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看剛剛的情形,吳清遠定然是已經號出了肖嶽萱懷孕一事了,不然葉玉笙何致於要假裝跌下水去來阻止他將那未說話的話給繼續說出來?她又掉轉頭去來葉玉笙,這個青樓出來的女人竟是個有情義的,也有些急才,知道爲了阻止她,自己跌到水裡去,戲也做得挺足。
唉!
她又嘆一聲,搖搖頭。
“娘,”任娟在一旁不明所以,“您老是嘆氣做什麼?嶽軒只是感了風寒,應該是不礙事的。呆會請吳家二少爺來看看,開兩副藥……”
她話音未落,已聞腳步聲匆匆過來。
行至院門口,這腳步聲卻頓了一頓,似有滯疑,踟躕不前。
只聽聞丫頭在說:“吳二少爺,請進。”
那腳步聲方又響起,朝院中行了過來。
他面色凝重,一雙劍眉緊皺,雙脣緊繃,幾人見了,俱是心裡一驚,原本尚存的一絲僥倖也消失殆盡,大太太更是心神一晃,幾乎站力不穩,心道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一切都完了。
“侄兒見過伯孃。”吳清遠彎腰朝大太太行禮,與先前在醉月池裡瀟灑不羈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大太太也不知已經神遊去了何方,對他的問好竟是充耳不聞。
“吳二爺。”卻是葉玉笙開口說話,“大太太受了驚嚇,又擔心大哥的身子,你醫術高明,還請爲我大哥開幾副藥,以保身子無虞。”
她話裡隱有深意,吳清遠自是聽得明白。他點點頭,剛想開口,被大太太急忙制止了:“娟兒,你去廚房看看,爲何她們燒個開水,燒了這麼許久?”
任娟點點頭,慌忙去了。
屋裡便只剩肖嶽凡、葉玉笙、肖嶽萱、大太太與吳清遠五人。肖嶽萱依然靠在貴妃塌上,呼吸卻逐漸平穩過來。
幾人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似乎生怕一說出口,這原本的一點平衡便要消失。倒是吳清遠打破了寧靜,輕聲咳了一聲:“她,無事的。你們放心,只是,只是動了……”
“動了胎氣是不是?”肖嶽凡接口便道。
“嶽凡!”大太太被嚇了一跳,厲聲制止。
“娘,”肖嶽凡道,“他都已經知道了。”
大太太與葉玉笙都將目光投向了吳清遠。
他竟然面上一紅,低聲道:“這,怎麼會是這樣?”
“總之是說來話長。”大太太嘆道。
“請吳少爺替我們保密,這個事情,除了我們幾人,再無忙人知道,連我家大嫂都是不知道的……”葉玉笙急急壓低聲音道。
吳清遠顯然還在震驚之中,一時反映有些緩慢,吞吞吐吐道:“我,我,我知道了。”
“清遠。”大太太輕聲道,“此事事關重大,萬望你替我們保密,若是泄漏出去,帶給帶我們肖家的可是滅頂之災……”
吳清遠臉上神色震動,猛的擡起頭來,已是明白大太太所指,急急道:“伯孃,你們怎麼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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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的事,只怕,只怕是……”
他話音未落,已然聽到外頭的腳步聲傳來,想是任娟去而復返。忙止住了話頭,朗聲道:“無防,嶽軒許是在烈日下曬得久了,中了暑,又在舟上盪漾得久了,才以致嘔吐。”他言罷笑起來:“嶽軒如今的身體可是大不如從前了,莫不是前段時間忙着編織貢品,所以透支體力?”他頓了頓,仿若自言自語:“還是需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果然話音剛落,任娟便提着一壺熱水從外頭進來。
他不再多言,吩咐丫頭取了紙墨,揚揚灑灑寫了好幾道方子,無非是十三太保之類的安胎藥方,寫了交給葉玉笙道:“大少奶奶要照顧嶽軒,便麻煩三少姨奶奶去藥店依着這藥方抓幾副藥來。”
葉玉笙慌忙接了藥方,朝他行了一禮,忙轉出去了。
吳清遠彷彿徹底冷靜了下來,不慌不忙的行至肖嶽萱身旁,坐到了貴妃榻上,又拉過她的手,細細號了號脈。
良久,方點點頭,“無防,放心,一切安好。”
大太太聽了他言,暗自長長吐了一口氣,塌上的肖嶽萱一隻手捂了捂小腹,臉上浮起一個苦笑,看着吳清遠,輕聲道:“清遠,多謝你了。”
