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的心思的確本着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思,這餅太大,一個人吃哪怕是真的能夠一下子吃下去只怕也是有些不好消化的,當然地,她要是能夠一口啃下去,只怕也就被這些個人給惦記壞了。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將這塊餅獨自一人吃掉,總是要留點東西給旁人也一併吃上一口,這纔是雙贏的局面。
而在她這個雙贏局面之中,合作的第一人選並非是晉王謝淮隱,而是皇家。只是一個謝淮隱的確是不錯,但這其中還有可能會出現一些個差池,雲姝的目標是謝淮隱身後的皇家。這些日子來,也有不少的帖子已經送到了她的面前,這其中有不少是雍都之中朝堂之上那名聲極其響亮的大臣,也有一些可算是天下知名的富商,那些個帖子一張一張地抵到了她的面前。
雲姝清楚,這些個人衝着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上的那些個所擁有的東西,她也一直在等着,所以以自己身體不適近日不能見人的理由將那些個帖子給推了,雲姝自是不怕自己想要等着的人不上門來的事,當日來喜宴上頭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謝淮隱也是親自前來了的,不過就算是他不來,雲姝想着只要那些個風聲傳到了他的耳中,以他這錙銖必較,恨不得把一文錢掰成兩瓣來用的性子,絕對不可能會放過這樣的一次機會。
所以雲姝的心思也是放的極緩,打從她進了柳家的門之後,她整日裡頭多半是呆在柳博益的書房之中,柳博益對於雲姝喜愛學習這也是十分看重的,柳雲軒這些年同他之間的父子關係說不上大好卻也還是說不上大壞,但這兒子同女兒之間到底還是有些個差別的,這兒子莽撞,女兒心細,柳博益早就已經是想要有一個女兒了,聽着雲姝叫着他爹的時候,他可是打從心眼裡面就開始高興的很,又見雲姝上過閨學,也是讀書識字的,尤其是那一筆小楷和瘦金體寫的的確不錯,所以柳博益從不反對雲姝進了他的書房。
雲姝對於柳博益的書房十分感興趣也便是隻有一個原因,在這裡頭的藏書量可算是十分巨大,這個時代還沒有活字印刷這一類的東西,所以這書多半都是用撰抄的方式流傳下來的,甚至有些個古書那是刻在竹簡上,甚至還有寫在絲絹上的。如今這紙張雖已經有了便宜的出產方式,但這書籍一類的,那還是一個富貴的東西,所以這讀書人所用的書籍要麼就是自己撰抄下來,這若是用買的,那還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柳博益的父親是帝師,原本就是一個讀書人,所收藏的書籍也是不少了,甚至那竹簡做的藏書就有整整一屋子,而柳博益年輕的時候素來無事就喜歡撰抄一些個書籍,尤其是他當初當伴讀的時候,這最長呆的地方也便是皇家的書庫,在那裡頭他抄了好多年的書籍,幾乎是將書庫裡面大半的書籍都抄了下來,自己裝訂成了書本,得閒的時候便是看看也有不少的心得。
柳博益對於雲姝對自己書房的癡迷以爲自家女兒是個好學的,但他哪裡能夠想得到雲姝的心思全然是沒有放在學習上頭,而是放在旁的上面了,當然,這個暫且不提。
雲姝這日日都是前往書房的事情對於柳家來說,那也可算是一個不得了的事情,尤其是對於一心向着柳雲軒的那個人,這其中爲首的也就是柳賢柳管家和柳雲軒的書童柳管家的兒子柳燁,還有就是奶孃傅氏。這其中對雲姝最是牴觸的是奶孃傅氏,她看着萬淑慧的時候雖是依着規矩行了禮數,但那一雙眼睛並不像是在看一個當家主母應當有的恭敬,那眼神之中的不屑和牴觸幾乎是難以掩蓋,而看着雲姝的時候那眼神更是裸的鄙夷,尤其是在知道雲水整日裡頭都會從書房之中拿了不少書,看着老爺對這一對母女整天眉開眼笑的模樣她的心中更是覺得自家少爺現在是真真在府上處於弱勢的地步了,幾日下來之後,傅媽媽幾乎是將雲姝和萬淑慧在心中想成了那妹喜妲己一流的人物,整日便在柳雲軒的面前嘀咕着。
“少爺,你看那母女兩人那叫一個心機深沉的,她們這是打算着將這個柳家佔爲己有啊少爺!”傅媽媽憂心忡忡地對着柳雲軒說着,這一段時日來,她的少爺吃了多少苦頭,當初少爺爲了這件事情生生地出了門好幾日老爺這不聞不問的,甚至連去看一眼都沒的,這已經讓傅媽媽覺得心中焦慮的很了,更是擔憂那萬淑慧現在進了門,萬一要是她往後生下了兒子來,那她的少爺的地位在老爺的心中還剩下什麼?!
