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的衆人聽他這樣說，不由都怔住了，他向來爲人極是溫和，平時與人說話亦是彬彬有禮，難得有這樣凌厲的時候，便是連吳喜香都怔了一怔，朝他豎了豎大拇指，說道，“二哥，說得好，我支持你！”
“你胡說什麼？”肖嶽凡已是覺查出此事非同小可，皺着眉頭，大聲道，“她是我娘子，她不回我肖家，難道去你家？”
“不管她去哪裡，反正是不會再讓她去肖家就是了。”一直不曾說話的沈伯南突然在一旁開口道。
肖嶽凡原本見他也從水裡出來，心中已是不快，聽到他突然開口，心中的惱意更甚，罵道，“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我在這說話，你插什麼嘴？”
“一個忘恩負義，得隴忘蜀、恩將仇報、靠女人、吃軟飯的男人，你也有資格同我說話？”沈伯南即便是渾身上下都溼透的，卻依舊難掩他身上的那股邪媚之氣。
“你說什麼？”肖嶽凡氣得咬牙切齒，衝到他跟前。
“我說錯了嗎？”沈伯南冷笑道。
“你有本事再說一次。”肖嶽凡氣得脖上青筋突現。
“幹什麼啊？”沈伯南將手中已經打溼了的摺扇一展，說道，“你想和我打架？你打得過我麼？三少爺！”
“你…..”肖嶽凡氣急敗壞道，“她是我娘子，她不去肖家，她去哪裡？去你家？你留得住她？你若是留得住她，她當初也不會跑我回肖家來。”
沈伯南聽他這樣說，不由想起當日自己對付肖家的情景來，調轉頭看到葉玉笙此時正渾身溼淥淥的坐躺在吳喜香懷裡，臉色蒼白。憤怒的又轉過頭，怒道，“原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了，你別以爲你乾的那些事情能瞞得了我。”
“早知道放她回來，你們竟會這樣對她，我便是拼了命，當時也定不會讓她離開！”
“好啦！你們別吵了！”吳喜香喝道，此時她抱着葉玉笙，只覺她渾身上下一冰涼，對肖嶽凡的的惱恨更是重了，說道，“玉笙她是個人，又不是你們的東西，你們這樣爭來爭去，她願不願意去還不知道呢。”
“弟妹。”大少奶奶蹲在葉玉笙身旁，輕聲喚她，又拿了條手巾替她拭着額上的水，邊道，“眼下還爭這些做什麼，弟妹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先請吳大夫爲她醫治方是。”
吳清遠聽了她之言，自是認同無比，彎下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踏步要走，肖嶽凡哪裡肯讓，衝上去雙臂一張，攔住了她：“你要帶她去哪裡？”
“去吳府。”吳清遠道。
“清遠，”肖嶽凡急道，“她是我娘子，你帶她去吳府做什麼？你這樣抱着她，成何體統，你快把她給我！”
他方言罷，已經衝上來，伸出雙手便要來搶葉玉笙，吳喜香又怒了，將他一推，指着他大罵道，“你現在知道她是你娘子
了？你有將她當你娘子待過嗎？從她嫁給你那天起，你有沒有好好待她過？你先是害得她跳江，後來又害得她沉潭，她當時指着你去救她呢，你卻跟於翠蓉那個戲子喝得酩酊大醉，這些都罷了，只當是誤會。可是你肖家落敗之時，她那樣爲了你肖家付出，她一個女人家，只是想要過安穩的日子，你口口聲聲說要將她擡成正房，你擡了嗎？現在倒好，你偏聽偏信，見利忘義，”她一手指着孫曉筱，“娶了這個賤婦回來，由得她在你家裡興風作浪，你們家將玉笙沉了一次潭還不夠，現在還要沉第二次，你知不知道她身子向來不好，風溼之疾早已深入骨髓，這個潭裡的水這樣冷，她能不能活得過來，都是個問題呢！”
肖嶽凡被她這樣大罵，肖家的衆人面上到底露了一股慚色，紛紛低下了頭去。
“就算是這樣，那她也還是我的娘子。”肖嶽凡辯解道。
“是你的娘子又怎麼樣？”吳喜香道，“她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沒有珍惜她，現在又來說這些有什麼用？”
“那你想怎麼樣？”肖嶽凡氣極敗壞道。
“我要帶她回吳家去，肖嶽凡我告訴你，你最好自己乖乖將和離書給我送過來，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吳喜香！”肖嶽凡喝道，“你別越說越離譜。這是我們的家事，與你何干，你以爲你是誰？”
還在爭吵之跡，吳清遠懷裡的葉玉笙卻緩緩強睜開了眼，她只覺渾身乏軟，身上一陣涼過一陣，打起了冷顫來，由是如此，仍拼了全身的力氣，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吳喜香，吳喜香幾乎跳了起來，驚道，“玉笙，你醒過來了。”
“喜，喜香，不，不要……”她渾身沒有丁點力量，拼盡力氣說了幾個字，終究是說不出來。
“什，什麼？”吳喜香問道，“不要什麼？”
“不，不去肖，家，不去，肖家……”
“好好好，”吳喜香摸着她的頭，安慰她道，“不去肖家，我們不去肖家，去我們家，好不好？去吳家。”
“不，不……”她嘴裡一味只知重複着這個字。
“那去我們家，到沈家去，你沉香姐姐日日在家裡念着你呢。”沈伯南也走上前看着她道，眼中竟是難得的現了一股溫柔之色。
“不，不，不......”葉玉笙的氣息越來越弱了，“去，去......去，繡......芳......園......”
