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正統四年的大水
朱祁鎮又是巡視全城,又是斬殺駙馬,他又是任命于謙統合北京城。
他做得這一切的一切,最後的結果,不過是保全北京城而已。
甚至保全北京城這一件事情上,也要打一個問號。
因爲朱祁鎮明白,北京城在選址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防洪問題,北京城所在地方,在潮白河與盧溝河之間的高地。
地勢上天然不會被水淹。
甚至朱祁鎮躲在宮裡,什麼也不做,北京城也不會被淹的,最多城牆根的內澇,更加嚴重一點而已。
但是北京城外,特別是盧溝河。
盧溝河大水,爲了防止水淹京師,盧溝河南邊的大堤被扒開一個大缺口。洪水自然南下去了。
北京是沒有問題了。但是不要指望,北京工部與什麼完善的泄洪計劃。到底有多少百姓,沒入洪濤之中。
是一個朱祁鎮不敢問,也不忍問,甚至問不出來的問題。
下面的官僚們,怎麼可能將人數精確到個位數,北京城中淹死人數都沒有這個統計水平,更不要說外面的官員了。
有洪水,夏季的農作物自然沒有了。而秋季冬小麥的種植也不是很順利的,被洪水淹過的土地,還有種種問題。
首先,地界被淹沒了。
這一片地方,到底是誰的地方,很不好說了。
甚至很多人家都死絕戶,自然被百姓悄悄給吞掉了。爲了田畝的問題發生種種官司,甚至是命案,從來不在少數。
其次,就是盧溝河的含沙量並不少,這些沙子淤積了土地,很多良田都不能種了,需要好好清理。
再加上不少人受災。
善後也是需要時間的。
冬小麥估計很多人都種不上。
所謂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而今北京城的以工代賑的規模,並不是太大,不過是兼顧北京附近百姓而已。
很多百姓還是在家中吃自己的。
畢竟而今大明還算是盛世,百姓家中也都是有些存糧的,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到斷炊的日子。
但是不管百姓家裡有多少存糧,渡過這個冬天之後,決計不會剩下多少。
明年春天,也就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是饑荒爆發的時候。
朱祁鎮也是沒有辦法。
而且當時北京城在水災的威脅之下,故而很多事情都沒有多少。但是而今總結,卻發現正統四年是一個大水年。
真正遭災的決計沒有不只北京一處。
何北河南都有水情,淮河運河也都不安分。長江上下也多處決口,但是真正大問題,還是在運河之上。
運河一段決堤,大運河具體停航了。
這一件事情不用朱祁鎮說,楊士奇就斥責南京鎮守豐城侯李賢了。
前文也介紹過李賢。也是一員重臣。軍方重將,赫赫有名,楊士奇卻不管這些,可見情勢之危機。
畢竟大運河就是京師的主動脈。
大運河一斷,京師這邊情況堪憂。
更不要說,正是北京附近受災嚴重,繼續各方物資的時候。
甚至朱祁鎮也下旨,讓李賢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堵上缺口,讓運河恢復運行。
李賢在受到強大的政治壓力之下,調動了數萬軍隊,一起動手,終於將缺口堵上了,但是這個缺口已經流淌了一個多月了。
北京城,天子腳下。
一場水災,尚且是如此。
更不要說其他地方,是怎麼樣了。
這些事情,楊士奇在京師都嚴密的封鎖了消息,麓川之事,成爲時事焦點,這些水災的消息,纔不被注意。
否則大運河斷絕的消息傳來,北京的物價非要翻上好幾倍不可。
朱祁鎮本身也不想提這個問題。
還好,大明大部分的官員還算得力,大明的家底還算充實,最少在花在賑災上面,朱祁鎮是不心疼。也不敢心疼。
這一場大災這纔算過去了。
但是朱祁鎮真感到了吃力,一面賑災,一面支撐四場戰爭,麓川,廣西,松潘,兀良哈,雖然只有麓川是大戰,動用十幾萬人。其餘地方,少則萬餘,多則三五萬,也打不了多長時間。
但是朱祁鎮依舊感受到焦頭爛額。
而今剛剛喘息一下,就要面對明年春天的饑荒。
甚至不是一處。
朱祁鎮說道:“先生覺得該怎麼辦?”
