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揚州謝氏析產案

第一百二十七章揚州謝氏析產案

朝廷的頭等大事,自然是抗旱。

大明不知道多少臣子奔波在抗旱第一線。

朱祁鎮又接連免去了河南,山東,鳳陽,兩淮一帶,共一百多萬石糧稅。楊溥又與吏部尚書魏驥一起,宣佈了吏部升遷的考覈標準,就是以抗旱成績爲考覈標準。

各方面都忙的風風火火的。

但是就朱祁鎮本身來說,他卻不用在這些事情上面多費心了。

因爲朱祁鎮很清楚自己的工作,更多是決策層面的。一旦政事進入執行層面,他越級干預,效果未必好了。

但是朱祁鎮並非一點事情都沒有做。

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鹽法之上了。

楊士奇最後的勸諫,朱祁鎮還是聽進去一點的。最少朱祁鎮決定將鹽法,錢法,馳道這些事情,一件件分開來做。

對於鹽法一事,朱祁鎮不斷的找人談話,其中內閣之中的人,都或單獨,或一起談過鹽法的事情。畢竟,內閣沒有統一意見的話,這事情很難執行下去。

如果有誰堅決反對的話,朱祁鎮雖然不想內閣動盪,但也要先調整人事了。

不過,張輔在這樣的事情上自然不發表意見,朱祁鎮與張輔單獨談話的時候,張輔也表示,會讓勳貴之中持有鹽引的人安安分分的。

楊溥已經知道這一件事情,自然沒有反對的意思。

楊溥不反對,馬愉,陳循自然也不會反對。

曹鼐也不會反對,畢竟曹鼐對河北水利的看重遠超別人,這是關係到他的家鄉,寧晉就在大陸澤附近。

如果寧晉水利修好了,不僅僅是曹家本身的經濟條件變好,單單是曹鼐在其中出力,就足夠曹家幾輩子吃不完的恩澤了。

父老鄉親都會記着曹家的好。

故而一切只要有利於治水,曹鼐都支持,反正河北很少有鹽商,真正有鹽商的地方,乃是山西與南直隸徽州一帶。

至於王直,他其實略有微詞,不是因爲改變鹽法,而是開中法,他覺得如果馳道的運輸效率足夠的話,廢除開中法不是不行,但是事情不能這樣做,應該先修馳道,再考慮廢除開中法。

而不是相反。

胡濙依舊是不發表意見。

總體來說,內閣統一意見還是可以達成的。

除此之外,朱祁鎮還召見了不少非內閣大小臣工。

如一些管過鹽政,現在在中央工作的人,比如戶部侍郎王佐,他主持過長蘆鹽政,又在西北督過糧,對開中法與鹽法,都有親身經歷。

還有錦衣衛各方都派出去,暗中徹查,各地鹽場的實際情況。還有關於曬鹽之法的情況。

朱祁鎮在這樣的大事情之上,必須反覆琢磨,彙總各方消息。

總之,在朝廷還沒有公佈要改鹽法的時候,這風已經吹起來了。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這一回事情了。

