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過久,纔有了一絲遊光,難道天已經亮了?不會吧?這纔多久的時間?李鴻基的屁股痛得幾乎麻木了,但腦子卻是正常,再說了,即使天亮了,這絲光亮怎麼會移動?他躺着未動,卻是將頭扭過來,看向光亮的方向。!
光亮正朝他這邊移過來,應該是提在手的燈燭。
“都起來,開飯了!”
這是李鴻基進入監牢後,第一次聽到同類的聲音。
“呼啦!”響應的聲音遠遠不會場的掌聲,李鴻基估計監牢犯人不多,也是,要不他怎麼享受到獨處一室的“優厚待遇”?
燈燭行到李鴻基這邊,一名身着黑衣的低矮老者,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提着食龕,他放下食龕,打開蓋子,從裡面掏出兩個窩頭,又端出一碗清水,塞進牢房內,“嗨,開飯了!”
李鴻基現在一點食慾都沒有,總是枕在手臂,雙臂都有些痠麻,“牢頭,小人捱了知縣大人的板子,能否給個枕頭?”
“枕頭?你當這裡是你家的暖炕?”牢頭翻了個白眼,在牢房外面看了看,似乎是在尋找牢房的編號,“犯了什麼事呀?”
“小人欠了艾舉人的銀子,因暫時無力償還……”
“欠債?你是李鴻基?”牢頭瞪着雙眼,在陰暗的監牢內,又揹着燭光,顯得特別陰森,他搖着頭嘆了口氣,“哎,這世道……”
李鴻基不明白他爲何嘆息,“牢頭,我何時能出去?”
“出去?”牢頭的臉陰晴不定,像是要說些什麼,最後卻是指着窩頭和清水,“這是今天所有的飯食,當心耗子偷吃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牢頭……”
火光晃動,燈燭隨着牢頭漸漸遠去,李鴻基本不想吃,但聽說這是今天所有的飯食,只得慢慢爬過去,抓起窩頭,丟進嘴裡啃了一口。
他很快皺起眉頭,窩頭銜在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窩頭乾硬得都得鍋巴了。
真要是鍋巴倒也不錯,李鴻基喜歡鍋巴的嚼勁,脆響脆響的,但這個窩頭只硬不脆,還有一種麪粉特殊的粘性,牙齒根本咬不爛,而且還有一股明顯的黴味,現在是冬季,窩頭要黴變,不知道放置了多長時間。
他想不通,好好的窩頭,爲什麼要等發黴了纔會拿來給犯吃人,自己又不是那種殺人放火的重刑犯!
李鴻基想要吐出嘴裡的窩頭,但想到自己的案子還沒有判決,可能還要在監牢裡呆一段時間,只能咀嚼幾下,捏着鼻子吞進肚裡。
吃完兩個窩頭,又喝光了碗的清水,胃裡暫時平靜了,李鴻基又想起欠債的事。
懷裡雖然揣着這些寶貝,暫時卻是用不,難道自己會坐在金山餓死?
此後三天,牢頭每天午時、戍時左右,都會送兩個發黴的乾硬窩頭,外加一碗冰冷的清水,除此之外,你是喊破嗓子,也是無人搭理。
第四天醒來的時候,李鴻基感覺屁股不再生疼了,甚至還能稍微側轉,暫時還不能翻身,但翻轉個四五十度應該問題不大,他將手指探入內褲,原來傷疤已經結了痂,血水已經凝結起來了。
他用手扶着牆,試着看看能不能站起來,身才剛剛擡起,猛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難道又要過堂?我這傷疤還沒好呢!”
“李鴻基,出來!”
這聲音不錯,沙啞而略帶磁性,如果去某個綜藝節目當個主持人,實在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但在這個陰森而暗黑的牢房裡,李鴻基只感覺到一絲恐怖,雖然進入監牢不過數日,但他已經明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所有的喜劇都與自己無緣,任何可能的悲劇,在這裡都是再正常不過了。
李鴻基還在思索的時候,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牢房的們也被打開了,幾名衙役一擁而,也不問他屁股的傷口是否利索了,左右兩人一夾,將李鴻基拖了出去。
“哎呦!”或許是傷疤的老繭被扯破了,李鴻基感覺到屁股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他咬着牙,但汗水還是不爭氣地從額頭陡生。
衙役們選擇集體失聲,根本沒在意李鴻基的叫聲,或許是工作太專注了,或許是見怪不怪,他們直接將李鴻基仍在外面乾冷的地面。
李鴻基終於重見天日,但他第一眼見到的,乃是一輛囚車,“這小小的縣城,也有囚車嗎?難道有什麼重刑犯押赴刑場?”李鴻基忘記了屁股的疼痛,用手摸索着囚車的木條,“這囚車如此之矮,不知道怎麼裝囚犯,難道讓放牀棉被讓囚犯躺着?”
