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9)

春光嫵媚, 空氣中卻霎時凝出一股寒冽。

遽然冒出的一干禁軍,那一股殺氣, 淋漓地潑到臉面上來沒給晏清源愣神的機會, 他臉色微變,眸光一掃, 坐上太后早扯着皇帝躲到了巨大的松鶴花屏後頭,不知去向。

難怪要選後宮了!

目標是他,晏清源將公主反手一搡, 就聽稀里嘩啦撞掉了滿地物件,公主跌到角落裡去了,一陣頭暈眼花,糊了一額的血。

“阿兄閃開!”晏清澤反應迅敏,閃電般跳到眼前, 一撩袍子, 噌得拔出匕首, 一擋晏清源身前,那拉開的架勢,儼然剛出山的小豹子, 一雙桀驁不馴的眼,死死定在圍撲上來的禁軍身上了。

“你小心, 七郎!”晏清源果斷往後一掣, 便由着那羅延晏清澤兩人以身迎刃,自己一個轉身,猛得摔碎個白瓷碗碟, 撿一塊鋒銳在手,再回頭時,那羅延正巧掄長臂,尋隙趁暇,只聽“咔嚓”一聲扭斷了對方脖頸,奪下兵器,轉眼間,利劍到處,血花紛飛!

“凡得晏清源首級者,拜將封侯!”

人羣裡陡然爆出振臂一呼,羣情一下炸崩,手中利刃交織出一片熾茫白雨,滾滾而泄,從頭頂劈來,那羅延晏清澤兩個即刻被圈到兩處,隔了開來。

斗室之內,擠滿了黑壓壓無數人頭。

一道寒光,猶如毒蛇出洞,直舔晏清源咽喉,他一個錯身,另一劍緊跟而來,偷襲得手,轉瞬刺在晏清源左虎口處,他眉頭驟然一蹙,抓起案腳便狠砸下去,餘光一動,右手趁勢而上,對準其咽喉,一個錯劃,血噴如漿,人隨即倒了下去。

晏清源腳底一勾,猛地捉住騰空而起的長矛,此刻,眼中隱然發紅,殺氣大盛,根本察覺不到虎口痛意,揪來一人衣領,把那劍刃惡狠狠朝胸肉中一轉,頓時扎透了心肺,倏地抽回,隨即便刺向另一人,把個縱深的一口氣猛提,皆匯到臂上,這人就被高高串起,轉手擲向了人羣,聽得一陣騷亂,頃刻間,壓散了一片。

“那羅延,突圍出去,看丁一山是死了嗎?!”晏清源勃然怒道,衣裳早被劍光衝得裂口無數,血點子四射。趁這一亂,那羅延左砍右殺,到底是大相國拿百保鮮卑一樣鍛造的勇士,哪怕痛得神智模糊,也硬生生衝出條生路,把殿門一開,血珠子順着眉峰直往下掉,往東南方向的北衙一瞅:

鏗鏘鏗鏘的腳步聲,踏的地動山搖,朝這奔來了。

裡頭晏清源被衆人正逼的連連後退,腹背受敵,忽的聽一陣波濤號嘯的人聲壓上來,咬牙拿矛一撥,又掀開了數人,見那邊七郎被砍翻在地,劍鋒就懸在他喉上,晏清源再顧不得其他,揚手用力一擲長矛,彈指間,被人偷了個空,一陣銳痛直鑽肩肉,疼得他冷汗頓出,卻還是穩住了身形,屹立不倒。

“我殺了晏……”一個聲音興奮響起,方發出半聲,就有一道華光捲去了頭顱,頓時把那半聲叫嚷灑落到地上,成了個無頭屍身。

“世子!”丁一山喘上口氣,殺到他眼前,是個又驚又愧的表情,晏清源目光一沉,走到帷幔上刺啦撕下一角裹在肩上,堵汩汩的血窟窿眼兒,轉過身,吩咐道:

“全部就地格殺!”

也不管眼前廝殺混戰,正在酣頭,隔着兵器相擊、利刃嵌入骨頭縫的清晰聲響,丁一山面上閃過一絲猶豫,揚了揚調子:“世子不留活口?”

晏清源顯然在極力壓着心頭怒火,冷酷非常:

“一個不留!”

說罷凌厲的眼風朝後一掃,那屏風後隱隱綽綽,分明有人影在動,他譏誚一笑,奪了丁一山的劍,就徑自朝此間走來,卻只見兩個瑟瑟發抖,先前侍奉的宮女而已,提溜起一個問道:

“皇帝和太后呢!”

宮人哪見過這血腥陣仗,顯然嚇得神志不清,蒼白着個臉,連頭都不會搖了,只木木看着晏清源,晏清源殺心正熾,把兩人一扯,一劍便給抹了,踢開屍首,從屏風走出,正要再尋,聽那羅延焦躁喚了聲;

“世子爺!”