“少爺,您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傅媽媽道,“您得去爭上一爭,總不能這往後的一切都叫她們母女兩人得了去不是?”
柳雲軒對於自家奶孃這整日裡頭叨唸的事情有幾分的煩躁,但一想到自己當初離家出走了那麼久,父親甚至連尋都不尋他一下,這該幹嘛的還是在幹嘛,也便是隻有這最後他眼見這婚期越發的接近了,而父親一點改變的意思都沒有,他這纔看清楚了現實,再不甘願也只能灰溜溜地回來,他的心中也是十分的憋屈,更何況奶孃還在自己面前整日地說着這些事情,讓他的心中更加的難受。
“傅媽媽,現在又不是咱們說了算的時候,父親若是還有顧念着什麼,自當是將我放在心上的,若是沒有,我再說什麼也沒有什麼用處不是?”柳雲軒道,他近來也可算是看清楚了一件事情,他就算是再怎麼爭吵也沒有什麼用處,他要是現在聽了奶孃的話,他多半是能夠討得什麼好處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只怕到時候又要掀起什麼風波了,而且就衝着之前雲姝對他所說的那些個話,他也算是明白了,這小丫頭可不是光是會嘴巴上說着玩玩鬧鬧的一個人,她什麼事情都敢做的出來,近來這太學之中那些個自己昔日裡頭也可算是有幾分熟識的人甚至是以及其促狹的姿態來詢問着他關於這多了一個後母和一個姐妹的心情是如何的,這讓他也十分的窩火。
太學之中的那些個人都是如此,更何況是雍都之中的那些個人說不定是在心底裡頭怎麼想着他們柳家呢,柳雲軒再不濟,也不想在現在這個時候鬧出了一些個事情來讓柳家覺得沒臉。再者,那萬淑慧進了門來之後,她也一直都是在自己的院落之中,甚少會出現在她的面前,所以他覺得只要她不會刻意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來,也不會來尋了自己的麻煩,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忍的,何必是要在現在鬧的整個家中家無寧不可呢。
再者,柳雲軒也記得自己那姑姑所教的一件事情,這不爭即爲爭。現在父親對兩人上心,他只要有着爭鬥的心思反而是會被自己的父親所厭棄,反而是便宜了她們兩人,倒不如先按兵不動,等到她們母女兩人有動作的時候再來見招拆招就好,且到時候這理還在自己的身上。柳雲軒也覺得自家姑姑這話說的十分正確,後發而制人這也可算是一種計謀。
“少爺!”奶孃也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她的心底裡頭就是覺得那母女兩人實在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又見柳雲軒那樣子像是已經認命了一般,這讓傅媽媽的心中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對於她來說,這等事情怎麼能夠認命呢,這一認命之後只怕到時候那兩母女在府上更加耀武揚威起來,半點也沒有將她們放在眼內了。
柳雲軒就像是老生坐定了一般,他低下頭去看自己手上的書,半點也沒有將傅媽媽所說的話聽在耳中又或者是記在心上的意思,傅媽媽在一旁有絮絮叨叨了良久,見他真真是半點也沒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這才作罷了,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心中卻是下定了主意,不管是怎麼樣,絕對不能夠讓這母女兩人日子過得太舒坦才行,這萬淑慧還好說一些,傅媽媽最是看不起的就是雲姝,這覺得這到底不是自家老爺親生的種,骨子裡面留着的還是外人的血,不過就是灌上柳姓而已,自是不能夠當做正經的小姐來看待的。
傅媽媽這般也不是隻是想想而已,而是她的心中真的有這樣的計較,這柳家雖說她這個奶孃不是當家做主的人,但那也是從柳雲軒一出生之後就將他奶大的人,再加上柳雲軒的親生母親是難產而故的,所以柳雲軒從小到大對這個奶大自己還將自己看顧長在的傅媽媽是當做半個母親來看待的,之前府上沒有主母,一些個大大小小的事情傅媽媽也是有權做了準的,這府上管家是柳賢,但在後院之中真正做了主的還是這傅媽媽。
