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沉默了一陣,慚愧道:“屬下無能,只查到這位薛先生是黃碌成在會德當知府的時候,撿到的一位窮酸秀才,其他的查不出。”
“撿到的?”傅麟胤蹙了蹙眉,着重的重複了這個詞。老大有些不可思議的想了想,道:“不錯,據傅三傳來的消息說,薛先生是餓昏在了黃碌成的門前,當時圍了許多人,所以黃碌成這纔不得不將人弄進家中,後便莫名其妙的成了黃碌成的幕僚。”
傅麟胤眉頭繼續緊鎖,沉着聲音道:“連名字都查不出?”
老大點頭,道:“傳來的消息說,便是黃碌成也一直叫他薛先生,並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傅麟胤點了點頭,這時門外傳來傅越的聲音:“世子,黃大人到。”
傅麟胤看了老大一眼,老大點了點頭,身子一躍便已經上了橫樑,在寬大的橫樑中躺了下來,隱去了身形。
黃碌成黃使臣跟着傅越進門,見着傅麟胤也只是不緊不慢的拱了拱手,傅麟胤當下也不站起來,懶懶的靠着椅背,也沒有說話。於是黃大人不滿了,當下哼了哼,傅麟胤問道:“黃大人找我?”
黃大人鬱悶,這不是他先派人去找他的嗎?但想到想要成功的從傅麟胤手中帶走蘇矜藝,還是不要惹急了他好,於是便臉色不怎麼好的道:“我三天後將跟隨使臣回青岱去,剛剛也已經問過郡主,她答應三天後隨我回去,此次前來便是想告知世子一聲。”
傅麟胤也鬱悶了,蘇矜藝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他回去?莫不是老大聽漏了這麼重要的信息?
見傅麟胤只是微微詫異,並沒有露出傷心憤怒的表情,黃碌成越發的確定自己的判斷正確,若傅麟胤真因爲喜歡蘇矜藝而不捨得讓蘇矜藝走,怎麼在聽到消息的時候,並沒有傷心?
他心中暗暗嘲諷,這小子,纔多大就懂得什麼是丟人了?若是爲了這點顏面不肯將人交出來,到時候丟得,可就是命了!老子現在可是在救你,哼哼!
傅麟胤此刻對薛先生正好奇着,心中明白蘇矜藝怎麼也不可能會跟着他走,也不多問,只是懶懶道:“那也還是三天後的事,現在說也爲時太早。黃大人,其實我請你來,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傅麟胤說得有些難以啓齒一般黃碌成當下大爲好奇,道:“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昨日藝兒外出回來,和我說過一個叫什麼‘薛先生’的,說是和他交談了幾句,說是對他的學識很是敬佩、景仰……”
黃碌成心中大叫,看着傅麟胤一直囂張的模樣現在露出的一副不耐卻又不服的模樣,暗爽的道:“原來這小子是吃醋了,哈哈,他也有今天!”
這麼想着,他咳了咳,裝模作樣的道:“這薛先生其實是本官的一個幕僚聽說自小便喜歡看書作畫,身上一股書生氣重了些,每天斯斯文文的,郡主年幼,人又恬靜知禮,會喜歡他也是自然的。”
傅麟胤脫口而出:“誰喜歡他了!”說着,忍不住自己也咳了聲,這才又問道:“那這位薛先生貴庚?又叫什麼?”問着,又道:“啊,若是不能說就算了。”
傅麟胤的醋味讓黃碌成爽翻了,又怎麼會覺得不好意思說,只是他也還真知道的不多,當下便道:“薛先生名諱我倒是不知,年紀嘛,聽說才三十七八,和郡主倒是……”
傅麟胤又重重的咳了聲,問道:“他不是你的幕僚麼?你居然會不知道他叫什麼?你對你的幕僚連名字都不知道?”
