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這對於朝堂之上的大臣而言這並不算是十分陌生,這國宴和宮宴只要是能夠站在朝堂上的大臣,哪個是沒有吃過一兩次,就連那些個命婦們也多少都有參加過宮宴的經驗。
以前的時候萬淑慧隨着雲弘也是參加過宮宴的,只是那個時候她還身爲侯爺夫人,那些個命婦小姐的多少也是見過面的,但現在突然之間演變成爲御史夫人,所以萬淑慧對於這一次的宮宴不打算參加也便是因爲這個緣故。
到底這雍都之中的人,這擦個肩還有可能會遇上這七大姑八大姨的,更何況是在宮宴之中。
雲姝也能夠理解萬淑慧的想法,這也的確可算是她會想的事情,她這大半生都可算是過的十分的兢兢業業,如今這日子稍微好過一些,她寧願是躲在家中也不願意出門去見那些個女人,至少還能夠過上一個安逸的日子,所以這一段時間來她雖是對那些個言語不怎麼理會,卻還是窩在這一方的小天地之中就像是一隻躲藏在殼中的蝸牛一般,自認爲這殼是十分的堅固,但這事實上這殼脆弱的完全不堪一擊。
但只是這樣子躲着人,雲姝覺得到底也還是不是什麼長久之計,避在柳家半點也不出門,這的確可算是一個十分不錯的決定,但她這人生還那麼長,難道是要在柳家足不出戶這樣一直下去不成?那得是呆上多少年,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靠譜的事。她們要說就讓他們說去,雲姝就是這樣的姿態,反正早晚都是要被那些個人說道的,那麼就讓他們從現在開始說得了,這說的時間長了一些之後,只怕他們自己都要厭煩了,到時候就算是想讓他們說,他們都是不樂意說了。
雲姝這宮宴之中倒還是第一次去,這以往的時候是她年紀太小,而且這宮宴之中也甚少是邀請了這些個大臣的子女去了皇宮之中。
不過這種舉動也可算是正常的很,這元熙帝這些年身體太差,所以這三年一選的秀女也便是已經停了下來,可這老子年長了,但兒子還年輕着的。
元熙帝的子嗣還算挺多的,雖說年輕的時候也有不少的子嗣夭折,但如今這留下來的子嗣也足足有十三人,最是年長的也便是有三十,最小的也有六歲。這年少的還用不上,但也的確也有好幾個適值成婚年齡的皇子,這皇家的姻親自然不像是尋常人家那般的簡單,這已經不單單只是門當戶對的問題了,更多的還有關於皇權的集中。
所以這宮宴上也是正直適婚年紀的皇子和世家女相看的機會,從而方便從中挑選出一個身家不錯身世也不錯的女子作爲皇子的正妃或是側妃。
對於才還算是孩子的不到及笄年紀的女子來說,拿雲姝舉例,她便是覺得自己大概就是用作湊數的,她這樣正好處在不尷不尬的年紀,又是在那有幾分尷尬的身世之中,這除了湊數,她還真的想不到自己還能夠有旁的什麼用途了。
柳雲軒也便是在這宮宴的名單之中,但一知道萬淑慧和雲姝也是在宮宴的人選之中,他那欣喜還沒有多久,當下那一張臉就直接拉長了半點也沒有開心的神色,如果不是還有柳博益在的關係,只怕他還會鬧騰開來不止。
雲姝當然也沒有去管着柳雲軒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打從她們母女兩人進了柳家的門就已經是柳家的一份子了,不管柳雲軒到底是承認還是不承認,這都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他要是能接受不鬧騰那當然是最好,但他要是鬧騰,她也不會當做一回事,不過到現在爲止,雲姝倒是覺得這柳雲軒也不過就是小鬧騰一番而已,也倒算是一個懂事的,知道在外頭寧願是要保持沉默也不會多說一句旁的那些個不好當話來。
雖說這宮宴是在三日之後,但這要做的事情倒也還是不少的,譬如這進宮要穿的衣衫也還是要趕製出來。這進宮本也就是一件大事,衣衫自然是不能夠穿着素日裡頭穿的那些個衣衫,所以雲姝也特地讓繡房的人來了家中一趟,給自己還有萬淑慧丈量了身形,打算做兩套得體的衣衫。原本雲姝也是打算給柳雲軒也做上一套來着,但這也不過就是剛剛到了柳雲軒的院落之中,同他這般說了一說之後,當下便是給柳雲軒甩了一個臉色。
“我的事無需你來操心!”柳雲軒定定地看着雲姝,那眼神之中絕對算不上十分的和善,冰冷冷的模樣打算是將冷酷進行到底的樣子,“你是覺得如今現在整個柳家都是你在當家做主了不是?所以這事事你都要參合上一腳。很多事情我雖是不說,但這並非是代表着我是接受了你們母女兩人。”