不過,在鹽法之前,朝廷各地鹽場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

朱祁鎮手中也拿到了鹽商析產案了。

臨川鹽商謝家謝能搏白手起家,一手一腳打下了謝家的產業。謝家在揚州也是首屈一指的。

號稱謝百萬。

這家產百萬兩之多。

如果僅僅看這一點,大概決定謝能搏是一個經商天才。但是錦衣衛報上來的材料,纔算是精彩。

謝能搏是臨川人。

而臨川是哪裡?就在江西,謝能搏的父親當初太祖興起的時候資助過當時還是義軍的明軍。謝能搏的父親一生並沒有積攢下來多少錢財,但是卻有一分寶貴的人脈。

洪武末年,謝能搏的父親病逝,當時還在弱冠謝能搏接管家業,就參與進了開中之中,將糧食從南直隸的太倉縣,運輸到山西大同。

謝能搏帶着幾個伴當,千里搏命,纔算是攢下來第一分家當,後來又經歷了靖難之亂,將運送在半路的糧食主動捐獻給了靖難軍。

僅僅這一點,朱祁鎮就看出了這謝能搏的權變。

要知道當時北軍缺糧,軍紀並不是太好的,雖然各種史書之中有所隱筆,但是而今距離當初才幾十年,很多當事人都還在。

北軍糧草不足的時候,豈容他不給,直接搶了都有。他反而弄出一個捐獻,也算是權變有方。

正是這權變給謝家打下了基礎。

後來太宗坐了天下,謝家也有一個義商的名頭,這才讓謝家家產飛速擴大,永樂二十多年間,謝家家產一至於百萬之多。

朱祁鎮看到這裡,掩卷沉思,心中暗道:“這謝能搏決計與軍中勳貴有關,只是不知道是誰?”

謝能搏進入宣德之後,就長居揚州不在行商了。只是謝能搏什麼都好,就是膝下空虛,唯有兩個兒子,一個叫謝啓,一個叫謝肇。

謝啓爲長子,謝肇爲次子,但是兩個兒子並非同一個母親,謝啓的母親早死,卻是正妻,是糟糠之妻,而謝肇的母親雖然是繼室,但是卻是謝能搏富貴之後所娶的妻子,家中很有後臺。

似乎是南京刑部尚書施禮有關係。

所以這非常簡單的案子,才能一路打到了北京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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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啓說謝能搏有遺命,乃是長子繼承全部家產。說謝肇非謝能搏之子。而謝肇卻說,謝啓弒父。

一旦事情說到了孝道,這就大大不妙了。畢竟朝廷以孝治天下。這事情下面都不敢輕易決斷。

朱祁鎮也似乎明白了一些。

他召見了大學士馬愉,刑部尚書魏源,左都御史劉球。一併商議此案。

朱祁鎮將案卷遞給過,還沒有怎麼問,魏源就先開口了,說道:“陛下,此案定然是謝肇說謊了。”

“哦。”朱祁鎮說道:“爲何如此?”

魏源當了多年刑部尚書了,一眼就能看出裡面的問題,說道:“很簡單,如果是謝啓真的弒父了,這種倫常大案,決計不可能以析產案報上來,這就是說明下面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卻不敢下定論。”

朱祁鎮說道:“魏卿以爲是誰讓下面的人不敢下定論的。”

魏源說道:“還能有誰,就是施禮。施禮從來辦事糊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從龍老臣,不罪而已。否則臣這個位置原本就應該是他的。”

朱祁鎮說道:“南京刑部尚書施禮,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魏源說道:“臣說一件舊事吧,已故河南知府李驥,與臣同名,當御史的時候,巡查京城糧倉,得兩人盜糧,其中有一人名高祥者,李驥論死,結果高祥父說,高祥與張貴同罪,高祥死而張貴生,乃是張貴賄賂李驥之故,當時是刑部侍郎的施禮就以高祥父的證言,要致李驥於死地。”

“還是仁宗皇帝明察秋毫,言御史即擒盜,安肯納賄。命臣複覈,李驥果然被枉。”

“臣並不是以此說施禮定然是糊塗,但是即便李驥真的受賄,也應由朝廷複查之後,再論生死,施禮一言定之,豈不糊塗之極。”

“只是施禮乃洪武三十年進士,又是順天府人,當初太宗起兵的時候,就在軍中,資歷深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才分派到了南京刑部尚書任上,讓他養老而已。”

朱祁鎮心中暗道:“施禮,一個刑部尚書卻不知道夠不夠分量。”他心中如此想,卻問魏源說道:“魏卿以爲施禮在其中參與多深?”

魏源似乎聽出了什麼話外之音,說道:“陛下,施禮雖然糊塗,當也是朝廷命官,而今七十有餘,很多時候都不理事了,這一件事情,施禮參與並不深,否則也不會讓謝肇胡亂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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