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24)

歸菀拿帕子一拭嘴角, 附在了媛華耳畔,呢呢喃喃的, 媛華眉頭先是一皺, 繼而舒展開來,笑道:

“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一處去了, 目光一碰,歸菀面上露出抹憂色:“可惜,姊姊, 你我無緣結識此人。”

媛華無動於衷,一笑而過,眼睛裡微光一轉,翹首往榻上睃巡幾眼,把針線活拿來了, 是小娃娃穿的肚兜子, 歸菀好奇, 忙捧過來看看,煞是可愛,上頭拿金線撩出個胖頭魚, 噗嘰噗嘰,後面跟着吐了幾個泡泡, 一汪子翠生生水草, 柳枝一般輕擺……看着看着,歸菀的笑容就凝滯了:

“姊姊,你是不是有了……”

媛華把差的那一星半點補了幾針, 淡淡道:“沒有,我做着玩的,”說着手下一頓,“我消我的業障呢。”

不等歸菀細思,擡頭笑道:“我聽說,陛下派了貞陽侯蕭將軍出征,趁着柏宮起反,我估摸啊,賀賴也得來一趟渾水摸魚,晏清源四面楚歌,菀妹妹,你只等看戲罷。”

看他什麼戲呢?兵敗如山倒?還是身死族滅?歸菀一愣神,盯着胖頭魚,忽想起腹中滑出去的那灘血肉,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一雙明眸,又氤氳起層水色。

坐得夠久,出來時,日頭都西斜了。

歸菀回到東柏堂,剛下馬,正遇上出來送客的晏清源,被幾個武將簇着,兩個人目光一對,都有些意外,歸菀忙把身子一扭,躲到鎮宅石獸那避嫌。

一陣寒暄過去,聽得幾個大男人粗聲大氣也不知說了些什麼,歸菀一撩幕籬,悄悄探過去,晏清源一身白衣,負手噙笑,在一羣粗糙漢子裡鶴立雞羣,像是心有靈犀,他目光越過人羣,一落到自己身上,歸菀立馬把頭一低。

等人走了,晏清源看着歸菀,哂笑了一聲:“你還不進來?”

歸菀有些靦腆,更多的是心虛,挪到他跟前,迅速施了個禮,學精乖了,趕緊先發制人:“世子方纔見的都是什麼人?”

她一時改不過口,說完,才意識錯了,羞澀一笑:“世子如今稱王了,我是不是要喊一聲晏王?”

晏清源不搭理她這點小把戲,把個下頜一捏,似笑非笑盯着她:“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說的歸菀頓時沮喪下來,問了他的大忌,他不理會,問稱謂,也不理會,分明是要跟她計較計較這一回偷跑的事兒。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晏清源的書房,他把幕籬一掀,那頭青絲也跟着滑出來,在掌心一過,柔軟光滑,目光再往下溜,雪光隱隱,晏清源蹙眉笑看歸菀:

“我怎麼跟你說的?不記得了?”

歸菀不敢裝傻,細聲細氣的:“沒有世子的允許,不準隨意出府。”

“哦”晏清源笑着拖了腔,“那你還敢?人果然不能慣着。”

“世子生我的氣了?”歸菀抿了抿脣,見他坐了,去翻文書,紅着臉自覺朝身後一站,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捶起來:

“世子別生氣,我就是,”她聲音越發小,“我就是太想姊姊了,也沒別的。”

晏清源不阻止,由着她伺候,沒砸幾下,歸菀卻又停了,忙不迭去接婢子送進來的新茶,親自給撇去茶沫子,畢恭畢敬一遞,晏清源擡眸瞟她一眼,接過飲了,歸菀又慌地把佐茶的蜜漬瓜果送到眼皮子底下,一雙期待的眼看過來,等着他挑呢。

這好一番忙碌,比不上丫頭,也算有眼色了,晏清源看在眼裡,臉往後一掣,推開碟子:“心不誠。”

歸菀窘得鼻尖都沁汗了,無措看着他,真不知如何伺候才顯心誠了,左右一顧,瞥見他那把白羽扇,夏日裡用的,還沒收起,趕緊取過來殷勤打扇,那表情分明是在問:

這樣誠嗎?