但萬淑慧好歹也是八擡大轎擡進門來的正經主母,傅媽媽這心中再是不滿卻還是多少得給予幾分顏面,但這顏面的確是給了,她至少沒有當着萬淑慧和雲姝的面吐上一口唾沫,但至於旁的那些個後院裡頭的事情,傅媽媽可是早就已經對後院裡面的那些個丫鬟妮子們下了自己的意思,那便是這當家主母的,咱們認,這面上自然是不能夠太讓人難堪,但只要是不當着老爺的面兒,主母小姐那邊要些個什麼東西又或者是吩咐拿個什麼東西的,這能拖延的時候自然是要好好地拖延一番。
所以萬淑慧同雲姝住進柳家這幾日,雖是不能算是日子過得十分難受,但要說過的舒坦那是算不上的,尤其是有時候想要一杯熱茶的時候,這柳家的婢女可能還會磨磨蹭蹭地耗上一炷香的時間纔會給你把茶水給送了過來。
雲姝也不過就是冷眼看着那些個眉宇之中依舊是十分不服管教的婢女,即便是她每次所要的東西都是會延遲一段時間纔會送到自己的面前來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惱,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記下了一筆,她對於這種事情一般也就只有兩個原則,要麼當場發作,要麼就是秋後算賬。錦瑟和流珠她們面對這樣的情況也只是看在眼內並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是連提點一句也無,面對雲姝對於府上那些個怠慢的或者是傲慢的人也是那般的客氣有禮的時候,她們也不由地爲了這些個完全不長眼的小丫頭們捏了一把冷汗,曉得小姐定是在尋着某一日給好好算了一回賬的,這秋後算賬的事情,那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承受得住的。
說來也巧,在萬淑慧嫁入柳家的第七天的時候,如今已成了關家長媳如今的禮部侍郎夫人的柳家姑奶奶是柳意妍來了。
柳意妍同柳博益的年歲相差了三歲,當初柳雲軒的母親難產而故不到半年,柳博益便是要走馬上任,而柳雲軒實在是太小,不能跟着一起去,所以只能留在雍都之中,當時的柳老太爺也已經年歲頗大,所以柳意妍對於自己這個侄兒也是十分的在意,一直都看顧着,哪怕是後來出嫁之後也時不時地來看看人,幾乎是將人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地來對待了,而柳雲軒同自己這個姑姑也是十分的交好。
柳意妍來的時候,柳博益朝堂之中還有一些個事情,所以也還沒有回來,雲姝避開了那些個請柬,所以也就一直留在府上足不出戶,陪着萬淑慧。
萬淑慧大約是如今的日子過的十分不錯,所以這面色看着也是十分的紅潤有光澤,比起當初從雲家出來的時候那真的可算是一個天一個地了。雲姝進了萬淑慧房中的時候,她正在做一件衣衫,而那青色的面料再加上那身樣,光是一看就知道這一件衣衫是做給誰的。
“母親!”雲姝叫了一聲,又是從萬淑慧的手上拿了衣衫來細細地看,雖是還只出了一個雛形,但也已經能夠看得出這衣衫是用了心思的,尤其是那已經縫製了一些的陣腳那叫一個細密。
“母親這以往的時候總是想着女兒,這若是要做了衣衫的時候要做也是給女兒先做的,可現在母親的心中已經是沒有女兒了,都只給爹做了衣衫連問女兒一聲都沒的。”雲姝嗔道,那話聽着也有幾分的酸溜溜,像是在責怪着萬淑慧,但她看到萬淑慧現在過的這般模樣,她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至少能夠看到她臉上有着笑意,甚至臉色也更加的紅潤,想來這日子是真的過的不錯的。
“你這丫頭,錦瑟依蘭兩個丫頭的針線活可比我強得多了,你這開口說上一聲,別說是件衣服,你要旁的,只怕她們都是要滿足你的,就巴巴的一件衣衫也值得你來念!”萬淑慧戳了雲姝的額頭一下,那眉眼之中的笑意更甚了一些,她道,“成,你想要,娘就給你做,到時候若是覺得不好你可別朝着我來念就是。章媽媽,你且看看,就是你們這些個將她這般供着,供到了這脾性也便是這樣大了,這小心眼的性子也全都來了!”