柳雲軒看着雲姝的時候這心中就忍不住想到如今還躺在牀上的傅媽媽,再加上現在偶爾不經意之間便是看到萬淑慧,他雖是個書生但也不是個完全不知道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所以在看到萬淑慧那肚子的時候,他就知道這肚子裡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爹的。
也便是因爲這件事情,柳雲軒是更加看不上萬淑慧和雲姝了,只覺得這兩母女的心思實在是太過深沉,這般模樣都是要想盡了辦法到了他們柳家的門來,這一邊怨怪着這母女兩人,一邊又是覺得自己父親真真是個沒什麼腦子的人,就算是知道不知道她是懷有身孕的人,那麼現在多少也應該是知道她是有身孕的,他甚至還在心中期望着自己的父親在看到這樣的事實之後能夠發上一次大火,然後將這兩母女給趕了出去,但柳雲軒怎麼等也沒有將自己所等待的想要的結果給等來,所以他也可算是明白了,自己那父親那是上趕着戴了那一頂明晃晃的綠帽子,這戴得還是十分的心甘情願,這樣的認知讓柳雲軒更加的不爽,只覺得自己的父親那真真可算是鬼迷心竅的厲害了。
柳雲軒是越想越覺得自己父親那叫一個鬼迷心竅,這尋常人哪裡是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如果不是鬼迷心竅又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雲姝被柳雲軒這樣一竿子打了面子,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生氣的,雖說明知道柳雲軒是絕對不會接受她的好意,明知道是一回事,但這做這種事情到底也還是這情理之中應該做的,若是不做只怕到時候還得說她們母女兩人是個十足沒什麼規矩的,只顧着自己在那邊做了新衣衫去參加宮宴卻是將他給忘了個乾淨,到時候還不是得鬧出什麼閒言碎語來的。
雲姝聽到柳雲軒這麼說,她不惱怒,面色上也還是帶着笑容,漫不經心地道:“哥哥不想要我帶來的人給你量體裁衣也沒什麼打緊的,哥哥儘管請了自己中意的人來做,也可以說上一聲我讓人給你請人來做,但這宮宴上所代表着的也不是隻有你一人而是柳家的一切,哥哥是個明事理的人自然也會明白在那樣的場所上使小性子到時候會是怎麼樣的情況。”
雲姝看着柳雲軒,她又補充上了一句道:“哥哥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吧,就像是當初傅媽媽的事情一般,哥哥不是做的挺好的麼?”
柳雲軒怎麼也沒有想到雲姝會在現在這個時候說起傅媽媽的事來,這不提還好,這一提之後倒是讓他的心情更加的抑鬱,當下這面色也就更加的黑沉,如果不是他還算是有幾分素養,只怕就已經剋制不住想要直接一巴掌抽上雲姝的臉了。當初他這是被她逼得完全沒有半點才妥協的,現在她還敢拿這種話來對他說,這種人真是……有恃無恐極了。
早晚有一天,他定是要剝下她這不可一世的皮來。
雲姝看着柳雲軒那姿態,大概自己這般的模樣在他的眼神之中就是完全有恃無恐且也還是不可一世的,想必他在心底之中已經是嫌惡自己嫌惡到了極點了。
“哥哥,你應當是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吧?”雲姝看着柳雲軒道,這宮宴到底是那些個尋常的宴會所比不得的地方,所以還請哥哥不要那般的隨意纔是。既然哥哥不喜歡的話,那我就帶着人先走了,如今只剩下這兩三日的功夫,哥哥若是要做新衣衫也好歹着緊一些,否則就算是哥哥你想要做這時間上也委實是趕不上了。“
雲姝這說了一句之後方纔離開了整個柳雲軒所在院落,反正他現在這個姿態自己和他說的再多也沒什麼用處,他還是能夠將自己的好心當做驢肝肺來看。
柳雲軒被雲姝那一發話頂了個正着,這雲姝的嘴皮子他也一直都清楚自己定然不是她的對手,卻也還是在想着什麼時候是能夠搬回一成來,但現在看來,這別說是扳回一城了,他壓根就沒說幾句就已經被她把想要說的話給說了個乾淨,且她還是有那樣的名目來同自己說的。果真是應了自己姑姑的話,這母女兩人之中最是心機深沉的就是這個丫頭,也便是由着這個丫頭這才使得讓自己的父親這般的相信她了,反而是將自己這個親生兒子完全不當做一回事。
