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銀鋪
冼景不知道,他妻子此刻再做什麼事情。
而此刻宴會之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冼景一拍手,下面的人立即離開了,只剩下他與這些大商人了。
冼景一揮手,立即有一個太監捧着一個托盤走了上來,這個紫檀托盤之上,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他讓這個太監捧着托盤,讓這些商人一個個看了。
即便這些商人都是資本雄厚,但是見了這一張紙,都微微變色。
徽州汪家家主汪嶽說道:“駙馬,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還請駙馬爲我等講解一二。”
冼景說道:“這是佛山鐵廠的牌照,有這牌照,我家就可以在佛山建立起與少府一般的大鐵廠,這是得到陛下准許的。”
少府的生意誰不羨慕,特別是北方的商人。
畢竟少府大部分產能都在北方,北方商人受到的衝擊最大,而南方商人卻少了許多。但是對少府的羨慕卻是一般無二的。
甚至很多家族的生意,都開始有意無意模仿少府的生產方式。
只是想要大建廠房,建立這種工坊,卻少不了要打點官府。
畢竟在地方上聚集數百人,甚至更多,沒有官府的點頭,被人告到衙門之中,就要吃上一頓排頭了。
頓時很多人看見這個牌照,心中想到的事情是,這個牌照要多少錢?要走誰的門路?
冼景好像看出了他們的心思,說道:“小子有幸見到了陛下。陛下知我商民辛苦,有意大開方便之門,但是開廠礦聚衆,朝廷總要有一個管理的方法吧。”
“這才安排小子,經營這佛山鐵廠。一旦有成,別的產業也會陸續放開,到時候各家都可以去工部申請這種牌照了。”
“可是真的?”卻是松江徐家的家主說道。
而今松江已經是大明布匹的生產中心,而徐家與很多商人不一樣,他的產業全部都在布匹之上的。
他早就想開一個大布莊了,但是有很多問題,比如女工問題,土地問題。畢竟江南各織造也在少府管轄之下。
而今聽到如此條件,不由的心動。
冼景說道:“自然是當真的,只是我冼家家底薄,卻不知道這鐵廠該如何辦,已經引錢家出股本若干,但還是不夠啊。”
“可是,國丈錢家?”一個人問道。
冼景說道:“正是。”
微微沉默了一會兒,幾乎所有人同時說道:“我願意入股。”
冼景對自己的目標根本不加掩飾,這些人都是商海浮沉的老手,豈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入股經營在大明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了,甚至在宋代就有了,作爲商人更是明白的很。
對他們來說,今日過來,大多都是想與這位駙馬搭上線,即便不能搭上線,也不能得罪了。
甚至讓他們出一些孝敬錢,也不是不行的。
唯一的區別就是,有些商人背後有人底氣硬。不求冼景,有些商人而今已經處於危機之中,抱着求一絲生機而來的。
就好像那個回回商人一般。
但是冼景這個條件,卻在很多人底線之內,他們願意出一點錢,有的人就當意思一下。
於是乎,少則幾千兩,多則十五萬兩,就是那個回回商人拿出來的錢。不過片刻之間,冼景籌集了近百萬兩的股本。
如此一來,佛山鐵廠決計不是問題了。
甚至冼景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了。
當然了,冼景也知道,其中有些人未必是爲了佛山鐵廠而來的。
夜半時分,冼景又親自將這些人一一送出了駙馬府。雖然而今他們只留下一句話,但是對於這些大商人的信用,冼景是毫不懷疑的。
冼景留下這個回回商人,一番細談不用細說。
單單說,第二天早上,冼景這裡談論的所有內容,都一五一十的在朱祁鎮桌面之上了。
朱祁鎮看着這些大商人的名單。
暗暗的揣摩這些人的後臺,想來了想,對懷恩說道:“讓東廠查一下這些人的底子,記住只是查一查。別的不許動,不許讓他們知道。”
商人起家的第一桶金,大抵都不是太乾淨的,即便後世也是如此,更不要說而今了。
別的不說,朱祁鎮敢肯定,福建商人多是做過海商生意的。至於山西陝西商人,當初也是做過走私生意的。
當初的邊軍走私案之中,朱祁鎮已經見識過的大明商人的手腕了。
但是,時過境遷。
當年缺錢的時候,朱祁鎮估計見了這些大商人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抄家,填補國庫。而今卻不一樣了。
朱祁鎮更希望大明工業發展。很多事情都可以妥協。
只要這些大商人真正成爲獨立的資本勢力,推動大明社會發展,很多事情,朱祁鎮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如果他們真正成爲資本力量。朱祁鎮也要先下佈局,爲將來的做準備。
自然要將底細摸的一清二楚的。
懷恩之所以能在朱祁鎮身邊這麼多年,其實是有本事的。最少揣摩朱祁鎮心思的本事一點也不少。
懷恩說道:“陛下,這些人的案底,奴婢已經從錦衣衛,戶部,東廠各方找了,只是而今卻需要時間的。”
“只發現了這幾個,剩下的估計這一兩日能夠找齊。”隨即將幾分檔案送了上來。
對這個結果,朱祁鎮還是比較滿意的。
大明朝廷能有這個效果已經不錯了,別說調查,單單是從錦衣衛,東廠,戶部,浩如煙海的文檔之中,找出了有關這些人的文檔,就是一個不小的工程了。
更不要說,這些地方文檔之中,還未必有這些人的檔案了。
畢竟商人雖然富,但未必有足夠的社會地位,讓國家機關關注他們。
朱祁鎮看了幾分,冷冷一笑,暗道:“果然,幾乎或多或少都有可疑之處,就好像是山西張家,與鹽池方面關係太過密切了。”
幾乎那一家都不是太過乾淨的。
朱祁鎮忽然看到了汪嶽的檔案,卻停了下,細細的看了好幾遍。
倒不是汪嶽是比較乾淨的,汪嶽也不是太乾淨的,他的起家的銀子,乃是夫人的嫁妝,但是他第一桶金,錦衣衛懷疑是銷贓。
海盜的贓物。
當然了,什麼贓物,朱祁鎮並不是太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汪家的產業很是繁雜。幾乎做什麼的都有,汪家人丁興旺,是徽商之中的大族,幾乎家族的男丁都在出外經商。
各地都有。
這就形成一道密集的大網。
而很多家族也是這樣分散經營的,就是爲了躲避風險。
就好像金瓶梅之中西門慶一般以生藥鋪子發家之後,經營了好多行當。就是如此
只是朱祁鎮發現汪嶽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經營的重心,就是銀鋪。
也就是總換不同的銀兩的地方,只是在朱祁鎮推行銀幣之後,貨幣統一了,想來這樣的產業也就不重要了。但是汪家依舊沒有改變。
因爲汪家開始經營一下,異地存取的生意。還充當一些典當行業。
這是什麼?
這就是原始的金融業。
朱祁鎮心中一動,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他面對的銀荒問題,就是一個金融問題。他雖然有一些基礎的金融學知識,但是不足以讓他解決這個問題。
而這個大明野生的銀行家,能不能給他一個答案?
朱祁鎮不知道,但是卻願意試一試,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朱祁鎮將汪嶽的檔案抽了出來,放在桌子之上,手指輕輕一敲,說道:“查清楚,特別是汪家的銀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