她說完這幾個字，便似全身力氣都盡了，身子一軟，便又暈倒在了吳清遠懷裡，吳喜香大驚，伸出手在她鼻尖探了探，只覺她此時幾乎只剩出氣不見進氣，嚇得人都傻了，忙道，“二哥二哥，玉笙她，她她，只怕要不好了。”
吳清遠忙又將她平放於地上，從隨身帶的醫包裡拿了銀針來，在她各處要穴刺了針，又急對吳喜香道，“喜香，快，你去
叫一輛馬車來，她即然說要去繡芳園，那我們就先將她送到繡芳園裡去。”
待吳喜香叫了馬車來，又將葉玉笙擡上了馬車，肖嶽凡縱是萬分不願，卻也實在不好意思再說其他了，只好眼睜睜看着載着葉玉笙的馬車揚長而去。待吳喜香、吳清遠、沈伯南紛紛去了，黑水潭的岸上便只剩了肖家的幾個人，孫曉筱見葉玉笙沉了潭卻又被救了上來，又見肖嶽凡這樣看重於她，心裡不禁冷了半截，猶豫着走到他身旁，捏着他的衣袖搖了一搖，輕聲叫道，“嶽凡。”
肖嶽凡原本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又受了沈伯南那樣的羞辱，更是心中氣惱，將她的手一甩，調轉頭，手掌一擡，便想要將她打一巴掌。他的手掌尚未落下，卻見孫曉筱一臉小心，眼中含着淚，一副嬌弱無依，甚是可憐的模樣，心道這個女人做這些原也是看重自己，如此一想，心中不禁又軟了下來，那巴掌便停在了半空之中。良久，他長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將那巴掌打到她了臉上，氣哼了一聲，大步向前走，爬上了馬，駕一聲，那馬便載着他一路狂奔而去。
青草在肖府時不見了葉玉笙，嚇了一跳，後來又聽說找到了人，放下心來，肖家的衆人浩浩蕩蕩去山上找人，她也不曾在意，只是在欖月居里做飯，想等着葉玉笙來吃，不料人未回來，卻聽到她沉潭的消息。她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聽了這個消息，心中驚慌可想而知，待又知道葉玉笙被帶到繡芳園時，她已是急不可耐的，向大太太打了聲招呼，趕去繡芳園裡照顧她去了。
彼時的葉玉笙已經被月茹與吳喜香搭手換了乾淨的衣裳，又經吳清遠悉心救治了，到底保下了一條命。青草見她深陷在滿牀的厚被之中，急得眼淚都下來了，急急問道，“少姨娘她，她有沒有事？”
“命是救下來了，”吳喜香道，“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症狀，她的身子本來就不好，上次沉潭只怕都沒好全，後來又被於翠蓉那個賤人踢了一腳，踢傷了心脈，也不曾好全，她少年時又摔斷過腿，有風溼。”她一臉擔憂的看着她，替她抹着額上的冷汗，嘆息一聲道，“玉笙她，也真是可憐。”
一旁的月茹聽了，亦是悲從中來，坐在牀沿上垂淚，“我這姐姐當真是命苦，從小到大，真的是一天順心的日子都沒有過過，她嫁進肖家，原本我還以爲肖家是富貴人家，應該是講理的，誰知道他們一家人，竟然，竟然這樣心狠，如果當時休書在手裡時就離開肖家，那便好了……”
青草亦是一邊哭，一邊在她的額上抹了一抹，問道，“現在天氣熱了，少姨娘蓋這麼厚的被子，會不會捂壞了她？”
“什麼少姨娘！”吳喜香突然喝道，“她以後再也不是什麼少姨娘了，就算肖家不肯休了她，她只怕也斷斷不肯回肖家去的。你以後叫她小姐，或者是夫人都可以，切莫再要叫她什麼少姨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