卻心想,羽扇綸巾,難不成你也要學周郎,做個儒將?真不要臉。

動作大了,涼風拂面,掀得文書也跟着嘩啦亂響,晏清源被她這笨拙的蠻力,弄得好生煩亂,一把奪過扇子,朝她額頭一點:

“你這是生怕我高興了。”

“我想讓世子高興!”歸菀羞得一下漲紅了臉,急着辯解。

晏清源脣角微微一扯,揶揄看着她:“你明知故犯,這是想讓我高興?”

“世子還在怪罪我呀?”歸菀心虛地笑笑,臉上僵了一下,那雙眼,盡是婉怯嬌羞的一股困窘勁兒了。

“這個麼,怪不怪的。”晏清源壞笑一聲,“要看你晚上的表現。”

拇指在她脣上一揉,紅豔欲滴,花瓣一樣,忍不住朝嘴裡送了個頭,不知想哪兒去了,低笑問她:“用這兒含着好不好?”

歸菀懵懵懂懂看着他,還沒問個一二三,晏清源把人一鬆,拍了拍她臉頰,嘆氣笑:

“你一來,我就難能做正事,跟我說說罷,你都跟姊姊聊了什麼?”

念頭一轉,笑話起歸菀,“是不是又說起了鷂子大佛,嗯?”

歸菀霎時明白過來,記起上次的事,不大好意思,點了點頭,忽衝他俏生生一笑:

“我沒有見識,是託世子的福。”

晏清源注視着她,兩隻眼睛定在那張嬌豔桃花面上,若有所思,不易察覺地微微頷首,越發篤定了,便扯回先前的話頭:

“知道就好,方纔說什麼?不好再喊世子了,嗯,那就喊子惠罷。”

歸菀顯然不肯,這個稱呼,太親暱了,她不願這麼叫,晏清源一眼窺破她心中所想,也不勉強,只是笑問:

“那你想怎麼喊呢?”

說着,順手把瑪瑙似的葡萄朝歸菀手裡塞了一顆,看她滿頭霧水的,彈了一下腦門:“剝呀!”

歸菀尷尬,便把纖手一伸,邊小心剝皮,邊應他:“要不,我還是跟以前一樣,喊大將軍吧。”

“不好。”晏清源拒絕得乾脆。

歸菀面露難色:“渤海王?”嘴裡迭聲把他那一串頭銜問了個遍,橫豎都是不好,歸菀無法,只得把剝好的水靈靈葡萄拿帕子一託,先讓他吃了:

“世子?”

晏清源眼睫一垂,循循善誘:“你說這葡萄,是酸的呢,還是甜的?”

這誰能知道呀?歸菀果真只把腦袋搖了一搖:“我不知道。”

晏清源隨即噙笑傾過身子,就着歸菀的手,含住葡萄,再把人一攬,困在懷裡,低首去找那柔軟的脣,這麼一相接,歸菀腔子裡便渡過來一縷甘甜,好半晌,一番糾纏下來,簡直要暈眩。

“唔,”晏清源的嘴脣終於離開了,手指輕巧一分衣襟,探進去,揉了她兩下,“是甜的,和我的菀兒一樣,嗯?長大了不少?”

歸菀一抵他白衣,只覺刺眼,細細喘道:“世子不要……”

“喊郎君,我就答應你。”晏清源揉着那團雪影,慵懶如白生生的小鴿子,一下便醒了,啄他掌心。

歸菀身子軟在他撩撥裡,不得已,嬌顫顫喚了聲“郎君”,聽得晏清源哈哈一笑,甚是滿意,把她衣襟一攏,點上秀氣的鼻尖:

“很好,孺子可教,今天的事,下不爲例。”

束縛一沒,歸菀忙低着緋紅的臉,把衣裳整理了。

剛停手,有個腦袋在門口一閃,又立下縮了回去。

歸菀一看晏清源,果然,他的目光也落去門口了,便把裙子一展,起身對他說:

“世子,我先回去了。”

“什麼?”晏清源一拉她衣袖,皺眉反問。

歸菀急着脫身,含糊句“郎君”,提裙扭頭疾步踏出了房門,同那羅延擦肩而過時,半張紅湛湛的臉,被瞄進兩眼,那羅延心底哼哼一笑,朝晏清源眼前一站:

“世子爺,已經問出來了。”

外頭暮色漸臨,初秋的薄霧便在夜來之前浮了一層籠在園中草木上,有露水下來,紡織娘也還在不歇嗓地叫着,晏清源一揉太陽,把這些雜音屏去,淡淡道:

“你動作不慢。”

那羅延徑自答道:“陸歸菀跟顧媛華,談的不是他人,世子爺一定想不到,她倆人,說的居然是慕容將軍。”

“哦?”晏清源臉色不變,只一挑眉頭,“說慕容紹什麼?”

