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菜市口的那十多具屍體後來如何了,葉玉笙不知道,她心底裡對於此事,到底是多有慮忌。十多條人命,說起來,也還是經她的手才喪命。她的這場病來得突來,與其說是那晚走了睡,倒不如說是因爲心悸多思造成。
吳家因又失了一個七姨太,雖說是吳家榜大義滅親,但這位老人一時間喪了兩位嬌妻,心中冷暖也唯有他自知了。出事的第二天,吳喜香回吳府呆了一日,到第二日再來,倒是笑靨依舊,想必一個姨娘的死在她心內並未造成太大多的波瀾。卻是吳清遠,似乎是從他父親那裡知道了些什麼,竟是連聞聽葉玉笙病了後都不曾來看過她。
她病懨懨的在牀上躺了幾日,又想着月茹,又想着林雲輕,又想着那躺在雪地中的屍體,這日夜間,竟是發起了燒,說起胡話來。
到了第二日,陽光出來了,房中點了爐,炭火燒得通紅,她躺在牀上,緩緩睜開眼,卻是見到吳清遠坐在牀邊,他發着呆,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她只看到他的側臉,覺得很不真實,喉嚨裡哼了一聲,他便回過頭來,“你醒了?”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
青草在一旁道,“小姐醒了。”聲音裡極是雀躍的。
“青草,”只聽得吳清遠道,“你出去一下,我同你家小姐說幾句話。”
青草一臉狐疑,隨即又笑起來,忙走了出去。
他也不看她,沉默了半晌,方輕聲道,“七姨太的事,那顆珠子,是不是你給的段大人?”
“是。”葉玉笙道。
“爲什麼你……”他語氣頓時便有些急迫。
“此事說來話長。”葉玉笙無力道,“我以後再告訴你,可不可以?”
他定定看着她,竭色雙瞳裡似有無奈,又似有失望,她一時竟是不敢看這眼色,偏過了頭去,聽到他淡淡道,“你從來就不曾信過我。”
只此一句輕柔的話,她聽在耳中,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響,心中竟是沒來由的覺着一痛,偏過頭來看他,他卻已經站了起來,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你好好養身體,我,先回去了。”
葉玉笙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瞬時便流了下來,想要喊住她,卻又生生壓住了自己,不吭一聲的看着走了出出。
待進了臘月,她的身體到底也是緩緩恢復了過來。這一日卻是吳喜香的生辰,也不知是誰的提議,竟然說是要在繡芳園中替她辦一個場面。一番張羅下來,卻是忙壞了繡芳園內的一衆老媽媽小丫頭們。
待到了她生辰這一日,來了許多人。繡芳園的這些女人們,因都是經了人事,又是被夫家所棄,對於男女大防這些事情倒是也看得開。肖家的和沈家人也都來吃酒,吃到後來,竟是肖嶽凡與沈伯南兩個撞撞跌跌的舉着杯撞到後院來,見到這滿院的鶯鶯燕燕,當真是叫人見了心情大懷。肖嶽凡似乎與沈伯南的關係略有好轉,拍着他的手臂,醉語連篇道,“沈兄,你看這繡芳園中的美女們,比起你的那些姨太太們來,如何?”
“那自然是這裡的美女們,好看得多了……”沈伯南吃臉頰砣紅,嘻嘻笑道,“我看這繡芳園,還是別叫什麼繡芳園了,索性叫‘美人窩’豈不是更好?”
“正是正是,”肖嶽凡道,“美人窩,美人窩,這裡美人這樣多,可不就是個美人窩麼?”
繡芳園的這些美人們乍然被兩個年輕男子這樣誇獎,早已笑得合不籠嘴,吳喜香更是高興,連連附和,“對對對,美人窩,我看這個名兒倒是好,不如索性改了,改了如何?姐妹們……”
那邊廂的兩個醉鬼早已互相攙扶着,舉着酒杯步履踉蹌的往外頭走,邊走邊道,“咱們兄弟不睦多年,今日趁此機會去外頭再喝過,一醉方休,待清醒了,咱們肖沈兩家再好好鬥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