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藝自然不會嫌棄,她欣喜的端起粥吃着,誇了煙翠一般,這才隨便的果了腹,又仔細的看過了紅鶯,叫了煙翠仔細的看着,回了馨德院。
不管王妃等人審問得如何,蘇矜藝心中已經明確的知道,這害人的人,只怕是蘇柳琳無疑了。
岫壑浮雲啊……
她心口一陣心酸。岫壑浮雲這曲子,她也會。
她還記得,母親帶着她窮途潦倒的時候,仍不忘摘下葉子,一個音調一個音調的教她和弟弟吹這首曲子。她更是深深的記得,母親紅着眼睛摟着她和弟弟,道:“這首曲子叫‘岫壑浮雲’,是我們蘇家傳家之曲。別人的傳家寶是玉塊,是書,是各種希奇寶貝的東西,可是我們蘇家呢,雖然也有一些寶貝東西,只是我們蘇家更重要的啊,是這一首曲子,據說是先祖留下來的,帶有特別意義的曲子。”
至於是什麼特別的意義,她卻怎麼也說不清楚了,年代久遠了啊。母親說,她隱隱約約記得祖父教她這首曲子的時候,說是先祖爲一個女子所做。
於是蘇矜藝隱隱記得,母親抱着她,哭道:“藝兒,我們蘇家的人,都註定是癡情人麼?癡情自傷啊藝兒!”
蘇矜藝永遠記得母親那個時候的表情。
母親是個很驕傲清高的人,便是在外找工資賺錢被人欺負,也是咬着牙忍着。可是此刻,她卻紅着眼睛,一滴滴的淚珠如雨落下。
蘇矜藝一直都知道,母親從沒有忘記過那個已經被她忘記的父親。
而她蘇矜藝,卻連父親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此發着呆,便過了一夜,連續兩夜沒有好好休息,蘇矜藝的臉色差得可以。煙翠被她叫去照顧紅鶯,如今伺候她的便只有丫鬟雲櫻。
說實話蘇矜藝並不是很信任她,然而此刻沒有人手照顧,她也只能讓雲櫻跟在了身邊。
雲櫻一進來,便笑道:“夫人,世子回來了,說讓夫人你過去。”
蘇矜藝點了點頭,讓她爲她重新梳洗了一番,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了些,這才往正房那邊去。
到了正房大堂的時候,蘇柳琳已經讓清吟陪着坐在了右手邊的椅子上,蘇矜藝朝坐在正位上的傅麟胤福了福身,這纔在左手邊的椅子上坐下。
傅麟胤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這才關心的問了句:“這些天都還好吧?早膳吃了沒?”
蘇矜藝和蘇柳琳連忙起身回過了,都說很好,已經吃了。傅麟胤衝着她們咧嘴一笑,道;“都這麼客氣疏遠做什麼?”
蘇矜藝眼眶忍不住一熱,看着瘦了許多的傅麟胤。想到他前日對自己的冷漠和無視,都讓她忍不住對他產生距離感。她咬咬牙,不說話。只是看着蘇柳琳,想着她到底是誰。
蘇柳琳張着眼睛卻已經泫然欲泣了。絞着手中紗巾,衝着傅麟胤嗔道:“世子有多少天沒去看琳兒了?世子只怕已經將琳兒忘了吧?”
傅麟胤一陣心疼,衝蘇柳琳擺了擺手,蘇柳琳已經小跑着倒在了他懷中,輕聲哭泣。
傅麟胤伸手溫柔的撫着她的秀髮,擡眼看向蘇矜藝,目光溫柔中帶着一絲的笑意。蘇矜藝被他看得尷尬,只能問道:“世子,世子妃的傷可好些了?”
傅麟胤神色一暗,卻還是道:“好多了,藝兒,昨天的事真是謝謝你了。也多虧了你,這才能救下她。”
蘇矜藝看着他感激的模樣,心沉了沉,抿着嘴搖了搖頭。傅麟胤卻聲音溫柔,道:“這些天我也是太忙了,疏忽了你,你別怨我,可好?”
蘇矜藝眼眶又一陣熱乎,睜大眼睛看着他,連忙搖頭。
真的只是疏忽嗎?可是……蘇矜藝看着他抱着蘇柳琳的手,可是她要的不是這一份人人均分的關懷啊!
她咬了咬脣,見傅麟胤又要安慰她,她只能連忙道:“矜藝不怪世子,這些天事情太多,世子也該好好休息,不用擔心矜藝。”
她很怕,很怕傅麟胤說出的擔心和關懷,又是屬於那種可以均分的,身爲一個丈夫所該說的話。而不是一個情人,愛人之間的擔心。
那樣的關心,她寧可不要。
蘇柳琳這個時候已經止住了哭泣,擡起頭崇拜般的看着蘇矜藝,笑道:“妹妹真是多才,昨日的事情我也已經聽說了。妹妹帶常郎中從藥中找出了黃芪和玉歌苑中質問廚娘的一番話,真的讓柳琳佩服。只是不知妹妹怎麼知道世子妃藥渣子中,會帶有黃芪?又怎麼知道那種肉餅的製法呢?”