楊士奇說道:“陛下不是準備修盧溝河嗎?正好以工代賑,只是戶部一時間錢不籌手,畢竟是不是開內庫,支應一下。”
朱祁鎮心知肚明,未必是戶部錢糧不夠。
只是楊士奇不想再動太倉錢糧了。
畢竟朝廷的家底不可能一個勁霍霍完了。真遇見大事了該怎麼辦?別的不說,如果瓦刺突然南下,與明軍大戰。
這大戰的用度,犒賞,楊士奇都要拿出來。
如果拿不出錢來,楊士奇就被動多了。
而且內庫之中有沒有錢,楊士奇也是知道的,大概具體有多少錢,楊士奇摸不清楚,但是估計也在二千萬兩以上。
皇帝手中存那麼多錢做什麼?
該用就要用。
朱祁鎮說道:“好,既然先敲定盧溝河治理方案,再說錢的問題,如果戶部錢糧真不籌手,內庫可以與戶部分攤。”
朱祁鎮重音咬在分攤之上。
言下之意,讓內庫單獨出錢是決計不可能的。
因爲三大殿工程,已經由內庫承擔了。
三大殿總耗銀在七十多萬兩以上,這還是將金絲楠木變成了松木。減輕了不少負擔,否則造價估計在一百多萬兩以上的。
據說,明末修三大殿用了近三百萬兩。
當然了,這裡面有白銀大量涌入的通貨膨脹,也有宦官於文官的層層分潤,自然是不作數的。
朱祁鎮要敲定盧溝河治理方案,於是決定盧溝河治理方案的御前會議,很快就召開了。
也確定了,參加的人數。
內閣五位是萬萬不會缺席的。
阮安作爲總工程師,也是技術代表,也不可能缺席的。王振掌管內庫也在,劉中敷掌管朝廷的錢袋子,自然也要在。
除此之外,于謙也要在。
畢竟在朱祁鎮心中真正組織工程的,應該是于謙。
不過,在這一場會議之前,朱祁鎮還要召見一個人,就是劉定之。
得到調令之後,劉定之終於從西北迴來了。
這位狀元是朱祁鎮第一個點的狀元,雖然在這幾年之內,朱祁鎮也點了一個狀元,叫做楊鼎,但是朱祁鎮對楊鼎的重視,遠遠不如劉定之。
劉定之一到京師,朱祁鎮就召見了劉定之。
當初意氣風發的青年,此刻臉上多了幾分風霜之色。
劉定之在文華殿見了朱祁鎮,心中一顫,暗道:“陛下,此刻已經有帝王之威了。”心中緊張,甚至身體都有一些微微顫抖,說道:“臣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祁鎮自己並沒有感覺到。
其實朱祁鎮與幾年已經大有不同了。
朱祁鎮當年板着臉,裝着威嚴的樣子,其實在外人看來,卻是裝腔作勢,顯得很可愛而已。
但是而今,朱祁鎮長大不少了。已經有了成年人的身形,朱祁鎮氣質很成熟,雖然嘴角的絨毛,還帶着稚氣之色。但是行爲舉止之上,卻已經呈現出一個成年的皇帝的威嚴。
朱祁鎮說道:“劉卿。你在西北爲朕牧馬,的確辛苦了。王大伴,下去準備一些禮物,讓劉卿帶回去,也算是慰勞功臣。”
王振說道:“臣謝過陛下。”
朱祁鎮一伸手說道:“坐,劉卿在西北日久,對於馬政什麼繳朕的?”
劉定之說道:“陛下,西北戰馬供應全軍決計不夠的,如果陛下想與瓦刺決戰於漠北,在戰馬上,還要多加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