一定睛,七郎正躺他懷裡,那羅延坐在地上,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晏清源心頭一駭,忙奔來查看,七郎的傷,還是在脖頸,血泉眼一樣直冒,晏清源把衣裳一撕,先給捂住,看他慘白的額頭上,已經是虛汗一片。

“七郎,”晏清源眉間好一陣亂跳,握住他小手,“你撐着點,阿兄會救你!”

虛弱不堪的晏清澤,囁嚅着脣,費力眨了眨眼,頭一歪,就倒向了那羅延。

“去抓個御醫過來,要快!”晏清源擡頭看向丁一山,轉身抱起七郎,那羅延不顧一身扯的痛,趕緊把坐榻上的佈置全給掃下去,騰出地,晏清源把幼弟平臥了上去,再擡首時,臉色已經難看到極致:

“皇帝不會走遠,應該就在附近等消息,給我揪出來!”

那羅延會意,帶上丁一山的一隊禁軍,踩過橫七豎八的屍體,奪門而出,殿內廝殺聲由盛轉弱,由弱轉無,血腥味粘稠得直衝鼻子,丁一山的副手抹把汗,往晏清源身邊站定:

“世子,亂黨悉數伏誅!”

“誰名下的禁軍?”晏清源一雙銳目,已冷靜非常。

“濟北王率的四衛,可他人不在場,屬下認得副將。”說着眼神示意,一地的血肉模糊裡,晏清源分毫不關心是哪一具,瞳孔一縮,命令道:

“你現在就去濟北王府,把所有姓元的都給我抓起來,敢反抗的,一律就地正法!”

“是!”

小皇帝挖地道就罷了,蠢之又蠢,竟真的敢於禁宮行誘殺之計,雖隱約有所預想,當真發生,還是有始料不及之感,晏清源一雙寒星目中,火光亂跳,見丁一山拎扯着個御醫過來了,那御醫,還沒進得大殿,就被老遠嗅到的腥氣激得作嘔,這麼一看,兩眼一陣暈眩,險些沒厥過去。

駭的也是嘴皮子直打架,一句完整的話,都哆嗦不出來,晏清源把人一推:

“救人!”

眼見御醫兩手抖的把個黑漆藥箱打不開,晏清源等的不耐,一腳踹開,暗釦一掰,重新把人拽到眼前,厲聲道:

“救不了人,我滅你九族!”

“是,是,大將軍!”御醫連滾帶爬過來,幾是帶着哭腔應了,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好半日,一抹汗珠子,查看清楚,顫顫道:

“大將軍,不幸中的大幸啊,這小郎君的傷,與要害處,錯開了一分,可謂有驚無險,請大將軍不要太過憂慮。”

晏清源重重吐出口氣,留御醫處理,這纔想起一事,朝角落一瞥,見公主早暈了過去,走過去,俯身略作查看,並無大礙,索性由她先昏着不醒。

“世子,這殿內要屬下派人清理嗎?”丁一山這邊翻檢屍首,一邊相詢,再看晏清源,面色微冷,卻已大體平靜下來,不復方纔那一霎的暴躁急怒,也是看得他心驚膽寒。

“該看的還沒看,不急。”晏清源冷笑一聲,這才牽扯地傷口作痛,他往藥箱裡一掃,把紗布丟給丁一山,湊合先上藥纏上了。

肩頭的血口子夠深,早染透了那半截子帷幔,紅殷殷的,很是刺目,此刻,纏了一層一層,血漬還是慢慢又滲了出來,晏清源負傷不是頭一回,司空見慣,不甚着意,那邊醫官則畏葸不前,只耷拉着眼皮告訴晏清源:

“下官,下官已經爲這小郎君……”

話音未落,聽得外頭一陣動靜,舉目看去,就見那羅延持劍把個面如土色的小皇帝太后等人押了進來,其間一個身影,晏清源大爲詫異,忽的詭異一笑,餘光瞥見醫官見機要走,慢悠悠道:

“辛苦御醫了,多謝。”

這御醫哪裡敢承他一句謝,乾乾笑應着,已瞧見了小皇帝太后等,心底早嚇得六神無主,只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見晏清源不攔,御醫抱着個藥箱,拖着兩條發軟的腿,一見那滿地屍首還在,簡直沒下腳的空,方纔他根本就是被丁一山掐着肩騰空進來的,此刻,只得硬着頭皮趟死人堆。

沒走幾步,晏清源一個眼神丟過來,丁一山心領神會,上前就是一劍,御醫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屍叢中。

晏清源隨即吩咐人先將公主七郎送出宮去。

本只見滿屋子的死人,當下,親眼見那御醫上一刻還在唯唯諾諾應話,這一刻,已經是死屍一個,小皇帝立下要委頓倒地,卻被那羅延一架,沒能軟下去。

晏清源的目光卻只停在一人身上,他微微一笑,端坐主位:

“盧主薄,好一顆孤膽,原來你居然沒出宮。”

見他發話,那羅延將最後頭的這個人影拖曳到最前,一腳要踹趴下人,晏清源用眼神制止了他:

“怎麼,這個餿主意是你出的?”晏清源一臉的玩味,“是地道沒挖好,改宮變了?”