好一個反問,若是蘇矜藝無法好好解釋,還真容易讓有心人和多疑的人懷疑了去。
蘇矜藝看向一臉興趣的傅麟胤,笑着福身回道:“世子,矜藝曾向世子要過兩位太醫爲丫鬟紅鶯治傷,回來的時候,因爲當心世子妃的傷勢,兩位老太醫便和矜藝說了他們的疑惑和擔憂。所以矜藝纔想着讓常郎中看看世子妃日常服食的藥和飯菜。或許真帶有太醫所說的忌食的東西呢?只是沒想到,居然真有奸人要害世子妃,真讓矜藝找到了。”
蘇矜藝的一番話,和最後抿着嘴一臉的委屈和傷心,讓傅麟胤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蘇柳琳卻笑道:“我記得妹妹在大堂之上,可是將廚娘製作肉餅的方法,說得很是仔細啊。妹妹會做?”
蘇矜藝笑道:“姐姐說笑了,妹妹我除了會胡亂煲個粥之外,可不會別的了。那爲去腥臭的辦法,其實是在書中所見而已。”
說着,蘇矜藝猛地像是想到了什麼,陡然一眯眼睛,看着蘇柳琳笑道:“不過,矜藝的母親是青岱人,聽母親說少時還是青岱一戶大戶人家的千金,一些如肉餅這類的東西,母親也會做。只可惜後來落魄,三餐連肉都不曾吃過……”
傅麟胤來了興趣,問道:“哦?原來藝兒的母親,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對了,我記得藝兒曾說,你的字是母親所教的,對吧?”
蘇矜藝點了點頭,傅麟胤又道:“矜藝矜藝,矜持不苟,多才多藝。你的名字,也是你母親所取,對吧?”
蘇矜藝又連連點頭,欣喜道:“世子真厲害,將母親給我取這名字的含義,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可惜母親所盼的多才多藝,矜藝是不能滿足她的願望了。”
蘇柳琳忍不住問道:“你母親叫什麼?”
蘇矜藝目光中帶着些許嚴肅,靜靜的看着她,好一會才笑道:“說來姐姐的名字和矜藝的母親有一些相似呢,矜藝的母親,名喚蘇柳煙。”
蘇柳煙!
蘇柳琳臉色瞬間一白。傅麟胤正抱着她,似乎是蘇柳琳的身子僵了僵,他嚇了一跳,連連問道:“琳兒,你怎麼了?”
蘇柳琳露出一絲難看的笑,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這些天身子一直有些不舒服。”
傅麟胤看着她的目光帶着一絲狐疑,很快便掩去,只是擔憂道:“是不是上次孩子的事情?別想太多,大夫都說了,你還年輕……”
蘇柳琳搖了搖頭,泫然欲泣道:“可憐我們的孩子,我還連他的模樣都還沒見到……”
傅麟胤連忙又安慰了一番。蘇矜藝靜靜的看着她,心中也是心潮澎湃。蘇柳琳的臉色變化,她都看在了眼中。
只怕是,她和蘇家,真的有什麼關係了。
只是,蘇家不是被滿門抄斬了嗎?聽母親說,她當時之所以能過避過,還是因爲她已經嫁出去的關係。
雖然蘇矜藝不明白,爲什麼她母親嫁了出去,便能避過滿門抄斬的災難,只是母親說的很清楚,蘇家,除了她已經沒有別人活下來。連蘇家所有的財產,都被抄得一乾二淨,除了一首曲子留下來,真的沒有其他的傳家寶了。
她掩下心潮的起伏波動,不動聲色的看着蘇柳琳,笑道:“姐姐還需多注意身子才行,和世子的孩子啊,以後要多少有多少。”
蘇柳琳羞赧的低頭笑笑。蘇矜藝卻又道:“世子,矜藝想去看看世子妃。”
傅麟胤點了點頭,道:“去吧,她一個人在房中呆着也無聊,你們多去陪陪她。”
蘇矜藝點了點頭,見傅麟胤起身也要走,忍不住又問道:“世子,不知道昨日的事情……”
傅麟胤臉色猛地一沉,陰沉沉的氣息讓整個大堂陡然氣壓打降,好久,他道:“事情父親還在查着,這事情不是你該管的,以後別問了。”
蘇矜藝只能點了點頭,這才和蘇柳琳一起往沈燕平房中去。一路上,蘇柳琳拍了拍胸口,道:“剛剛世子的臉色……我跟了世子這麼久,都還沒看到這麼難看的臉色……”
蘇矜藝點了點頭,也說她也是。於是蘇柳琳又道:“也不知爲何,世子這麼生氣?”
蘇矜藝笑道:“這大概是不想讓我們插手吧?他們男人間的事情,哪裡是我們能插手的?”
蘇柳琳嗔笑了一番,猛地看着蘇矜藝,安靜了下來,一陣目光閃爍。
蘇矜藝奇怪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