章媽媽聽到萬淑慧這般說的時候,她急忙是笑道:“小姐這說的是什麼話,要說供着姝兒小姐的人,您排第二這絕對沒有人敢排了第一去的!”
萬淑慧聽着章媽媽這般說,她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一些,“成了,你這丫頭也莫要來這裡打趣爲孃的了,你現在來,應該不是想着來同娘說這些個漂亮的話來哄我開心的吧?你這前兩日還不是說極忙,整日整日看着你從你爹書房之中拿了一堆一堆的書籍出來,你這又是打算做什麼?”
萬淑慧對於雲姝的事情一貫都是不怎麼插手的,畢竟她的主意要比自己的大,只是之前還聽說她要開一些個鋪子,這話說了之後又沒有瞧見她真的有開了什麼鋪子出來,現在又整日搬着那些個書籍,她這才覺得有些不解,書有多金貴她不是不懂,倒也不是心疼,也不知道雲姝他們父女兩人到底是說了什麼話,她這心中到底還是有幾分不安,想着自己的女兒這般受了寵愛對她這個當母親的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能夠看到自己的女兒真正地被疼愛着,這種事情哪個當母親的是不想不願的,只是這府上還有一個柳雲軒在,他到底纔是正經的柳博益的兒子,看到這些他的心中會怎麼想怎麼覺得,光是想到這些,萬淑慧就覺得多少有些擔憂了。
而且,萬淑慧也曉得這府上的那些個丫鬟多少還是有些不喜她這當家主母的,而且她也不想去破壞了這府上的平衡,所以這一直以來,她都處於安安靜靜的姿態,甚至也沒有打算要改變現狀的意思,生怕自己的一個小動作就會惹來旁人的一些個猜忌,就連柳雲軒那邊,她也一直都沒有主動去當做一個長輩一般地過去過,進門第二日,原本依着規矩,柳雲軒作爲一個後輩應當是要來同她這個長輩來行禮的,這往後需不需要晨昏定這件事自當是別論,但那一日柳雲軒並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萬淑慧也僅是念着自己剛進門不久,而他到底是元妻的子嗣也揭過不提,更是安撫了柳博益既往不提,府上的丫鬟聯合成一氣的事情她也便是當做沒有這麼一回事,在柳博益的面前一個字也不說。
“我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雲姝笑道,“母親你怕什麼,還怕我將父親的書給弄壞了不成?!我保證且是小心翼翼的,要是壞了便是賠一本給爹就是。你就莫要說了!”
“說得倒是輕巧的,你這有耐性好好撰抄一本書?”萬淑慧啞然失笑道,“你這性子,說風就是雨的,之前還說要開了鋪子,如今娘可是一家鋪子都還沒有看到你開起來呢!”