傅麟胤這麼問也太過明顯了,只可惜某人只以爲傅麟胤是醋味加大了,遷怒呢!當下便道:“誰說我對他一無所知?薛先生早年家中發大水,妻離子散的,就他一個人逃了出來卻不小心撞傷了腦子,忘卻了許多事情,這纔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家住哪裡了。”
傅麟胤瞪大眼睛看着他,這話也信?一個沒有過去沒有名字,連朋友都沒有的人,也就只有這位纔會相信吧?不過,黃碌成看上去雖然蠢了些,但能憑一人之力當上知府,又能緊緊抓住機會留下薛先生,並靠着他連升兩級,成爲從二品的大都督,並出使雲騰,想來他也不會真笨到哪裡去,那麼,能讓他相信這麼荒唐的謊言,想來這位薛先生,實在是實力非凡啊。
傅麟胤對這位迷一般的薛先生,很是感興趣。
那迷一般的薛先生似乎能感應到傅麟胤的惦記一般,第二天一早,便出現在了康德王府的門口,並遞上了拜帖,求見傅麟胤。於是傅麟胤懷着好奇和疑惑的將人請了進去。
薛先生正如黃碌成的形容一般,斯斯文文,書生氣忒重。一張臉白白的,帶着些溫潤安靜,斯斯文文的模樣讓傅麟胤只覺得眼熟。
真的很眼熟,傅麟胤忍不住多看了薛先生一眼,繼而便笑道:“久仰先生大名,能見先生一面,倒是麟胤的福氣了。”
薛先生撫須忍不住笑了笑,很是隨和的道:“世子誇張了,這麼說倒是弄得薛某像那天上的神仙一般了……”
傅麟胤斂了斂眼中的神色,似是無意般的笑道:“聽說先生來無影去無蹤的,渾身仙風道骨,這不是神仙是什麼?”
薛先生也不客氣的點了點頭,笑道:“這麼說來,薛某模仿古聖先賢的道家思想,倒是成功了。”
道家思想講究“清靜無爲”、“返樸歸真”,這倒是和薛先生此刻的模樣很是接近,他這麼回答,倒也顯得實在,讓傅麟胤無話可說,只能哈哈大笑,恭喜薛先生學術有成。
說着傅麟胤又說了幾句其他的話,然而傅麟胤的試探在薛先生身上便猶如遇到了一團棉花一般,怎麼也使不上力氣,說了一陣便只能笑着轉開話題,問道:“薛先生此番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薛先生淡淡笑笑,道:“確實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世子,只是這裡似乎有些吵雜了。”
此刻兩人都在大堂中,因爲對這位薛先生的重視,此刻大堂除了幾位來回添茶的丫鬟外,根本沒有他人,這吵雜一詞,倒是用得不合理了,傅麟胤明白的笑笑,不好意思的道:“倒是麟胤思慮不周了,薛先生,請。”
說着,便搶先一步在前頭帶路。
傅麟胤也並沒有說要帶他去哪裡,然而這位薛先生看似文弱,卻一點猶豫畏懼也無,只是淡然的跟在了傅麟胤身後,不緊不慢的隨着他往書房走去。
傅麟胤雖然想不出薛先生找他有什麼事情,但如此嚴謹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小事,當下進了書房便讓傅越在門外守着,並關了門,這纔看向了薛先生,笑道:“如此可行?”
薛先生抿脣笑了笑,越發的讓傅麟胤感覺眼熟。薛先生也不理會傅麟胤帶着研究的目光,直接從袖子中掏出了一疊紙遞給他,笑道:“看看吧,或許你會很感興趣。”
“哦?”傅麟胤似信非信的接過了那捲紙,慢慢打開。
上面是一些人名,還有相應的官職工作,負責防守的區域等,而下面那一張較大的紙上畫的,居然是青岱邊疆的防守圖。
他震驚的看了一眼薛先生,卻見他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抿着的嘴角帶着一抹淡笑,清雅的模樣,讓他再次覺得熟悉,卻也沒來得及多想,只是蹙着眉,嚴肅的問道:“薛先生這是何意?”
握着那捲紙的手,青筋浮起,這東西對此刻的雲騰來說,來得太重要了。也正是因爲太重要了,傅麟胤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他,甚至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
他沒有表達他的不信,只是帶着笑道:“薛先生這些,可值不少價值呢,也不知先生想要用此來換什麼?”
薛先生猛地一改之前的清雅淡然,衝着傅麟胤深深的看了一眼,大笑道:“世子果然爽快,薛某要的東西很簡單,那便是……”
說着他頓了頓,本來笑得很是歡快的神色也瞬間冷厲下來,道:“薛某要的,只是皇甫家的人頭。”
說着,他補充道:“你家的幾位不算。”
傅麟胤吃了一驚,看向薛先生的神色也猛地變了幾變。
他家的幾位,說的便是蘇矜藝和蘇停雲兩人,而且薛先生說的,是皇甫家的人頭,而不是某一位人的人頭。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恨得如此之深?
傅麟胤想不出,青岱皇帝晚年昏庸好酒色,不管是酒還是美人,都可謂是來者不拒。皇帝本就容易惹來仇恨,他晚年這般,青岱不少地方可謂是天怒人怨,有人仇恨皇甫家,他倒也不意外。
傅麟胤將手中的捲紙遞給薛先生,道:“先生給的東西確實很誘人,可惜你卻是找錯了人。”
將這東西還給薛先生,傅麟胤很是猶豫不捨,但這也由不得他,也並不是他傅麟胤不敢接下這交易,只是這薛先生來得太奇怪,他不得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