柳雲軒開始懷念起在這兩個人還沒有進門來的時候,雖說那個時候只要他一同人去吃酒父親便是要責罰責罵於他的,可那個時候至少他還是能夠感受到父親是真真地關心着他的,但現在他已經已經感受不到了父親的關心,好像雲姝纔是他的女兒,而他不過就是這個家中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罷了,半點也是不用在意的。一想到這一點,柳雲軒覺得對雲姝的厭惡也就更加的深沉了。
這種想法,雲姝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柳雲軒對自己和她母親最大的厭惡就是來源於柳博益,她真心是想哈哈笑上兩聲,笑他柳雲軒果真是一個父控。
等到宮宴的那一日上午辰時一過,繡坊裡頭就已經送來了這趕工做下的衣衫,雖是這時間稍稍趕了一些,可這做工卻是半點也沒有減料,萬淑慧也着了府上的人問了一問,得知這柳雲軒雖是沒有讓雲姝帶去的人量體裁衣卻也還是由着旁的繡房的人趕製了一身新衣衫,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萬淑慧這才放下了心來,對於這個繼子,萬淑慧是真真有些不知所措,她這是想要討好吧,他也是半點也不需要,將她的一番好意狠狠地推到一旁去,可若是不討好,她這個後孃也實在是有些難爲的,所以面對柳雲軒的時候,她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做纔好。
這宮宴雖是在晚上,但這些個大臣這些個命婦到底也不可能會是掐着這吃飯的點到了皇宮之中,所以這宮宴也便是會在宮宴前一個時辰入宮,這大臣們自是自成一體,而這命婦自是由着後宮之主領着在那後宮花園之中轉悠上一圈,又或者是在旁的宮殿之中閒話家常一番,當初萬淑慧入宮的時候宮中的孝賢皇后還在,自然地也便是由着孝賢皇后領着在御花園暢遊了一番,只是在八年前孝賢皇后已經故去了,所以這如今到底是如何,這也是個說不準的事兒,許也有可能會是讓後宮之中如今最是崇高的貴妃娘娘所安排。
所以下午入宮的時候,這府上的馬車也便是分開了兩輛,一輛載着柳雲軒同柳博益,一輛載着萬淑慧同雲姝到了宮門口。到了這宮門口的時候也便是有不少官員的馬車停在那裡了,這一家之中也便是分作了兩輛馬車,雖說大慶之中大妨不嚴,卻也有着七歲不同席的規矩,也便是說家中的男子女子在七歲之前這同吃同住甚至是同睡在一張塌子上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但這七歲之後便是要教導着明白這男女有別的規矩,免得到時候壞了規矩白白被人恥笑。
柳博益也是知道雲姝這不是頭一次入了皇宮了,可上一次入了皇宮之中並非像是現在這般,這單獨見了元熙帝是一回事,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下見元熙帝又是同那些個命婦相處又是另外一回事,再者,柳博益還有幾分擔憂萬淑慧,她多少有幾分畏懼,再加上這些個命婦之中不少人都是以前打過照面的,只怕這今日當着上位者的面是不會說什麼,但這也不可能是完全沒有半點私底下相處的時候,那到時候說個一些個難聽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柳博益看着萬淑慧和雲姝母女兩人,輕聲地叮囑着:”這一會之後,若是遇上那些個不怎麼長眼的人,你們母女兩人且自己上心,雖說是和氣生財,但到底也不是給了旁人白白地詆譭奚落的,所以這到時候你們且自己看着辦吧!“
柳博益的這一番話也便是在同萬淑慧和雲姝說着一個事實,那就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萬淑慧的面容之中也還是有幾分的擔憂,她低聲道:”相公,我這心中總是覺得有幾分的不舒坦,總覺着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柳雲軒聽着自己的父親叮囑她們兩人卻是對自己完全不置一詞的,他的面色有幾分的冷凝,心道父親也實在是太擔憂這兩人了,這雲姝那樣的人物有怎麼可能會讓人欺壓到了自己的頭上,這斷斷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道:”父親雖是這般說,但到底這如今是宮宴,是天家的眼皮子底下,妹妹素來是個最懂規矩也一直都在勸着我,如今我也是將當初妹妹用來勸解我的話送給妹妹。妹妹如此冰雪聰明應當知道我是在說的吧?“