“何需客氣?”吳清遠道,“一場兄弟……”
一旁的任娟替她倒了水來,又擰了一條熱毛巾給她,輕道,“擦擦臉。”
肖嶽萱笑着接過,用熱毛巾擦了臉,加之坐了寧神休息這麼久,倒也當真舒適些許,笑道:“你看看,因爲我一人,倒是擾了大家相聚的興致了。你們都去吧,我想睡一覺。”
衆人都知她心下疲累,便也都不多言,紛紛出了房間,復又回到醉月池旁,吃酒行令。
等到葉玉笙抓了藥回來,並不告訴旁人所抓是何藥,又交給了大太太,大太太便又吩咐她的貼身丫頭:“每日將這藥煎給嶽軒喝,切莫假手於人,切莫往裡頭再加任何藥,藥罐子需去買個新的,切莫與別人的藥同時煎,熬完藥後,藥碴要記得倒在河裡讓大水沖走,以沖走黴運……”如此云云,那丫頭不過是當大太太迷信鬼神,卻也不做他想,其實大太太不過是害怕一不小心叫人放錯了藥害得肖嶽萱小產,將藥碴倒進河裡,也不過是爲防止有朝一日事情敗落,被人查出來罷了。
等衆人吃了午飯,前呼後擁的擠到後花園裡看肖家特意請來的花鼓戲班唱戲。這花鼓戲月乃是湖南地方戲曲,曲調輕快,讓人聽了心情大爽。
這日他們唱的乃是一曲《山伯訪友》。
戲臺之上戲子演得極爲投入,臺下衆人無不感嘆於這梁山伯的愚鈍,竟是無論如何也不識得女扮男裝的祝英臺。葉玉笙與肖嶽凡、吳清遠幾人,卻不由得便聯想到了肖嶽萱,對望一眼,又各自別開了眼神。
戲臺之上鑼鼓宣天,戲子們演得不亦樂乎之跡,突然有下人急急闖進來,高乎大事不妙。
“何事這麼驚慌?”肖老爺問道。
“老,老爺。“
這下人道,”門外頭來了位道長,說是,說是......
不一刻,便見一位道人飄然而至,這道長骨格精幹,丰神不凡,白髮飄飄,身披道袍,肩付長幡,幾步便行到了肖家的後花園裡。
一時間衆人都有些怔愣,葉玉笙與肖嶽凡對望一眼,這人不是那天他們去相約前來肖府做說客的道人那還有誰?只是他們相約定的日子,可並非今日啊。
那道人看他二人一眼,眼裡精光一閃,面色凝重,一隻手將自己花白的鬍鬚一撫,亦不多言,當下便做了個自我介紹:“吾乃觀音山觀音觀道長凌丘子的便是,近日遊歷貴縣,途經至此,夜觀天像,只見東方一顆紅星暗淡,掐指算來,竟是貴縣一戶富貴人家,一月之內必有血光之災。”
葉玉笙與肖嶽凡見他說得振振有詞,神情肅然,不禁在心裡一陣好笑,此人說得似有其事,倒是唬住了衆人,肖老太太一聽聞他言,不禁大驚失色。
這道人卻不以爲然,眼神一掃,問道:“不知貴府可是姓肖?”
“姓不姓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在門口可不是瞧着了麼?少在這裡危言聳聽。”赫然是肖嶽哲在道。
“如此看來,便是貴府沒有錯了。”他不住點頭,手中羅盤一陣亂跳,他不由得吸了一口氣,一雙眉頭便皺了起來。
老太太自大少奶奶上吊以來,一直膽顫心驚,她老一輩人,也不知是見多識廣,反而膽兒小了,還是因着其他,她竟是在心裡便已認定,此乃多事之跡,肖家必臨大難。現如今乍一聽聞這道士的言語,便如同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當下便扶着紅姑的手,踮着小腳跑了過來。
“原來是凌道長光臨寒舍,當真是蓬蓽生輝,來人,快,給道長看座。”
不料這凌道長大手一揮,朗聲道:“這位老夫人客氣,貧道只是出來遊厲名山大川,想要去拜訪一下浮丘子羽化之地,途經貴地,恰見此事,不過來提醒一句,這便告辭。”
他言罷便當真轉了身,便要離去。肖老夫人不由急了,急道:“道長請留步。”
“這位夫人,您還有何事?”凌丘子道。
葉玉笙見他欲說還休,吊足了胃口,拿捏得恰到好處,不由又覺好笑。
“即然道長算出我肖家一月內需有不測,但不知,敢請問道長,可有何方法化解?”
這道長雙目一凜,掐指算道:“貴府可有位公子,生於寅年寅月寅日寅時?”
“寅年寅月寅日寅時?”老太太沉吟。
“娘。”大太太不知何時亦行至了老太太身旁,伏在她耳旁輕聲道:“嶽軒可不就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時生的麼?”
老太太大驚,略一沉吟,點點頭道:“可不是麼?”
“哎呀,道長,這可如何是好?”
“貴府的這位公子?幼年時可曾拜訪過名剎古寺?”
老太太見他說得神乎其神,卻不知他說的一切早已和肖嶽凡詳細覈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