“中途小晏回了趟府,陸歸菀打聽是不是慕容將軍也來奔喪了,後來和顧媛華說的,倒也沒什麼稀奇的,無非是,慕容將軍是何人云雲,再沒別的了。”那羅延說到此,越發覺得古怪,忍不住提醒:

“世子爺,這可不對勁,她兩個姑娘家,誰都不關心,單單關心個要來替世子爺打柏宮的慕容紹,屬下只怕,其中有詐!”

晏清源輕蔑一笑,根本不放心上:“兩個女人,能把慕容紹如何?殺他不成?離間他不成?慕容紹又不是沒長腦子。”

而那羅延,想的比較遠了,試探一看晏清源:“屬下多嘴,陸歸菀不是想對慕容將軍使一出美人計吧?”

這話一出,晏清源臉色頓時不好了,目光往他臉上一掠:“你再給我扯得漫無邊際,就自己割舌頭。”

算年齡,慕容將軍四十有七,沉寂多年,總算好不易迎來了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那羅延心裡這麼一琢磨,確也覺得自己扯太遠,尷尬一笑,再看晏清源,卻已經是個凝神的表情了,思緒儼然飄遠。

“世子爺,不過,陸歸菀莫名其妙問起慕容將軍,也不該呀!”那羅延隱約還是覺得蹊蹺。

“陸歸菀,你不要管了,她出不去,你讓人盯住顧媛華,看看她有沒有什麼動靜。”晏清源一扶額,低首看文書了。

那羅延還想再勸,見晏清源已經是個置若罔聞的模樣,手底的筆,勾勾畫畫,專心於政務了。

遵循囑咐,一連盯了兩日,除了些雞零狗碎的瑣事,晏府根本毫無動靜可言,那羅延這回親自出馬,守的窮極無聊,乾脆上樹,躲在肥厚的枝葉裡,朝嘴裡丟着核桃仁,這裡視野開闊,簡直一覽天地小,別提多愜意。

府前馬車一備,傳來幾聲馬蹄子踢踏,那羅延精神一振,抖擻萬分,撥開樹枝,見媛華託着個小丫頭的手,鑽了馬車,趕車的小廝一聲喝令,馬兒就不緊不慢跑了起來,那陣勢,也格外悠遊了。

一路相隨,馬車朝雙堂一停,把那羅延又看愣了,知道小晏近日在雙堂幫忙理事,因大相國喪儀實在繁瑣,諸多雜務,不由大將軍府出面,都轉到雙堂來了。

她這麼輕車熟路一進,那羅延不好跟了,思忖着多半是來尋小晏,只得放棄,命人在此留守了,一個時辰後,果然,奉命來回話時,顧媛華確實是和小晏一道出來的。

可她一個婦道人家,這麼拋頭露面,也不大符合她南樑的規矩吧?那羅延一撓頭,想不出什麼名堂,立即趕往東柏堂稟事。

一到東柏堂,卻見李元之在,中書令鍾弼也在,正圍着坐於案前的晏清源指指點點,再一看竹簍子,揉進了幾團廢紙。

等晏清源親自執筆,寫了半晌,交與尤善捉刀的中書令過目,鍾弼一字一句讀了,頷首道:

“大將軍文辭盛也!”

晏清源嗤笑一聲,扔開筆墨:“柏宮他看不懂什麼文辭,這封書函,自有幕僚替他剖白。”

又議半刻,人一走光,那羅延才上前問道:“世子爺給柏宮手書了?”

“不錯,該勸降還是要勸一勸,我功夫下到,聽不聽,是他的事。”晏清源摩挲起自己的刻章,輕飄飄說道。

那羅延無奈一應:“柏宮自打反了,不知發了多少檄文書函,可是在蕭樑老兒跟賀賴眼前,把大相國跟世子爺,都罵了個遍,狼心狗肺的瘸猴,世子爺還這麼好聲好氣地勸,屬下看,一點用處也沒有。”

“喜歡罵,就讓他罵,”晏清源十分豁達的樣子,脣角一彎,“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罵我多久?”