柳雲軒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他咬重了”妹妹“和”最懂規矩“這一句話,這說到最後的時候甚至還是帶了幾分挑釁的意味,他這話裡面到底是什麼意思,不管是誰都能夠很明顯地知道這其中的意味。
雲姝當然也是聽出了柳雲軒話裡面的意思,他這意思就是說她素日裡來都是勸解着他要顧及着柳家的顏面,現在這個時候也就輪到他來對自己說要顧及着柳家的顏面的了。
”哥哥說的極是,這能夠來參加宮宴的人也都是大臣們的夫人和千金,一貫都是知書達理的,這樣的人也是最懂規矩的,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情也應該是十分得體的,所以也不用擔憂這等事情。哥哥,你說我說可是在理?“雲姝笑意盈盈地道,但那話裡面卻是表明了那些個人要是沒說錯什麼話她自然不會計較什麼,但如果他們要是說錯了什麼話,那到時候就由不得她在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了。
柳雲軒眯着眼睛看着雲姝,他也明白雲姝話裡面的隱藏意思,他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哼,也沒有再說什麼。
入了皇宮之後,果真這宮門口便是侯了不少太監和宮女,等到命婦們一進宮之後便是上前來請安,然後將往着御花園方向帶着,說是奉了貴妃娘娘的令。
雲姝同萬淑慧到了這御花園的時候也便是看到了在御花園之中已經有了好些剛剛入宮早的命婦和千金,一個一個的都是打扮的漂亮無比,這臉上的妝容也已經是卸下了那鉛粉,而是用上了雲姝那悅己者哪裡所出的粉底一類的化妝品,只是這使用的方式多少也有幾分不大的得當,所以這看上去多少還是有幾分的不大像樣,但至少也比之前那擦了一臉的鉛粉那慘烈的白要來的好看的多了。
對於這一點,雲姝也可算是十分明白,沒有速成的化妝術,這剛開始學習化妝的時候多少都是十分不適應的,就算是化出來的妝容也多少有些彆扭,但次數一多之後也就會漸漸地習慣。
對於雲姝和萬淑慧母女兩人的出現,這原本還算是交談甚歡的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紛紛朝着她們母女兩人看着,那眼神之中可稱不上是有多友善。
這在御花園之中相談的自是那些個平日裡頭關係還算是不錯的大臣夫人們,這到處都有一個圈子,這大臣夫人們之中也便是有一個獨有的圈子,這圈子之中還有着分別的,那些個朝中忠臣的妻女自然是處於最上層的,其餘的那些個官太太們也無一不想打入這些上層圈子之中,但這種地方又不是說打入就能夠打入的,萬淑慧當初還是侯夫人的時候雖說雲弘的確是沒有什麼實權,但好歹也可算是佔了一個好聽的名頭,也勉強可算是在最上層的夫人之中的,可惜她這人生性靦腆而又怯懦,所以也甚少同這些個人走動,所以也算是遊離在這個圈子之外的。
現在萬淑慧身爲御史夫人,當然也算是忠臣的妻子,可在這些個官太太的眼中對於萬淑慧多半還是有幾分看不起的,她們雖是也參加了那一次喜宴,但骨子裡面還是有着一種看不起的意味在的,覺得說這萬淑慧二嫁也不是個什麼好女人,尤其是現在看到萬淑慧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那些個人也全都心中有了幾分底,譏屑之心也就更大了,那眼神也更是帶了幾分打量。
雲姝只看了一眼,便是看到了那些個官夫人的姿態,也看出了這如今在御花園之中的那些人多數都是圍着一個婦人轉悠,那婦人梳着高高的髮髻,那上調的眉峰露出一種高傲的姿態,怎麼看便是怎麼覺得她是用眼角在看人的。
萬淑慧在看到這個婦人的時候,神色之中略有了幾分慌張,她是知道這個婦人是誰的,是朝堂之中左丞相王恆的妻子李氏。
這王丞相是一個厲害的人物,她那夫人也可算是能夠同王丞相匹敵的人物,高傲的很,從很久之前就已經是雍都之中那些個官家夫人諂媚的對象,萬淑慧也甚少同這個人打交道,總覺得每一次看到她的時候都有一種畏懼的感覺。
李氏掃了一眼萬淑慧,那語氣之中充滿着嘲諷地道:”原來是靖遠侯夫人……啊,不,如今應當是稱之爲柳御史夫人,我這不過就是去親戚家走了一圈,這纔出門短短兩三個月罷了,一回到雍都之中倒是變天了啊,實在是想不到,柳夫人好本事呢。“
她這話無疑是在衆人面前揭了萬淑慧的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