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日趨和暖,她行走在肖府偌大的院子裡,有鳥兒在嘰嘰叫着,南來的風吹過肖府上空,將竹葉攪得一片沙沙作響。
葉玉笙便是在這沙沙作響之聲裡,看到一個人,步履勿勿的從前方池邊過去了。她疑惑間也不打話,只是隨了那人,出了肖府大門,大少奶奶任娟早已等候在外頭,見了她與那人一前一後出來,有些微怔:“楊先生?怎的這麼早便過來了?”
那被稱作楊先生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見了任娟,忙行了個禮,說道:“來與大少爺商量點事,現在天氣漸暖,問問貢品何時能起程運往京城。”
任娟聞言點頭:“原來如此,那你去忙吧,不打擾了。”
待這楊先生走了,她方轉過頭來朝葉玉笙道:“三弟妹,走吧,上車。”
葉玉笙原本只當這作坊就離肖府不遠,不料卻是行了將近二里路方到,這一路上她與任娟坐於車上,她便打量她的臉,與昨日的反常相比,今日的大少奶奶卻是端莊又嚴肅,仿似昨日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她只是波瀾不驚地問她:“弟妹在倚竹軒住得可還慣?”
“挺慣的,大嫂費心了。”葉玉笙笑道。
“昨日讓弟妹受了驚,改日你來梅花落,我們妯娌之間,好好說話。”梅花落是大房的院子,因爲僻了間獨立的小院,遍植了梅花,因而得名。
“一定去的。”
“聽聞昨日你與金粟那丫頭犯了口角?”她繼續問。
葉玉笙不由有些吃驚,這流言傳起來倒當真是極快。見她不回話,任娟一聲冷笑:“那起子丫頭,弟妹你理她做甚,就和那陳芕芝一樣的德行,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下人。”
她的話裡盡是不屑,想來她與二少奶奶陳芕芝平日裡多有磨擦,彼此間並不和睦。
如此想着,車子驀地停住了,外頭的春桃在說話:“少奶奶,到了。”
兩人魚貫下了車,葉玉笙尾隨着任娟,進了肖府作坊,作坊的進門之處,有怪石嶙峋做了屏風,擋了視線,轉過這屏風,方知別有洞天。
只見偌大的肖府作坊裡,一片忙碌景像,此時太陽將將露出一點金芒,這裡面卻早已人往穿梭,好一片忙碌景相。院落一角里整齊擺着楠竹,工人們破篾、編織,統一有序,西南一角的房間裡,正有幾個壯年人擡着席子出來,置於院落裡晾曬,太陽陽漸漸升了起來,透過雲層,便有一層金光照到了席子上頭,葉玉笙在這金光裡,看着這一張張的竹蓆,早已驚得呆了:
只見由右及左的第一張席子上頭,有密密細雨,仿似離人的淚水顆顆落入了湘水之中,有山層層遠去,在夜霧裡若隱若現,居然是一副瀟湘夜雨圖;第二張席子之上,江天被一片皚皚白雪所覆蓋,江心有扁舟一葉,天將暮,雪亂舞,那葉扁舟之上有披蓑之人,正奮力劃蔣,赫然是江天暮雪圖無誤。葉玉笙一張張席子看過來,居然分別是山市晴嵐、遠浦帆歸、平沙落雁、煙寺晚鐘、洞庭秋月,一張張,如同畫一般精美絕倫,葉玉笙咋舌:“竟是瀟湘八景,這是如何做的?畫上去的麼?若是掉了色,染髒了衣裳可如何是好?”
她語氣中帶着疑惑,正自納悶時,有人在一旁笑道:“我們的三少姨奶奶呀,果然是個外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