衙役們也不與李鴻基搭話,他們沒有李鴻基這麼多花花腸子,忙碌了一會,早有人打開囚車,將李鴻基拖進去。
“啊?”李鴻基大吃一驚,難道這囚車是爲自己準備的?他這纔想起那天晏子賓的當堂判決,因爲是口頭判決,他以爲這個晏子賓只是要吃完原告吃被告,搞點灰色收入,哪知道竟然的真的。
兩名衙役扶起李鴻基,讓他的腦袋從囚孔裡鑽出來,再將雙手伸進囚車前方的枷孔裡,合蓋板,雙手被固定,腦袋懸在囚車頂外,而整個身子還留在囚車內。
“哎,幾位兄弟,是不是弄錯了?”李鴻基腦袋“嗡”了一下,感覺到完全懵了。
“錯了?”那衙役一邊將囚車了鎖,這才硬邦邦地扔了句話:“老爺說了,李鴻基欠債不還,要遊街示衆,以儆效尤。”
“遊街?幾位兄弟,我只是欠了債,又不是殺人放火!”李鴻基哀求道。
“這個你去和老爺說,爲了你,我們這一大早還得陪着你受凍,”那衙役大概是頭領,雙手捂着嘴哈了口氣,又瞪了李鴻基一眼,“殺人放火?你敢嗎?你要真敢殺人放火,或許用不着坐牢了!”
這是什麼話?但李鴻基沒時間揣摩了,他朝那衙役哀求道:“兄弟,我這在囚車,怎麼能見到宴大人?要不,你們緩緩,讓我先去見見宴大人……”
“能不能見到宴大人,我們管不着,我們只負責遊街,”那衙役在拖拉囚車的馬屁股拍了一下,“弟兄們,走嘍!”
“難道馬匹是他的弟兄?”李鴻基忍住笑,知道祈求無望,只得退一步,“幾位兄弟,這大清早的,寒風都能凍死鳥,能給口熱水嗎?”
“熱水?”旁邊一個衙役笑道:“李鴻基,熱水不用急,一會有,而且還是加了味精的,哈哈,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馬撇,原來說的是汗水,李鴻基在心裡咒罵了一句,現在似乎陷入死結,只有晏子賓才能改變遊街示衆的決定,但李鴻基根本見不到這位縣太爺。
押着囚車的有四名衙役,當先一人手持銅鑼,時不時還喊一句,左右兩人與囚車同行,兼驅趕馬車,囚車後面尚有那位衙役統領,不時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與清晨的寒風相,李鴻基現在才體會到“囚車”的含義,這輛囚車像是爲他量身打造的,恰好他的身高矮點,但脖子卡在方的空洞裡,算是被固定起來,他想要站直了,囚車不夠高,欲待蹲下來,囚車又顯得太高了。
站不直,蹲不下。
李鴻基現在知道了什麼叫“天無路,入地無門”。
幸好李鴻基小時候練過武功,在師傅的大罵下,馬步蹲得不錯,現在蹲在囚車裡,也算是不幸的萬幸,但臀部崩得緊湊,傷口又是火辣辣的痛,許是老繭崩裂了,他想伸手摸摸,但雙手被卡在囚車前的枷洞裡,動彈不得。
“老子又不是什麼重刑犯,爲什麼要受到如此的刑罰?”李鴻基只能在心裡罵罵,要是讓衙役聽到,還不知道要遭什麼罪。
囚車剛出縣衙大門,前面的那個衙役一邊敲着銅鑼,一邊喊道:“李鴻基欠債不還,還敢毆打債主,各位鄉鄰看好了……”
李鴻基兩眼一黑,老子只是沒錢,又不是不還……
現在天色尚早,路行人稀疏,聽到衙役的叫喚,路人多半扭頭向李鴻基掃一眼,然後走自己的路,如果要提高知名度,衙役算是免費給李鴻基大力宣傳了。
不一會兒,路的行人多起來,原來是一個菜市場。
見行人多起來,那衙役明顯提高了叫喚的頻率,像是沿街叫賣的商販。
早市的百姓,很多大爺大媽已經買好了菜餚,正好閒着無事,漸漸聚攏過來,李鴻基是他們眼最好的大猩猩。
“走開,走開,又不是多個鼻子,少隻眼睛,有什麼好看的?”李鴻基索性閉雙目,心裡徒勞地驅趕着周圍的百姓。
“惡棍李鴻基,你也有今天?”不知道是哪個苦大仇深的大娘,從籃取出一顆大白菜,將大白菜外面已經枯敗的那一片剝下來,順手扔給李鴻基。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知道和不知道李鴻基遊街原因的老少爺們,紛紛從籃着取出各式蔬菜,扔到囚車,衙役們照例讓開一條道,方便百姓發泄他們對李鴻基的不滿。
李鴻基腦袋的四周都是菜餚,只要張開口,可以吃這些免費的新鮮蔬菜,如果哪位好心的大娘將這些菜餚煮熟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