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瑾墨忽然將上官玲的腦袋往自己的胸口貼緊,身體縮了縮,幾乎與殿宇頂端的瓦檐持平,南宮無憂剛出大門,未曾察覺到本應在此把守的隱衛,眉頭暗自一皺,神色有些不悅。
又有人闖入了嗎?
哼,只怕又是那賊心不死之人,妄想把她從自己身邊帶走。
他轉頭看了眼身後莊嚴巍峨的殿宇,眸中閃爍着勢在必得的決絕。
只有她,他永不會放棄,哪怕爲此拼盡所有。
步伐再度邁開,緩緩消失在北苑之外。
待到他清冷的氣息徹底遠去,風瑾墨才鬆開手,利落的抱着上官玲躍下房頂,推門而入。
聽到開門聲,上官若愚還以爲又是那混蛋半路折返,口中罵道:“你丫的能圓潤的滾遠一點嗎?”
還能不能讓她清靜一會兒?
“怎麼,不歡迎孤?”邪肆喑啞的聲線幽幽傳來,上官若愚雙目蹭地一亮。
奈何她沒辦法扭頭,但臉上的希翼,已足夠證明,她對來人的歡喜。
尼瑪,來得太晚了有木有,不知道她這幾天等得快要望穿秋水了嗎?
“嘖嘖,孤當日望你留在北海,你卻執意要回來,如今可曾後悔?”鈍鈍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內室,繞過屏風,挑開珠簾,他妖冶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她的眼前。
“不悔。”她的回答很乾脆,很利落。
當初回來,她只爲了心中所愛之人的安危,即便到了此時此刻,她依舊無悔過當初所做的決定。
“有句話說得好,自己選擇的路,哪怕是爬,也得爬着走完。”她特有骨氣的說道。
上官玲激動得在心頭爲她鼓掌,孃親說得真棒!威武霸氣有木有?
風瑾墨眸光輕閃,作勢轉身,“既然是這樣,想必孤也無需多此一舉,營救你離開,就此別過。”
“哎呦,我去,你別走啊。”所謂的骨氣存在了僅僅一瞬,立馬就化作過眼雲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骨氣什麼的,和自由相比,完全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叫她裝逼,叫她得瑟,看吧,報應來了。
上官若愚後悔得捶胸頓足,“那啥,來都來了,不如順手救我出去咋樣?”
“不是說不曾後悔嗎?”他悠然轉身,邪笑着問道,眼眸中戲謔的暗光正在翻涌。
“額,我有這麼說過嗎?一定是你聽錯了!”她特狗腿的嘿嘿笑了兩聲,如果此刻她還能動彈,鐵定會緊抱住風瑾墨的大腿,哭求他帶上自己一起走。
“……”聽錯?呵,這女人,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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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你在這裡做什麼?快點起來啦,老哥和人家好想你的,快跟人家回去。”上官玲跑到牀邊,想要把她拽起來。
“我動不了。”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先替我解穴,出去再說。”
“不,你暫時還不能走。”風瑾墨拒絕了她的請求。
“爲毛?”她面露詫異,“你丫難道是來落井下石的?親,做人不帶你這樣的,咱們還是朋友嗎?將來還能愉快的玩耍嗎?”
臥槽,以爲是救星,可來的卻是個在她傷口上撒鹽的傢伙?天底下,還有比她更悲催的人嗎?有嗎?
“若此時救你出去,只怕立馬會召來圍剿。”並非他不願救她走,而是他無法保證,能平安順利的帶她離開南商國境。
在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時,他不願用她的安危做賭注。
“機會只有一次,若你被他抓回來,下一次再想逃離,難上加難。”風瑾墨幽幽說道。
不管上官若愚願不願意承認,他說的都是事實。
一旦逃離的計劃失敗,南宮無憂必定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
想及那人強勢霸道的手段,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面上愈發悲催:“你說老孃咋就瞎了眼,看上了一隻披着羊皮的狼呢?”
“……”對此,風瑾墨報以沉默。
他也想知道,明明先遇到她的人是自己,爲何她選擇的,竟會是他。
只因爲,他晚一步明瞭自己的心意嗎?
但現在挽回,爲時不晚,他還有機會能夠得到她。
“登基大典時,他對你用了藥?”他沉聲問道,擡腳走至牀沿,握住她的手腕,替她診脈。
她的脈象除卻有些許體虛,氣血不足,並無異常。
“沒錯,丫的,那天的事,我完全沒有任何記憶。”她咬牙切齒的說道,滿腔怨言。
“你恨他?”風瑾墨冷不丁出言詢問。
他僅僅只在她的臉上,看見對那人的憤怒,卻未曾見到一絲恨意。
上官若愚被他問得面上有些怔忡,恨嗎?捫心自問,她雖惱他,氣他,甚至不肯原諒他,但這些情緒,與恨似乎還有一些差距。
“不恨他?”風瑾墨有些吃驚,但轉瞬一想,約莫是她,還不知,那人隱瞞她的事,並非她知道的那般簡單。
一抹暗芒掠過眼底,“你可知,你的母親,沙興國昔日大公主,是怎麼死的?”
上官若愚臉色微微一變,“你知道?”
