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上官玲氣得齜牙咧嘴,什麼嘛,孃親又沒得罪他們!
“坐下。”這是上官若愚鮮少的凌厲口氣,上官玲雖然滿心不忿,也只能不甘心的哼哼唧唧幾聲,不停衝這幫大臣拋着眼刀,試圖用眼神殺死他們。
“表妹?”門口的動靜,傳出屋中,沙千宸擡起眸子,便見到門外孤零零坐着,互相依偎的三道身影。
眉宇間的疲色,被他斂去,嘴角微勾,“還不進來?”
“哎呦,孃親,帥哥哥在叫咱們耶。”上官玲樂呵呵的挽住她的手臂,進屋時,還不忘衝門口的護衛做個鬼臉。
哼!不放他們進來,他們這會兒不還是進來了嗎?
一幫笨蛋!
沙千宸拂袖起身,從那把象徵着權勢的龍椅上走下來,“來了多久?怎無人通報?”
瞧見三人滿是汗漬的面頰,他微微凝眉,眸中掠過一道冷光。
“沒事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
她凝重,嚴肅的神情,怎能瞞得過沙千宸的眼?心頭一聲長嘆,“是爲了兩國開戰一事?”
他知,這事瞞不住她,但未曾想到,她會知道得如此迅速。
定是有人在她耳邊亂嚼舌根!
“不用理會別的,戰爭向來與女子無關。”他柔聲安慰道,不願她胡思亂想。
“告訴我,你可知,南宮無憂攻打沙興的原因?”是爲了天下霸業,還是因爲別的?
弄不清理由,她沒法安心,那封密信,是她心懷不安的最大原因。
雙眼死死盯着沙千宸,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的表情變化。
“啪。”額頭被他輕輕彈了彈,“別瞎想,身爲一國君主,年少有爲,心懷抱負,想要謀取天下,有何不可?”
“真的嗎?”這話也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真的僅僅是因爲想要成爲這天下霸主,纔會突然掀起戰爭?
“或許吧。”沙千宸搖搖頭,他並不瞭解這位曾經的妹夫,但一個男人,能隱忍二十多年,只爲得到一把龍椅,登上權利巔峰,又怎會冒着被後人戳脊梁骨的風險,輕易開戰?
但凡心思縝密之人,便該知道,如今挑起戰火,只會得到百姓們的怨恨,和一身罵名。
可這些話,沙千宸並沒有告訴上官若愚,他擔心她會胡思亂想,將過錯和壓力,往自己身上攬。
“前幾日宮中有刺客造訪,這事你還記得嗎?”短暫的猶豫後,她忽然提及這事。
“記得。”他點點頭,“可有何不妥?”
“那日我沒說,那名刺客曾來我屋中,放下一封密信。”有些事,她不想再瞞着他,他理應知道!因爲那封信上暗藏的內涵,很有可能是這次戰鬥的源頭。
“什麼信?”沙千宸神色微變,有些嚴肅。
上官玲瞅瞅他,再看看錶情同樣鄭重的孃親,頭頂上冒出一個問號,爲毛他們說的話,分開來,她都能聽懂,可連在一起,她反而越聽越糊塗呢?
“信上說,他會來接我回去。”手指黯然握緊,指甲在掌心滑下月牙形的印記,“表哥,你說會不會是因爲我,所以他才……”
“若愚,”沙千宸打斷了她激進的言語,眸光滿是無奈:“他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有着帝王應有的狠絕手段,也有着爲帝者,應有的縝密心思。
“若僅僅是爲了此等滑稽可笑的理由,便挑起兩國戰爭,別說我國百姓,無法苟同,便是南商國的將士,也斷然會心生反骨!朝臣是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的。”
他遊說道,可心裡,卻將此事暗暗記下。
若他猜得沒錯,只怕這場戰爭打響的原因之一,必定有這個因素在裡邊。
這種事,他一人知道便可,無需說出來,讓她跟着一併擔心,一併憂慮。
“是嗎?”眉頭頓時擰緊,“不行,我得去找他!”
什麼戰爭,她一點也不想見到!如果是因爲她,那她就去見他!只要能終止這場殺戮便可!
“不,”沙千宸猛地握住她的手腕,眸中柔色,被凝重與薄怒取代:“你好不容易逃離他的身邊,怎能在自投羅網?”
“可是……”她剛想反駁,卻在對上他那雙滿是不認同的雙眼時,止住了話。
這樣的沙千宸,竟讓她生不出任何想要忤逆的心思。
彷彿他是一個長者,而她則是一個任性的小孩。
擦!這絕壁是她的錯覺!
“朕是你的哥哥,你見過有兄長會眼睜睜看着妹妹涉險而袖手旁觀嗎?”他沉聲問道,並不算沉重的腔調,卻讓上官若愚心窩裡升起一股難以言狀的酸意。
他的維護,他的保護,她通通能感覺到。
只一句話,卻滿是溫情,那是她上輩子,連做夢也不敢奢望的,親人間的濃濃感情。
顫動的雙眸溢滿一層朦朧的水光,“表哥……”
“老哥,你說孃親和帥哥哥是不是在眉目傳情?”彷彿嗅到曖昧氣息的上官玲,偷偷將上官白拉到旁側,壓低聲線問道。
她怎知,她那自以爲低不可聞的聲音,根本瞞不過沙千宸的耳朵。
嘴角微微抽動幾下,眉目傳情?這詞是這麼用的嗎?