盧靜來鄴一載多,已是個鬚髮花白模樣,但那神情,同當初在壽春分毫不差,還是個坦蕩無畏:

“奉召誅亂臣而已!”

晏清源呵的一聲譏笑:“你奉誰的召?不是寧死不屈麼?這麼快,就把貳臣做的得心應手?”

“晏清源,你要殺便殺,我事敗無話可說!”盧靜鬍子一撅,也是個譏誚的表情,晏清源不見怒氣,反倒和煦笑了,起身走來:

“唔,我得先謝你,沒有盧主薄這張嘴,我揪不出這些亂黨,至於殺你麼,我得好好想想,哪種死法,纔對得起盧主薄這一身傲骨一顆丹心。”

視線在他臉上一掃,扭過頭,晏清源噙着的那抹笑意,頃刻消散,他目中極冷,逼近幾步,嚇得小皇帝就去抓太后的手,晏清源輕蔑一笑,把個軟如楊柳的太后拖過來,隨手一扔,也不管她是如何嚶嚀受驚,只盯緊小皇帝:

“我父子功存社稷,陛下,過河才能拆橋,你個蠢貨,幾句耳旁風,就把你吹得神志不清,焉配坐堂皇帝位?!盧靜借你報私仇,你那些蠢上加蠢的宗室,這個時候來殺我,找死!”

說完,看小皇帝一張嘴烏青泛白,半日沒抖出一個字,縮靠案頭的太后,見此情狀,似要開口,晏清源一記眼刀過去:

“婦人不得干政,太后自重。”

走來的那羅延已把紙筆備下,同晏清源目光一接,對小皇帝躬身一請,略作個樣子,隨即把他按坐到幾前,筆塞手中,晏清源則居高臨下就在一旁垂眸俯視:

“陛下不要等我動手,寫,這一回,都有哪些人蔘與,除卻盧靜濟北王,還有誰?”

小皇帝不覺間,已是滿面清淚,忽的擡首看向盧靜:

“老師真的如大將軍所說,只爲私仇?並非是爲朕?老師一點也未曾替朕想過嗎?”

目光中的疑惑、憤恨、難堪、屈辱交錯一起,竟讓盧靜,沒辦法像剛纔那般坦然,小皇帝對自己的尊重,絕無作假,此刻,心中五味雜陳,把個目光一垂,頗羞愧道:

“靜只此一身,願來世與陛下結爲君臣。”

說罷擡起泛淚雙眸,渾濁一片,十分肯定地告訴小皇帝:

“陛下聰穎好學,胸懷大志,若得時運,定是一代明君,靜此言出自肺腑,並非虛辭。”

小皇帝一怔,慢慢點了點頭,不復多言,心中的恐懼反倒經由一場和盧靜的對話消弭散盡,把筆一投,淋漓的墨弄壞了白紙:

“並無他人,是朕自己的事。”

晏清源“哦”一聲,似也不意外,哼笑道:“陛下向來純善,怎會對臣起殺心呢?定是有人教唆,臣來替陛下真正的清君側!”

話音落下,殿外丁一山將皇帝身邊幾個心腹親衛提進殿來,又有兩個司帳,一併利索砍殺於眼前,血花有幾點子濺到紙上,同黑的墨,白的紙,混合出個詭譎色彩,全落在小皇帝眼中,他呆呆看着這些因他而死的人們,還未回神,筆已重回手中,晏清源面無表情道:

“陛下不寫,臣也查的出,不過,陛下現在寫了,臣興許還賞他們個全屍,若是不寫,臣就把他們都餵了野狗。”

聽得小皇帝一個哆嗦,知道他言出必行,強忍着豆大的淚珠子,提筆寫下了一串姓名,一字字的,被白底襯着,瞬間刺痛人心。

晏清源拈來一看,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轉臉丟給丁一山:

“讓廷尉署大理寺把這些人都抓起來,現在就去。”

把個目光一調,看向盧靜,吩咐的卻是那羅延:

“帶人去搜他府邸,先下到牢裡,我還有事要再問他。”

說罷衝盧靜會心一笑,“盧主薄,死,你不必着急,可不該死的時候,你要是敢給我死了,我這就把陸歸菀顧媛華送前線做軍妓。”

那羅延腿上中傷,此刻一瘸一拐地應話要押盧靜走,晏清源卻另吩咐人帶出去,頓了一頓,方對那羅延說:

“這件事,先不要驚動她。”

說的那羅延一愣,十分的迷茫:“世子爺說的誰?”

“陸歸菀。”晏清源臉上,又是十分的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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