大夫人之死,一直是她心裡深藏的疑惑,至今,她仍舊不知,究竟是何人所爲。
可偏偏風瑾墨竟忽然間提及這件事,讓她怎能不吃驚?
“呵,孤昨夜得到一則頗爲有趣的消息,這位公主,正是被南宮無憂所殺,由他親自動的手,爾後,再僞裝出無辜的樣子,引你出面,爲他尋找證據翻案。”他一字一字說得極其緩慢,可這些字卻如同刀子,筆直的刺入上官若愚的心臟。
嘴脣不自覺顫抖着,胸口有些生悶,“不可能!”
他怎麼會是殺害大夫人的兇手?
“當日,大夫人死時,在場之人,只有他,你若不信,大可將來自己去查,另外,還有一件事,你那婢女,也是他下令殺害的。”風瑾墨繼續說道,口中接連不斷吐出殘酷無情的事實。
要痛,他只想讓她痛一次,只有在大痛後,她才能清醒,才能看清,她深愛的,維護的男子,並不值得她付出分毫。
那人只會令她受傷,令她難過,不值得她愛。
臉上的血色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上官若愚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這些字眼若是分開,她都明白,可連在一起,她卻有些聽不懂。
什麼叫大夫人是他殺害的?
什麼叫紅蓮也是他下令除去的?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目的呢?原因呢?
“我不信。”她啞聲說道,語調帶着幾分脆弱的輕顫。
這麼滑稽可笑的話,讓她如何去相信?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捏住,疼得要命,一滴滴冷汗早已滲滿她光潔白皙的額頭。
“罷,你若不信,只當孤隨口胡說便是。”風瑾墨終是心軟,她這副樣子,讓他如何狠得下心?手指溫柔的替她拂去額上的涼汗。
“證據呢?你有證據嗎?”上官若愚卻不肯輕易放過這件事,眼圈微微泛紅,她緊緊盯着他,咬牙追問。
渙散的眸光逐漸聚焦,隱藏在她那看似清明光芒後的,是如玻璃般易碎的脆弱。
風瑾墨啞然,他能看出,上官若愚的不信任,或許讓她一時半刻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很難相信。
“孤即便拿出鐵證,你也斷然不會輕易相信,若愚,很多事你若不曾親眼看見,若不曾親耳聽到,旁人說再多,你也會找無數種理由欺騙自己。”他黯然啓口,也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即使她知道,南宮無憂並非她以爲的那般無害,即使那人,欺騙她許多事,但說起他時,她的口氣,仍舊是憤怒居多。
她還沒有死心,還未徹底放棄。
“你別給我轉移話題,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上官若愚冷靜的問道,她逼迫自己鎮定下來,緊緊盯住他,“事發時,你人在北海,不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
“自有人告訴孤。”但至於這個人是誰,他並沒有說出來,“若愚,倘若你不信,大可向那人求證,只是,孤不認爲他有勇氣承認。”
一旦承認,他們之間將面臨徹底決裂,以南宮無憂對她的在乎,怎會傻到去承認呢?
上官若愚垂下眼瞼,眼角周圍被圈灑出一層暗色的陰影。
她遲遲沒有說話,風瑾墨帶來的消息,徹底攪亂了她的心潮,讓她難以做到冷靜分析,冷靜推論。
“沙沙沙。”殿外,有幾股氣息正在朝這方逼近,應當是被引開的隱衛。
風瑾墨不敢久留,若是被人知道,他來到這裡,怕再想救她出去,只會更加艱難。
“若愚,孤會妥善計劃,救你離開此處,你姑且忍耐數日,委屈你了。”向來放浪不羈的男子,在這一刻,盡顯溫柔。
誰敢相信,名聞天下的風流太子,也會有爲了愛慕之人,以身涉險。
上官若愚面露疲憊,似乎還未從方纔的消息中回神,“恩。”
她淡淡的應了一聲,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
那幾道氣息越來越近,事不宜遲,他沒有再多說半句,抱起上官玲,縱身從窗戶躍出,在隱衛趕回來前,離開北苑。
“到底是什麼人竟三番四次來北苑打探消息?”隱衛在半空中飛行,一邊返回各自的崗位,一邊猜測着方纔追蹤的人影,是何身份。
“肯定又是北海那幫傢伙。”除了他們,還有誰成天四處打聽皇后娘娘的行蹤?
“切,下回再讓我碰見,我非宰了他們不可!”讓他們覬覦皇后,讓他們和主子搶人!
隱衛們懷揣着滿心的憤怒,回到院落,並沒有察覺出任何的不妥,悄然隱入暗中,迴歸到職位上,繼續在院子裡站崗。
風瑾墨一路狂奔,在來到御花園後,他才停下步伐,內力四散,探查了一番後方的情形,確定無人追來後,這才悄然鬆了一口氣。
“漂亮哥哥,你壞!”上官玲忽然從他的懷中掙扎着跳到地上,氣呼呼的指着他的鼻尖,“你爲什麼不肯帶孃親走呀?”
孃親在那兒受苦,他爲什麼不肯救孃親呢?
“現在還不是時候。”風瑾墨也很無辜,救她離開不難,可難的是,要如何瞞過皇宮中的衆多守衛,以及南宮無憂麾下那批神秘力量的追趕。
在沒有萬全之策前,貿然出手,只會引起他們的警覺與戒備,對以後行事平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