雲姝也笑,這鋪子開起來不難,難的是前期的籌備工作,再說了,有些鋪子她是打算經營的,而需要合作的事情也是一個十分叫人頭疼的事情,等到事情一弄好之後,她自然是要把鋪子都開了。
“母親你且等着吧,總會叫你看到的。”雲姝道,“如今咱們也不愁吃不愁穿的,爹可是當着人面說了,我要是高興那就隨着我的性子愛開鋪子就去開鋪子,若是不開他也是能夠養得起我的。”
雲姝也聽到當日在喜宴上的傳言,也知道當日那雲弘十分不要臉面地說出了那樣的話,這些個事情也可算是在她的揣測之中,雲弘這人最是擅長的就是用最壞的意向去想旁人,又見不得人好,他這樣的剛愎自用的人又能夠說出什麼好話來,所以那些個話也實在是不足爲奇的,倒是柳博益的話讓人覺得有幾分溫暖。
萬淑慧面色之中也有幾分暖意,只覺得自己當初選了柳博益的確是一個再爭取不過的事情了,他這些個性子也的確是能夠護了她們母女周全的。
萬淑慧原本還想同雲姝再說兩句,錦瑟進了門來,朝着萬淑慧行了一個禮,這方纔慢慢地站起了身來,她道:“小姐,姑奶奶來看少爺了。”
雲姝聽着錦瑟的話,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其實這明眼人都應該知道,這大戶人家的規矩十分的複雜,就算是姑姑來看了侄兒,即便是沒有到當家中主母這裡來寒暄一番至少也還是應該要有府上的下人來通傳上一聲,不至於這人都已經進了門卻依舊還是沒有人來通傳的,換而言之,這柳家的下人是壓根就沒有將萬淑慧當做是當家主母,所以這纔沒有通知。
萬淑慧的面色微微一僵,但旋即又是道了一句:“姑奶奶一貫疼惜軒哥兒,這來看看他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萬淑慧原本想說切莫怠慢說了姑奶奶,但這一擡頭看到在自己房中的也都是自己原本的那幾個丫鬟,根本就沒有柳家的丫鬟,就算是她說了這種識大體的話也沒有人知曉,更是沒有人會在意,萬淑慧也便是覺得自己這話有些說不出來了,這神情之中多少也有些不大自然。
雲姝看着萬淑慧,她曉得自己母親原本是打算說些個好聽的話來的,但看到都是她們這些個人這才明白自己就算是說的再好聽也全然沒有人能夠聽到,更不會有人覺得她這個當家主母做的的確是有這樣的風範。而在雲姝的印象之中,這的確不是柳意妍第一次回了柳家來看柳雲軒了,據說在喜宴那一日在後院之中張羅着一切的就是她,也頂多算是做的不失不過罷了,而云姝頭一次見到她這個應該稱呼爲“姑姑”的人物那還是在她進了柳家門,也就是她母親成爲柳家婦的第二日。
她依着規矩是要給柳博益敬茶的,這一點也沒有讓雲姝覺得有多厭煩,她挺中意柳博益這個人,所以就算是敬茶她也可算是甘之如飴,當日柳意妍也是在的,對於柳博益有着好感的雲姝對於自家後爹這個一母同胞的姑姑卻是沒有多少好感,從看到的第一眼,雲姝就知道自己這個姑姑是個角色,雖說那臉色端着的是和藹可親的面容,但那眼神之中可算不上有多親切,甚至還有着幾分高傲,一看就知道這個姑姑根本就看不上自己,更看不上自己的母親嫁給柳博益。
而柳雲軒別說是對她母親敬茶了,就連這小宗祠之中都是完全沒出現的,完完全全沒有把她母親放在眼內,而當時自己這個“姑姑”就說了,什麼“孩子還小,這過往之中一直都是掛念着自己的母親,也一直都認爲大哥你是不會再娶的,你也省得這個年紀的孩子心底裡頭的那些個心思都是有些奇怪的,原本以爲自己的母親是唯一,如今這多了一個人給自己的母親上香喊着人姐姐這種事情誰看着都是有些不大爽快的,畢竟是大嫂子唯一留下的孩子,總不能夠讓他當着自己母親牌位的面去喊一個陌生的女子做了孃親,這又不能叫了姨娘,也便是隻能讓新大嫂多擔待一下了,只是新大嫂這進門的時間太急,就連我這個當小姑的都嚇了一大跳,沒有想到大哥會選了大嫂你”。這樣的話,雖說是沒有帶着多少刺,但仔細聽來其實她這“姑姑”所要代表着的也就一個意思——你算是哪根蔥,我們壓根就沒有把你當做一回事,只是不願意駁了自家親人的面這才讓你進了門來。