小玲的學業似乎應該再加強了。
上官玲莫名的感到一陣背脊發涼,她當即轉頭,看了看四周,唔,有誰在背後說她壞話嗎?
“砰。”頭頂上降落下一記極其大力的錘揍。
“嗷嗷嗷。”她疼得不停跺腳,眼淚簌簌的從眼眶裡落了出來,好疼!
“別說話。”沒看見孃親正在說正事嗎?這種時候,她腦子裡怎麼還裝着那些有的沒的?真是夠了!
深深被妹妹打敗的上官白,已經連吐槽,也沒了力氣。
兩個小傢伙這一搗亂,上官若愚心裡升起的感動,剎那間煙消雲散。
“表哥,現在戰況如何?”她默默將話題轉開,眼底的溼意,消失得一乾二淨。
“不清楚。”沙千宸黯然搖頭,“雲翼剛出徵,前線還未傳來戰報。”
但正是因爲毫無任何戰報傳來,他纔會如此焦慮,沒有消息,便是最壞的消息!
守城將士但凡還活着,必定會想方設法的,將消息傳遞出來,但至今,他仍舊未曾收到任何相關信函。
“如果有消息,一定要通知我。”她咬牙說道。
“好。”沙千宸含笑應下,至於會不會照做,那就不知道了。
離開御書房後,上官若愚的臉色依舊有些不太好看,心情也頗爲沉重。
“孃親,你還在想戰爭的事嗎?”絲毫不知戰爭殘酷的小傢伙,輕聲問道。
“是啊,”上官若愚牽起她的小手:“一旦開戰,那將會是世上最慘烈的一幕。”
她不是聖母,但除非是鐵石心腸的人,否則,當看見天下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後,必定會動容。
“唔,”上官玲依舊滿頭霧水,“那孃親打算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除了等待,她什麼也做不了。
雲翼在十日後,抵達瑤池鎮,剛接過調動這五萬兵馬的虎符,便有成羣的百姓,身影蹣跚,滿身瘡痍從城門外走進來。
這些人,大多是老弱婦孺,甚至還有幾個月大的嬰兒,他們互相攙扶着,互相扶持着,個個面黃肌瘦,身上的衣衫,早已變得破破爛爛,好似街頭乞兒。
“老人家,你們是從何地來的?”雲翼大步從城頭走下來,攔住這批打算入城的百姓,剛毅嚴肅的面容,帶着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嚴。
百姓們嚇得渾身發抖,“將……將軍……我們不是歹人……我們是邊城的老百姓啊……”
他們果然來自邊城!
雲翼瞳孔一縮,當即又問:“敢問邊關情況究竟如何?守城的兩萬大軍,還有李將軍,還有那些老百姓……”
好似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兒,老人家臉色變得灰白,顫抖着道:“死啦,都死啦!”
“什麼?”全死了?腳下險些未能站穩,朝廷只以爲丟失一座城池,卻未曾想到,竟連兵馬,百姓,通通戰死!
那足足有近五萬人口,全都死了?
沉重的噩耗,不僅驚住了雲翼,也令城門前站崗的士兵,個個傻了眼,他們艱難的吞嚥着口水,不敢想象,邊城被破時,是怎樣一番慘烈的景象。
南商!
南宮無憂!
只要想到這兩個名字,心裡那把名爲仇恨的火焰,便開始熊熊燃燒。
“只有我們逃出來了,其他人,全都被殺害,就連李將軍……李將軍他……”老人家身旁的婦人,鼓足勇氣,語帶哽咽。
“李將軍他如何?”雲翼再度逼問,漆黑的眸子,似凝聚着滔天怒火。
“李將軍他被那幫賊子給砍下腦袋,就掛在城牆上,好狠啊,那些人太狠了,他們破城也就罷了,還將我們從家裡攆出來,跪在地上,一刀刀的砍。”想及街頭,如大白菜般,被刺殺,被砍頭的百姓,婦女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可惡!”緊握的拳頭,猛地砸向身側的石牆,砰地一拳,指骨撕裂,一滴滴殷虹的血漬,從傷口裡冒出來。
可身上的疼痛,怎能比得上內心深處,彷彿靈魂被撕裂的劇痛?
這些人,是朝廷的子民,是朝廷的軍隊,是國家棟梁!
如今卻通通慘死在敵人的鐵騎下,還是以如此羞辱的方式。
不可饒恕!他絕不會饒恕這幫賊子!
雲翼稍微穩定情緒後,命人將這幫流離失所的百姓,好好安頓,隨後,修書一封,送往京師,未等後方糧草補給送到,大手一揮,下令五萬大軍開拔。
他要將失去的,親手再奪回來,要用那些賊子的鮮血,來祭奠慘死同胞的在天之靈!
五萬大軍浩浩蕩蕩趕赴邊關,來勢洶洶,但誰也不知道,這一去,竟是再也沒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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