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麟胤也不解釋,只是看着蘇矜藝,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柔聲道:“坐下說吧,今天嚇壞了吧?”
蘇矜藝目光變得晶瑩了些,似是有些歡喜,搖了搖頭道:“妾身有拓拔將軍護着,並沒有傷着。”
“拓拔將軍?拓拔曜鴻?”沈壹山有些意外,目光變得越加的凌厲了。
蘇矜藝搖了搖頭,道:“是驃騎將軍拓拔曜琪。”
本想說沈淳宇帶着她治傷去了,想了想卻覺得不合時宜,還是不說了。轉而小心道:“有一件事,妾不知道當不當說。”
傅麟胤知她性子一向小心,溫柔的看着她笑着道:“說吧,沒事。”
蘇矜藝斂眸想了想,道:“宴會當時,妾在衆人之中,身份並不高。可是刺客行刺的時候,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得到,有一大半的刺客,是衝着我來的,雖有拓拔曜琪護着,可是也正是因爲這個,妾身可以發現,刺向妾身的刀,要比刺向拓拔將軍的多……”
特別是第一把毒針,就是衝着她來的,是誰要殺她?或者是那她當第一把刷子?呵,她何德何能能在千萬名門貴族間,成爲那開門紅的第一紅?
傅麟胤沉默的看着她,目光閃了閃,似是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於是沈壹山嘲諷的拍案笑道:“老子就說問一個女人有什麼用,根本就什麼都不懂!刺客行刺,哪裡管你是誰,遇到人就殺,他們要殺你,有什麼不對的?!”
常振抿嘴搖了搖頭,卻不說什麼,倒是傅麟胤一直沉默着,這時開口道:“藝兒,你繼續說。”
蘇矜藝也不怕沈壹山嘲諷,見傅麟胤問起,便繼續道:“不管是舞姬還是雜技班子,他們所帶來的東西,都很奇怪。特別是那刀梯,我一直在想,爲何那十多把刀,可以明目張膽的出現在皇宮之內……”
在場的三個男人都沉默了,書房的氣息再次落入了一個令人窒息的氛圍。
蘇矜藝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小心道:“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那羣舞姬和雜技班子明顯很配合,可是後面來的一羣殺手,卻明顯和之前的刺客,並無合作的模樣。”
說完,蘇矜藝也停了下來,安靜的看着他們。許久的沉默之後,沈壹山首先忍不住道:“你是說,這些刺客,不是同一人所派?”
蘇矜藝抿了抿嘴,看了傅麟胤一眼,卻見傅麟胤低着頭,並沒有看她。她只能小心的看向沈壹山,回道:“這些蘇矜藝卻是不懂,只能憑女人的直覺,發現後來的那一批刺客,並不曾去解救那些落了網的舞姬雜技班子。從而覺得他們不似認識的人。”
因着沈壹山當時並不在場,聽了蘇矜藝的話雖覺得有些道理,卻也不能下判斷,只能看向常振和傅麟胤,卻見他們低頭沉思,也就沒有當場詢問。
傅麟胤陡然問道:“岳父,不知皇上打算怎麼懲罰三公主和二皇子?”
沈壹山嘆息的搖了搖頭,道:“我來的時候,皇上已經讓人請了二皇子和三公主過去,可是似乎她們兩人都沒有什麼證據可以洗清自己,只怕是……”
說着,他又怒視着傅麟胤,明顯很不滿傅麟胤和二皇子扯上關係。
傅麟胤心中自然明白,卻也不節食。蘇矜藝看着沈壹山臉上的煞氣又盛了些,連忙開口問道:“剛剛刺客動手的時候,三公主可有傷着?”
蘇矜藝自然知道她並不會被傷着,因爲她當時並不在,可奇就奇在她怎麼恰好不在了呢?果然,沈壹山皺眉道:“公主倒是沒事,聽說那個時候她先回了她的宮中,又去看了皇上。所以當時她不在宴會現場。”
“不在麼……”常振嘆息了聲。
不在,那麼要擺脫這個罪名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倒是二皇子幾番遇險,這次又病得及時……
到底是在皇宮中,傅麟胤也沒想深談,便衝着沈壹山道:“岳父,這次的事情,便有勞你多多注意一下了。還有,這次和大漠和親的是,我們雲騰是志在必成,不能這麼莫名其妙便被破壞了。”
不管怎麼說,傅麟胤都是他的女婿,沈壹山也不好在外人的面落了他的面子,當下只能點頭,勸道:“二皇子這件事,能幫就幫,不能的話,你也別插手,記着,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別給你父母惹麻煩。還有這兩天你趁着在宮裡,多去大漠王那邊走走,想辦法趁着太子受傷,多給自己拉攏一下關係。”
傅麟胤恭順的站了起來,連連點頭應是,又說自己明白怎麼做,不會給家人惹麻煩。沈壹山滿意了些,又對常振道:“你再不出去,只怕你老子便要拆了整個皇宮了!”