雲姝一想到這個姑姑,心知肚明她是同自己極其不對盤的,今日已經是這段時間的第三次聽到她來看柳雲軒了,雲姝覺得或許她是怕自己不在,她們母女兩人可能會將柳雲軒給吃了吧,這人來不通傳,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雲姝站起了身,臉上的笑意未減,她道:“母親,既是姑姑來了,她雖是沒有當長輩的樣子的,但我這當晚輩的也不能失了當晚輩的規矩,應當是要好好地見上一見纔是。”
萬淑慧聽到雲姝這麼說的時候,她這心中有幾分着急,急忙道:“你莫要去了,這去了之後鬧騰起來,也是你爹難做。”
萬淑慧哪裡是不知道雲姝這性子,這幾日來府上的丫鬟婆子都是沒有將她們當做一回事的,萬淑慧倒也還能夠忍得,卻一直都是在怕着自己這個女兒是忍不得了,這幾日下來,她得了空的時候也便是叮嚀着雲姝,想着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云姝也都是應着半點也沒有多說什麼,她這纔有幾分放心,現在聽到雲姝這麼說的時候,萬淑慧那一顆心又再度提了起來,深怕她鬧出事情來。
“母親,我自是不會鬧出什麼事情來的,你若是不放心,就同我一起去見見姑姑吧,你這整日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之中也不閒悶得慌,爹又不是把你娶進牢房的,你這也應該多走動一下才是。”雲姝勸着萬淑慧道,“總不能哥哥一直不見你,你也一直不見哥哥吧,這般下去那些個不知情的人有不知道是要在外頭亂傳什麼了,到時候爹也只怕是更加難做吧?而且娘總是固步自封,說不定你這踏出了一步之後許哥哥說不定也是能夠接受你我的。”
萬淑慧聽着雲姝這麼說,心中多少也有微微一動,她這幾日來的確是一直都呆在自己的院落之中,除了用膳的時候出現,她也不會主動出現在柳雲軒的面前,就是怕這孩子看到自己的時候覺得心中膈應,但仔細想想的話,雲姝的話也沒有錯,她不踏出那一步,又怎麼知道那孩子一定是會嫌棄着自己的呢?或許也是可以這樣嘗試一下,若他是真的不能接受自己,那往後自己再不去礙着他的眼就成,但若是他能夠接受自己的話,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再說,萬淑慧也知道雲姝的性子剛強,要是這樣過去了之後聽了什麼讓她覺得生氣的話,到時候她只怕又是要說什麼了,自己在一旁看着也是有好處的。
萬淑慧遲疑了一會之後,還是放下了手上的針線活,順着雲姝的意思跟着一同去了柳雲軒所在的清風苑之中。
柳雲軒的清風苑種了不少的竹子,這讀書人最是歡喜的就是竹子,所謂的“寧可食物肉不可居無竹”,所以這一進院門就能夠看到那鬱鬱蔥蔥的竹子,如今這剛過了冬的竹子的竹葉在冬寒之下顯得有些苦色,但竹尖上已經有不少的嫩芽抽了出來,那顏色清翠的很,可想而知等待天氣一暖之後,那帶着寒冬清苦之色的葉子也會變得鬱鬱蔥蔥起來。
柳雲軒便是住這清風苑的主屋之中,推開窗就能夠看到那一片的綠竹,院子裡頭有四間耳房,其中一間被柳雲軒做成了書房,裡頭也有不少書籍,這剩下的三間多半都是空着,伺候着柳雲軒的有六個人,一人是那書童柳燁,四個都是十五六歲同柳雲軒差不多年歲的丫鬟,生得也還算是十分的清秀,兩個是一等丫鬟,做的也便是一些個輕便的活計,斟茶倒水一類,而另外兩人便是灑掃的粗使丫鬟。這唯一剩下的也就是奶孃傅氏,在萬淑慧沒有進門來的時候,那些個丫鬟的活計多半都是要請示了傅氏和管家柳賢的。
如今這幾個人也不在院中,這灑掃丫鬟不知道是被遣開了還是自己跑出去了,這唯一透出聲響的也就只有那主屋裡頭。
