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心一動,卻還是佯裝笑臉,“世俊說來聽聽,究竟有什麼蹊蹺之處!”
“據劉府的府丁說,劉府常有不明身份人員出入,屬下十分起疑,”郭世俊道:“既然劉府有問題,可是他們爲何如此張揚,不是逼着我們調查嗎?”
李自成也覺得很可疑,如果劉府背後有人,應該格外小心纔是,最多隻能在別人後面跟風,不顯山不露水的,爲何如此張揚?
如果背後沒有勢力作祟,爲何又要拋售紙幣?這分明是與天命都督府做對,劉氏既爲蘭州府的大商人,不會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吧?
“大都督,我們怎麼辦?要不要打壓糧價?”郭世俊準備用商家的路子,來對付劉氏。
“何必這麼麻煩?”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我們並非商人,現在乃是刀兵時代,直接去劉府不知道了?”
“大都督,如此興師動衆,萬一我們判斷錯了……”
“錯了有什麼關係?誰讓劉氏如此令人生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自成道:“即便只是單純的漲價問題,也是違反了天命都督府令,也許劉氏正在等着我……”
“大都督……”
李自成笑笑,“我也吃不準,如果劉氏不是想告訴我什麼,他的行爲太過匪夷所思了。”
“屬下明白了,”郭世俊拱了拱手,道:“大都督,那咱們今晚去一趟劉府?”
“不,現在去,”李自成回身道:“小米,立即調動一個百戶的士兵,將劉府包圍起來,任何人不準進出,否則,格殺勿論,另外,關閉四面城門,只許進不許出!”
“是,大都督!”何小米雖然有些不明白,但也只能去傳令。
郭世俊輕聲都:“大都督……”
“世俊,我們不但要白日去,還要將動靜弄得大些,越大越好,”李自成笑道:“劉氏不是讓我們抓他嗎?我遂了他的心願!”
郭世俊忽地一悟,道:“大都督是說,劉氏故意高出這麼大的動靜,是讓我們抓他?”
“不管他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這麼理解的,”李自成從座椅起身,道:“世俊,走,我們去劉府看看!”
“去看看,看劉興究竟搞的什麼鬼!”郭世俊忙起身,尾在李自成的身後。
李自成與郭世俊來到劉府的時候,遠遠聽到一片鬼哭狼嚎之聲,府門大開,四名士兵,面目朝裡,荷槍實彈,手指搭在扳機,好似隨時要扣動扳機。
聽到腳步聲,士兵方纔回頭,見是李自成,慌忙下拜,“叩見大都督!”
“不用多禮,你們是在執勤,軍務要緊,”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怎麼樣,兄弟們都進去了!”
領頭的士兵起身回話:“回大都督,兄弟們早進去了,劉府的人,一個也沒出來!”
“好,好,”李自成一疊連聲,“繼續嚴密監視,不要放走一隻蒼蠅。”
“是,大都督!”那士兵向李自成躬身行了一禮,方道:“劉府四面,都有我們的人,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敢於天命軍做對,絕對沒有好下場……”
李自成與郭世俊並肩入了劉府,剛剛進入大廳,便見到士兵們押了十數人,好在劉府的人沒有反抗,場面並不血腥。
郭世俊靠近李自成,指着一名年約五旬的灰衣人道:“他便是劉氏東主劉興!”
李自成緊走兩步,靠近劉興,打量一番,道:“你是劉興?”
劉興亦是打量着李自成,不過短短的一瞬,道:“閣下是天命軍的大都督李自成?”
“敢直呼我們大都督的名字,掌嘴!”一名天命軍士兵衝過來,要捲起衣袖掌嘴。
“慢着!”李自成揮手阻住,他忽地覺得,劉興似乎有話要說,雖然沒有言語,卻眨巴着雙目,心不覺起疑,難道劉興是身不由己?
郭世俊也是覺得劉興的神情有異,便試探着道:“劉興,好好的爲何與天命都督府做對?”
劉興的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着李自成。
李自成道:“將劉興帶走,劉府的一干人等,暫時扣押,一個不能少!”
何小米親自帶着兩名親兵,將劉興縛了,押回大都督府,送入李自成的書房。
書房內只剩下三人,郭世俊道:“劉興,現在可以說了吧?這裡是天命都督府,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劉興呆了一呆,忽地雙膝跪倒在地,以頭點地,哭道:“大都督,郭大人,救救草民吧!”
“救?”李自成皺着眉頭,道:“難道劉東主有什麼難言之隱?”
劉興匍匐在地,不敢擡頭,汪然出涕道:“求大都督責罰!”
