回想你們之間的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的事情，覺得你老弟和有些人這輩子活得太燦爛了，總之你比我活的有意思。我在想，在職時，人，活的是‘理性’，無官一身輕後，人，才懂得了‘人性’！”
張國強說：“秋秋哥，你長進了，人性這個東西，應當是伴隨人的全部生命歷程的。武老闆，你問完，我一起回答，就當我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一樣。”
武東坡說：“第二個問題是，是男人感興趣女人很在意的問題，你有沒有試過，你還可以做那事情麼？”
張國強、白秋都笑了，白秋說：“問題雖然俗，但是實在。”
張國強說：“不存在俗不俗的問題，人類社會的‘性’，是跨越階級、種族、財富多寡、政治信仰等人爲鴻溝的生命現象，也是人類生存延續的基礎，她是一根紐帶，把許許多多的社會羣體和個體連綴在一起，她會演繹出許許多多精彩絕倫的人間故事。”
白秋說：“你說這些話，像李黎的社會學講稿上的話。”
張國強說：“這就是那次我和李黎討論小賴的事時他說的話。我先回答第二個問題。我原來都擔心從此與女人無緣，成爲沒有閹割的太監，事實證明，各種擔心是多餘的。至於效果如何，你們看到秀珍，從她的目光、表情、語言等方面，就可以讀懂人類在性方面的生存能力是多麼至高至偉！再說第一個問題。我肯定夢見過賴主任。她是一個好部下，一個好同事，一個好朋友。你說，一個如花似玉未嫁未育的姑娘，突然間在你身旁消失，你說內心痛苦不？特別是那天，她就在你身邊，你可以感觸到她的體溫，可以聞見她的體味，可以想象她的每一神秘之處，在顛顛簸簸的車上，剛纔她與你還在不斷的肌膚碰撞，突然間等你一覺醒來，那個讓你喜讓你憂讓你哭讓你笑的女神，變成了一灘血，一坨肉，一堆骨頭，你會忘記她嗎？無非你本來就是一個冷血動物！”
張國強不說了，臉有悲慼。
武東坡也不問了。
白秋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陣，武東坡說：“張處長你催一催李教授，他來了我們一起吃午飯。”
張國強打手機催了李黎，他說：“你們可能不知道，秀珍年齡接近退休，現在已經離崗賦閒，在家當全職保姆了，她才那麼悠閒，纔可能爲一壺油一袋米動腳步。”
武東坡說：“這下子好了。一來有人二十四小時監督你，二來你壞了一個零件，別人再也不會懷
疑你在女人身上有啥子動作，你可以大膽發揮你的長項。”
張國強笑着說：“這就叫‘福禍相依’。”
白秋似有心事：“你的萊溫斯基今年有三十歲沒有？”
張國強說：“三十二了。一個老姑娘。”
白秋更有了心事，他記起了鄧卓筠局長芳齡，他說：“一個死心塌地爲你貢獻一切的老姑娘。”
李黎來了，只有他一個人。他夾了個黑色包，包裡脹鼓鼓的。李黎說：“有幾包煙，說是兩百多元一包，丟了捨不得，武老弟，你拿去抽。”
白秋問：“啥牌子？這麼貴。一支菸要買一斤肉，一條煙要買小牛！”
李黎說：“我都沒有看清楚，香菸，我是外行。”
白秋拿過煙一看，“‘紅河—道’，稀奇古怪。煙的牌子少見，少見。”
李黎說：“來遲了。學校鬼事情多。我們學校新校區建設徵地，校長跑了好多趟，沒有搞成。這幾天校長到澳大利亞看外孫去了，今天我搞落實了，剛簽了字。”
張國強說：“李黎李副校長，刮目相看也！校長處理不好的事，你小子輕而易舉。你有什麼獨門功夫？”
李黎說：“首先要管好兩道拉鍊。”
武東坡說：“不會是褲子上的拉鍊吧。”
李黎說：“武老闆聰明，一矢見的。第一道拉鍊，就是錢包的拉鍊。你要不貪不佔，以平常心對待物慾橫流充滿銅臭的社會，看穿人活着的本質，不要自掘墳墓。第二道拉鍊就是褲子的拉鍊。可以愛色，切不可貪色。自己褲子拉鍊爲誰拉，男人的下門爲誰開，有官職的男人就要把握住，不要自尋煩惱！”
張國強說：“那是你八十二歲中狀元，你而今眼目下只不過受到的誘惑不多，糖衣炮彈對你進攻的不夠猛烈罷了。一句話說明白：你名分上還沒有當到正職，你目前你還不是性賄賂、金錢賄賂的主要對象，最多隻是一個陪練而已！我問你，尤茂華尤有量咋沒有來？”
李黎說：“尤茂華十月份開始離崗休息。今天她跟着李朗的屁股，到都江堰幸福小區當他媽的志願者去了。”
張國強說：“一人得道，夫貴妻榮，男人當了大學校長，女人覺悟頓時高了許多。我注意看，秋哥卸任了，人瘦了一些，白頭髮少了很多，人顯得特有精神。你李黎升官了，人已胖了不少。”
武東坡說：“只有我，一輩子當不了官，一輩子都是老樣子，涪陽的李總說我：大嘴大臉大肚皮，大氣大方大老粗！”
衆人都笑。