這走得近了一點之後,就已經聽到那裡頭傳來傅媽媽抽噎的聲音,那聲音道:“姑奶奶,你可得爲咱們少爺做主,那兩母女可都不是簡單的人,這做母親的便是將老爺服侍的妥妥帖帖的,而這個小的也便是一個精明無比的人,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逗得老爺一顆心都偏向了她,再這般下去,只怕這府上的人早晚都是要被她們給收買了去,但老爺那頭,卻也到底還是需要旁人推敲推敲的,那丫頭再好,就算是冠上了柳家姓氏,可骨子裡面可還是個野種啊……”
柳意妍的聲音淡淡的,卻是透着一股子不滿:“慣是個會討巧的,大哥也真是的,即便是要寵,雲軒怎麼說是個親生的!”
“可不——”傅媽媽正要再說,門口伺候着的丫鬟已經瞧見了那漸漸走近的萬淑慧和雲姝,這臉一黑急急忙忙地就開口喊道:“姑奶奶、少爺,夫人和小姐來了!”
傅媽媽的聲音戛然而止,最後那一聲“呀”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生生折騰出的一句,急促而又驚恐。
萬淑慧已經聽到那些個聲音,說的那麼響亮,在她還沒有怎麼接近主屋就已經聽到了那樣的一個聲音,可想而知在她不在的時候她們不知道在後頭說些什麼呢,萬淑慧心中也有幾分惱怒,想着她進門以來也可算是十足的客氣,對什麼事情都是不計較的,就怕旁人說她一個不好。可她現在處處忍讓,處處不計較卻是換來了這樣的一個下場,這讓她的心中怎麼能夠高興的,說她也就算了,可爲何還是要處處搭上她的女兒不可?
丫鬟虛虛地行了一個禮,那腿腳隨便地彎了一彎,福了一福之後就起了身,聲音也是乾巴巴的吐了一句:“夫人安好小姐安好。”
萬淑慧也不應聲,只是朝着那主屋而去,這進了門之後瞧見的就是柳意妍和柳雲軒端坐在一旁神情自若,倒是那傅媽媽表情之中多少有一些歌不大自然,有些困窘有些惱怒,那一雙眼睛之中甚至還有幾分憤恨地朝着雲姝母女兩人看着,像是在責怪她們兩人突然出現壞了她剛剛那告狀的勁兒。
若說外頭的丫鬟還行了一個虛禮,那現在的傅媽媽那是連一個虛禮都有幾分不屑了,只是不鹹不淡地叫了一句:“夫人安好,小姐安好。”
雲姝將一切都看在眼內,並沒有朝着傅媽媽指出什麼不妥的地方,倒是鬆開了挽着萬淑慧的手,規規矩矩地朝着柳意妍行了一個禮道:“姑姑安好,哥哥安好。”
而跟着雲姝一同來的錦瑟和依蘭也十分有禮,那腿彎了大半,一個禮數做得十足。
“姑姑今日怎就來了?”雲姝笑着看向柳意妍問道。
“你這話問得奇怪,軒哥兒是我的親侄兒,我這當姑姑的來看看自己的親侄兒這也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吧。”柳意妍臉上雖是帶着笑意,但那眼神之中已有了幾分不耐煩的調兒,她坐在位子上也不動甚至連向萬淑慧問好一聲都沒有,幾乎是在用行動表示着她根本就沒有將她當做自己的嫂子來看待的。
萬淑慧見柳意妍那樣半點情面都不留的模樣,心中也有幾分不大樂意,就像是鼓了一口氣一樣徑自也在一旁坐了下來道:“小姑這話說的就有些見外了,這當姑姑的來看看侄兒也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只是府上的人太不會做事,連通傳一聲也無的,我這也剛知道小姑你來看軒哥兒了。”
雲姝對萬淑慧那所說的話也有幾分滿意,覺得自己母親雖說個性是面了一點,但在關鍵的時候還是能夠有一些個可用之處的,就像是她現在所說的那樣,暗諷着府上的人沒有規矩。
“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我只是想了軒哥兒了,就來看看他,左右這府上也習慣了我這三不五時地來,這以往的時候也沒有人可以通傳,自家親人之中也不需要這些個虛禮,所以他們也習慣了,一時之間也改不過來。”柳意妍接口道,“畢竟已經是這麼多年下來了,一夕之間也拗不過來,由着去了吧!”