郭世俊心道:果然有鬼!看了李自成一眼,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李自成淡然道:“劉東主既然暗搗鬼,與天命都督府做對,懲罰是必然的,先看看你說了多少實話,”頓了一頓,又道:“且起來說話!”
“罪民無顏見大都督!”劉興起身後,立在李自成的面前,正好在郭世俊的對面,“罪民……”
“劉東主不用急,慢慢說!”李自成拿起杯蓋,盪開茶沫,淡淡地道:“今日本都督有的是時間,你從頭說起吧!”
“是,大都督,”劉興向李自成拱拱手,方道:“草民祖積德,存了些銀子,一直在蘭州從商,但蘭州先是遭了賊,又鬧兵患,草民只好縮在家,直到大都督來到蘭州……”
郭世俊道:“如此說來,應該對天命軍感恩纔是,天命軍來到蘭州,雖然重新分發了土地,但對於商家的財物,則是絲毫不取,並且鼓勵百姓從事工商業,應該適合劉家的發展!”
“郭大人說得是,草民平日也是對天命軍深深感恩,”郭世俊搭下眼瞼,道:“一年半以前,草民府忽然來了三名不速之客,草民本不欲相見,但他們冒充是天命都督府的人,草民不得已,開門迎客,沒想到……沒想到他們入府之後,便挾持了草民的孫兒……”
“……”李自成與郭世俊面面相覷,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大都督,郭大人,劉家原本人丁單薄,草民只有獨子,孫兒也是獨苗……”劉興又是泣不成聲,“他們抓住了草民的命#根子呀……”
李自成有些明白了,“他們挾持了你的孫兒,可是逼着你做些對天命軍不利的事?是刺探訊息,還是搞破壞?”
“這個倒沒有,”劉興搖搖頭,“這些時日,他們並沒有挾迫草民做事,只是隱藏在劉府,草民的孫兒也一直在他們的挾持之……”
李自成有些怪,如果是朝廷的探子,該隱藏在不爲人知的所在,城外的茅屋、流民安置點等,難道是“隱隱於朝”?
你這樣明目張膽待在劉府,還挾持人家的獨孫,雙方對立情緒嚴重,等於在自己身邊埋了一顆炸彈。
一旦劉興的孫子脫離掌控,雙方很可能要火拼,劉興倒向天命軍,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盯着劉興的雙目,道:“那這次呢?劉氏拋售紙幣,擅自漲物價,是否由他們指使?”
劉興頓時哭喪着臉,“實在是他們逼迫,草民沒法,所以……所以草民每次着人去兌換銀錢時,故意帶着較大的面值……”
李自成淡淡地道:“你是通過這種方式,故意向華夏銀行示警?”
“大都督明鑑,”劉興抹了把眼淚,道:“草民認爲,普通百姓身,紙幣不會太多,此舉必會引起懷疑……草民也盼着天命軍早日解救草民脫離苦海……”
這是在考驗華夏銀行,如果銀行看不出這些疑點,劉興絕不會主動示警,衝着這點,即便劉興的話是真的,也得受罰,李自成悠悠地道:“可是,劉府人手很多,劉東主爲何不早些向天命都督府求救?”
“那些人是凶神惡煞……又是亡命之徒,草民被他們要挾……草民曾經派人跟蹤過他們,結果只是在亂石崗見到屍體……”
李自成知道,劉興還是將孫兒的性命看得太重,漢人傳宗接代的傳統,太過濃烈,劉家是獨孫,所以劉興不敢冒一點危險。
李自成道:“這次天命軍突襲劉府,此三人是否被擒?他們是否還有同黨在外?”
“回大都督,草民估計,劉記此次出現異常,華夏銀行一定會有所察覺,所以,草民……草民一直用言語留住他們,讓他們待在府內,”劉興擦了把未乾的淚跡,繼續道:“這次天命軍突然包圍了劉府,三人均被擒,至於是否還有其餘同黨,草民實在不知!”
李自成點點頭,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來到蘭州的目的是什麼?”
“他們一向非常隱匿,便是出府,也是輪流出去,草民只能從片言隻語,判斷他們是朝廷的人,至於他們來蘭州的目的,草民委實不知……”
李自成皺起眉頭,他早判斷出,這些人是朝廷的人。
如果他們是洪承疇的人,倒是沒什麼,敵對雙方互相派人打探對方的訊息,本身再正常不過的事,天命軍的漢清局,不也是活躍在朝廷的地盤?
當然,如果他們是朝廷的人,那有些麻煩了,無論他們是否打探到機密的訊息,至少他們對天命軍的現狀,已經大致的實力,有了一定的認識,萬一引起朝廷的警覺,恐怕要早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