世子爺這幾載,一直順風順水的,哪裡受過這樣的鳥氣呀!那羅延蔫蔫的,把追蹤顧媛華的事一說,晏清源想了想,沉吟不語,過了片刻,不置可否道:

“她去二郎那找小晏,也說的過去,”說着,沉沉一笑,“她這個女人,有些小聰明,上一回小晏去潁川打了水漂,盧靜也搭進去了,什麼事都沒成,她自然要換目標。”

聽得那羅延如墜五里霧中,不由問道:“世子爺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熟悉的聲音一起,從稍間走出個晏清澤,手上還沾着沙盤的土,他把手一拍,看向晏清源,“阿兄,那個女人也許不是去找小晏的。”

念奴嬌(27)念奴嬌(23)破陣子(27)水龍吟(3)念奴嬌(17)青玉案(3)青玉案(7)西江月(11)千秋歲(10)念奴嬌(27)水龍吟(17)青玉案(3)念奴嬌(3)青玉案(7)千秋歲(15)念奴嬌(32)破陣子(13)破陣子(10)醉東風(9)西江月(14)破陣子(23)念奴嬌(9)行路難(5)破陣子(21)念奴嬌(24)行路難(4)念奴嬌(4)千秋歲(17)西江月(1)西江月(6)念奴嬌(5)西江月(22)西江月(23)行路難(1)青玉案(6)水龍吟(9)千秋歲(5)西江月(16)破陣子(19)醉東風(17)西江月(6)破陣子(28)念奴嬌(10)念奴嬌(26)醉東風(15)千秋歲(18)醉東風(12)念奴嬌(19)破陣子(29)西江月(11)破陣子(17)念奴嬌(28)西江月(14)破陣子(7)水龍吟(9)千秋歲(1)醉東風(14)醉東風(3)破陣子(7)破陣子(9)西江月(8)醉東風(11)念奴嬌(6)西江月(21)西江月(6)水龍吟(4)東柏堂(1)念奴嬌(16)西江月(18)破陣子(5)破陣子(4)醉東風(16)水龍吟(15)千秋歲(16)青玉案(9)念奴嬌(19)水龍吟(8)醉東風(6)千秋歲(15)西江月(10)行路難(4)念奴嬌(32)念奴嬌(33)行路難(4)東柏堂(1)醉東風(17)水龍吟(7)青玉案(7)念奴嬌(1)破陣子(28)醉東風(1)千秋歲(2)念奴嬌(13)破陣子(3)醉東風(4)破陣子(27)念奴嬌(7)念奴嬌(2)千秋歲(20)西江月(28)
念奴嬌(27)念奴嬌(23)破陣子(27)水龍吟(3)念奴嬌(17)青玉案(3)青玉案(7)西江月(11)千秋歲(10)念奴嬌(27)水龍吟(17)青玉案(3)念奴嬌(3)青玉案(7)千秋歲(15)念奴嬌(32)破陣子(13)破陣子(10)醉東風(9)西江月(14)破陣子(23)念奴嬌(9)行路難(5)破陣子(21)念奴嬌(24)行路難(4)念奴嬌(4)千秋歲(17)西江月(1)西江月(6)念奴嬌(5)西江月(22)西江月(23)行路難(1)青玉案(6)水龍吟(9)千秋歲(5)西江月(16)破陣子(19)醉東風(17)西江月(6)破陣子(28)念奴嬌(10)念奴嬌(26)醉東風(15)千秋歲(18)醉東風(12)念奴嬌(19)破陣子(29)西江月(11)破陣子(17)念奴嬌(28)西江月(14)破陣子(7)水龍吟(9)千秋歲(1)醉東風(14)醉東風(3)破陣子(7)破陣子(9)西江月(8)醉東風(11)念奴嬌(6)西江月(21)西江月(6)水龍吟(4)東柏堂(1)念奴嬌(16)西江月(18)破陣子(5)破陣子(4)醉東風(16)水龍吟(15)千秋歲(16)青玉案(9)念奴嬌(19)水龍吟(8)醉東風(6)千秋歲(15)西江月(10)行路難(4)念奴嬌(32)念奴嬌(33)行路難(4)東柏堂(1)醉東風(17)水龍吟(7)青玉案(7)念奴嬌(1)破陣子(28)醉東風(1)千秋歲(2)念奴嬌(13)破陣子(3)醉東風(4)破陣子(27)念奴嬌(7)念奴嬌(2)千秋歲(20)西江月(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