雲姝聽着這話覺得十分的不對味,柳意妍這意思就是說府上早就已經習慣了我這樣的舉動,沒有想到現在還有你們母女兩在的,換而言之,你們母女兩人在府上就是可有可無的也不需要通傳什麼。
雲姝面色微微一笑,她正要說話,卻是流珠領着一個嬤嬤走了進來道:“小姐,七公主府上的嬤嬤來了。”
春嬤嬤朝着雲姝行了一個禮,雙手恭敬地送上了藏在袖子裡頭的那一章程道:“柳小姐安好,老奴是七公主府上的春嬤嬤,奉七公主之命特地將這冊子送來給小姐看上一看。”
雲姝上前了一步,一手將春嬤嬤手上的冊子拿了起來,一手順帶將春嬤嬤給扶起,她想了一想便是將春嬤嬤扶到了一旁道:“嬤嬤且坐一會,等我看上一看可好?”
春嬤嬤原本想着說公主並無交代她要等着柳雲姝看完之後纔回府,但卻也沒有交代不能等她看完再回府,本着幾分打量的心思,春嬤嬤也便是微微欠身,朝着雲姝應了一聲諾,卻是怎麼也不敢在一旁坐下的。
雲姝朝着錦瑟道:“錦瑟,去倒一杯茶再讓廚房做些吃食過來,切莫怠慢了春嬤嬤。”
錦瑟見雲姝朝着自己這邊看,又提到了廚房二字,一下就明白了雲姝的心思,知道自家小姐是打算藉着這一次的機會好好整頓一下府上的人了,她應了一聲,也不等旁人說什麼便是朝着廚房而去了。
錦瑟到了廚房的時候,這廚房裡面的廚娘丫鬟都是閒在一旁磕着瓜子,嘻嘻哈哈地說着一些個笑料子,見錦瑟進來,擡眼看了一眼之後又接着說笑。
“小姐要些個吃食,且做一些個方便的吧,小姐等着要呢!”錦瑟溫和地道,也沒有提及春嬤嬤的事情。
廚娘和丫鬟一聽是雲姝要,自是不當一回事,擺了擺手就道:“你這小丫頭好不曉事,此刻正忙着呢,哪裡有什麼空做了吃食,且讓小姐等上一等吧!”
錦瑟也不惱,這種事情也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了,當下便是站在一旁,依舊好生好氣地道:“那大娘們先忙着,我在這裡等一等就是了。”
廚娘和丫鬟相視一笑,接着磕着瓜子聊着天,心道,什麼小姐,還不是我們想伺候時是小姐,不伺候時就不是了。
錦瑟也帶着笑,心道,你們且得瑟吧,一會有你們哭的時候。
------題外話------
嗷嗷嗷嗷,蹲了好久的小黑屋,終於把今天的稿子和明天早上的稿子給折騰出來了,凌晨六點才解除認牀狀態進入睡眠的某隻飛過……
明天開始又可以早上更新了,麼麼噠親們,明天的稿子依舊定在早上九點半之前更新,麼麼噠,把更新時間值努力倒騰回來。
這裡是已經沒有存稿的苦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