白秋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告訴你們，我要寫書，第一部書的書名叫《尋》，是從美國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飄》的書名得到靈感的，幾年間斷斷續續拉出了初稿，初稿三十二萬字。第二部書名暫定爲《朋友》，提綱、章節提要已經寫好，從一個小學三年級學生與一個小寵物相遇寫起，寫了她們共同成長十五年的故事。”
張國強說，你的第一部作品是不是自傳體小說？
白秋說，不可能！不過，有我奶奶和我舅爺的影子。也有東坡的祖爺們的影子。
李黎說，你的《朋友》，就有白銀的影子。
白秋說，是的。我還要多多看一些書，好好武裝自己，我現在對動物行爲學、動物語言學、動物心理學等方面知識知之甚少，功底實在太差！第二本書寫起來很困難。不過我有的是時間，我們的鄧局長已經把我攆下三尺講臺，我五十四歲就頤養天年，我有時間讀書寫書了。
說完，低頭看着皮鞋鞋尖。
李黎說，你和國強超脫悠然，我，上絞刑架了。
白秋擡起頭：“龜兒子說話前後矛盾相悖。如你所言，你要時時管好兩道拉鍊，事事不求轟轟烈烈，不被功名所累，切記：大學校長任重道遠，沒有幾輩人的慎言篤行，大學是不會出聲名的。”
金楠和秀珍回來了。
武東坡說：“嫂子們回來了，不說你們那些吃不得喝不得的東西。教授哥，喊尤嫂子回來，今年我們都該做五十五虛歲生日，國慶節這幾天我做東，大家狂一狂。今天中午，我們到文殊院素餐館‘香齋堂’吃素食，順便將就趙處長。”
李黎問：“趙淑跑到文殊院幹啥子？該不是皈依佛門吧？”
白秋說：“尹婷說，她姑姑退下來後，全身上下都是病，吃不下飯，睡不着覺，長時間腹瀉，腰痛，腿痛，頭髮落得厲害。尹婷、白金結婚後她失眠更是嚴重，一天睡不到四五個小時，有人建議她到文殊院或昭覺寺等僻靜之地去，一日三課，晨鐘暮鼓，吃齋唸佛，潛心靜養，身體或許會有好轉。她去文殊院已經三個多月了，各方面還可以，會不會皈依佛門現在還未可知。”
李黎看着白秋笑，張國強也看着白秋笑，笑什麼，他們二人心有靈犀，他們記起來剛纔白秋說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都想說，白秋與趙淑是前世修來今生的緣，沒有結成秦晉之好，但不約而同在同一年卸任，不約而同開始敬我佛祖，寄情佛國，尋求我佛關照。話到嘴邊，李黎說：“女人，生來就是受罪的命。天生就該結婚生子，大喜大悲，大樂大痛，流血流汗，讓男人壓迫肆虐，讓兒女吸吮摧殘，不然就會百病纏身。”
金楠說：“教授，你那是什麼理論？完全是歪理邪說！”
秀珍說：“多少有點道理。我們那裡的人說，女人是該下兒的花母牛。”
張國強說：“不說遠了，就到文殊院，趙淑不到場，我們心裡都不舒服。她有恩於你們一家，你們對尹婷也很好，你們兩口子去請她，趙處長可能不會推辭。只是，只是東坡老弟，我的董事長，武老闆，文殊院的菜上品位，收費也相當上品位。”
武東坡說：“處長同志，哦，錯了，‘調研員’同志，不要計較這些。君子相交，不說錢財。張調研員同志，你身體缺少了東西，你敢不敢喝酒？”
李黎說：“董事長，越來越會說話了。”
武東坡說：“生意場上，一天學一句，一年就要學幾百句，我做生意二十幾年了，學別人的話記下來，就是一本書。”
張國強說：“東坡老弟，你剛纔問我能喝酒不？怎麼不能？喝酒是從嘴裡進從下邊出的生命活動，與腿毫無關係。你酒好，我胃口就好！”
武東坡笑着說，文殊院香齋堂不許喝酒。
張國強說，那就換個地方。
武東坡說，我有辦法。你們都把水杯給我，每人一水杯1573，再裝三四個娃哈哈礦泉水瓶，就夠喝的了。說完拿了各人水杯到車上忙活了一陣，又上樓催大家上車。
李黎白秋掌着張國強上了李黎的車，秀珍和金楠上了武東坡的車。
李黎說，秋，我一輩子都相信，世界上有一種詭異神秘的東西在左右着人類社會中每一個個體。我想，用你的手機給趙處發個短消息，告訴她我們要在文殊院“香齋堂”團聚。如果她來了，說明她手機沒關，說明她凡心未泯，說明她隨時都有享受七情六慾的強烈願望，那麼，那麼這輩子的以前、現在、今後，你們兩個清不清白就是個未知數。如果她不來，那麼她就是愧對金楠怕見金楠！
白秋說，你東西出了個兩難命題。來與不來，我和她都不清白。
車子到了文殊院街，趙淑拿着手機，在街邊東張西望。
白秋第一個下了車。
龍門山人吟曰：
菩提本無樹，佛門也無門。
三界五行中，萬物有本真。
富貴天註定，功名有分寸。
人生幾多日？書生是書生！
爾等歸宿已明，山人我奔波於溝壑崖穴村落市井幾十寒暑，跟影隨體，勞頓久矣，早有去離之念。念衆書生心底清明，晨昏敬事禮業，故故事首尾，各有胡亂歌吟，有無益補，君自把握。
善哉善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