很是具備有玩笑性的一句話讓沈壹山面帶煞氣的說出來,殺傷力頓時上升了一個級別,常振也不知怎的,條件反射的看向了蘇矜藝,卻發現她意外的瞪圓了眼睛,正看着自己。他扯開了一抹笑,只覺得被蘇矜藝拉過的手心熱熱的,縮了縮手,衝着傅麟胤嬉笑道:“麟胤,我便先走了,不然說不定我那胡鬧的老爹真要拆了皇宮了。”
傅麟胤擺了擺手,並沒有想要送送他的意思。常振又看向了蘇矜藝,偷偷的後退了一步,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輕聲道:“擦擦吧,你的傷口也不小,記得讓太醫看看。”
蘇矜藝吃了一驚,認真的看了他一眼,見他認真的遞了遞瓶子,忍不住接了,溢出了一抹笑,道:“常郎中,這次的事情,矜藝謝過了。”
那嘴角盪漾開的一抹笑意,那微微彎起的弧度,還有猶如新月般的眼睛中,盈盈透徹的目光,便猶如三月的柳枝,輕輕的蕩過了他心中那灣常年寂靜的湖水。
圈圈水波,幽幽盪漾開來……
他側過了頭,看向傅麟胤,擺了擺手無所謂道:“不用不用,若說要謝,可還得傅麟胤親自來謝我,本公子救的,可是他的娘子!”
傅麟胤淡然勾脣,道:“你怎麼救了?就是那簡單的一把脈?多大的功勞值得我去謝你?”
常振抹了抹鼻子,搖頭淡笑:“要你這斤斤計較的老狐狸來謝我,本公子不敢妄想……”
說着,他也不打聲招呼,推門走了出去。
於是,蘇矜藝注意到,傅麟胤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漸漸的隱了下去。
很快,傅越從門口走了進來,躬身道:“沈大將軍,世子,皇上剛剛派人過來,說要你們現在過去一下。”
傅麟胤知道是爲了今天中午的事,微微點了點頭,便和沈壹山過去了,吩咐蘇矜藝留在這裡等他,
天已經矇矇亮,然而這個時候卻也正是大多數人好睡酣眠的時候。一連串的事情擾得蘇矜藝心煩意亂,雖然傅麟胤讓她好好休息,然而她卻怎麼也睡不着,又去看了看沈燕平。覺得無趣,便出了門散心。
這兒是宴會現場,雖說死去的大臣千金貴公子和刺客都已經被清理了下去。然而空氣中瀰漫着的血腥味兒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洗盡散去的。蘇矜藝隨便走了走,還是不習慣,擡腳便要回去。哪知這時便聽到了一陣窸窣聲,又是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有女人的聲音輕聲叫道:“呂統領請留步。”
蘇矜藝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便見一個宮裝丫鬟正扯着昨日下午見到的那位統領,臉色帶着一絲興奮和小心翼翼,似乎是想要說什麼。
忍不住她矮了矮身子,小心看去。便見那宮女帶着邀功的模樣小心翼翼道:“呂統領,奴婢知道那些刺客是誰帶來的!”
“哦?”
“奴婢那日見着公主身邊的貼身婢女繡衣帶着她們前去面見公主,還小心的支開了奴婢等下等宮女。你說,她們是不是在合計着什麼?”
蘇矜藝蹙了蹙眉頭,看向了一直沒有開口的呂統領,卻見呂統領笑着誇獎了幾句,而後猛地一手卡住了宮女的脖子,而後用力。一邊又冷笑道:“別怪我,你知道得太多又太蠢了!”
那宮女被卡住了脖子,不能說話只能不斷的掙扎,一雙眼睛泛着眼白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呂統領,終於失去了力氣鬆懈了下去,不動了。那呂統領又用力的卡着她甩了甩,確定她死透了,這才鬆了手,又嫌惡的看了她一眼,招呼了身旁的屬下讓人清理掉,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蘇矜藝大氣不敢出的看着他們,好久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溼透了。
那宮女是什麼意思?是說那些舞姬是三公主請來的嗎?刺殺也是三公主安排的?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什麼都不能說,大漠和雲騰的和親勢在必得,她什麼都不能知道,否則,她的下場就和那宮女一樣……
此刻康德王府也已經收到了宮中宴會上出現刺客的消息。王妃因爲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在宮中,當下嚇得面無人色。幸好很快便又有太監回來稟報,說是王爺早隨着皇上離開宴會,而傅麟胤並沒有受傷。這才讓她鬆了一口氣。
至於沈燕平受傷的消息,在她心中雖然比不上傅麟胤和康德王爺,也是讓王妃擔憂了一把。特別是在聽說是爲了救傅麟胤,她更是心中感動又感激。
她雙手合十衝着天空拜了拜,這纔有對着一旁的南佟道:“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和我上山祈福。”
南佟自然是應下了。纔不過一會,房門卻突然被推開,林婆子一臉鐵青的進來,看着王妃欲言又止。
王妃眼神閃了閃,對着身後的南佟道:“你下去吧,現在先將東西收拾好,明日也好早點走。”
林婆子少見的失禮和王妃的神色都讓南佟心中微訝。她深深的看了眼林婆子,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下去了。這會林婆子這纔對着王妃小聲急道:“王妃,梅香死了。”
“死了?”王妃頓時眼睛一瞪,身上一股怒氣噴出,沉聲道:“怎麼死的?我讓你問的消息,問出來了沒有?”
林婆子愧疚的低着頭,道:“自殺……那賤人嘴太硬,我們……”
王妃猛地一拍桌子,力氣之大讓那桌子猛烈震動,桌角上的茶盞搖了搖,摔了下去,碎成了一片片,猶如花朵綻開。
林婆子盯着那碎開的茶盞,猛地跪下,道:“王妃,老奴一直便防着她自殺,只是那丫頭實在是太硬氣了,居然吞了木屑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