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內閣變化
楊士奇走的時候,滿城文武幾乎沒有幾個人去送行。倒是臨去之前,曹鼐倒是秘密拜訪恩師,具體說了什麼。
卻沒有人知道了。
楊士奇卸任華蓋殿大學士。由楊溥接任。
內閣的排名變成了。
楊溥華蓋殿大學士,內閣首輔,其次乃是胡濙謹身殿大學士。曹鼐文華殿大學士,王直武英殿大學士。馬愉文淵閣大學士。
楊溥推薦的新晉大學士乃是陳循。
之前說過,乃是永樂十三年狀元。而是江西人,卻是楊士奇的同鄉。
這也是楊溥爲安撫朝堂的決策。
首先陳循與楊士奇之間並不是很親近的,否則上一次楊士奇推出的人選,就不應該是曹鼐而是陳循了。
都是狀元,誰還比誰差了?而且陳循的資歷要比曹鼐還高。
不過,同樣是狀元因爲在不同的省份,卻待遇不大一樣,江西與浙江,福建都是科舉大省,很抱歉,多一個狀元人家不稀罕。
但是北地就不一樣了,一個狀元足以讓全省的士紳推爲翹楚了。
對於江西來說,大明開國以來,洪武年間科舉舉辦並不頻繁,中間還停辦了十幾年,但是到而今細細數來,江西有五六個狀元,最少有兩次,是江西人包攬前三甲。至於榜眼探花等,更是不用說了。
滿朝半江西這話,從來不是隨便說說。
所以陳循雖然爲狀元,但是他背後的政治資源反而不如馬愉與曹鼐,人家上有大學士支持,下有山東,直隸鄉黨。
縱然北地少文,但是畢竟一個省的體量還是在哪裡放着。
這也是爲什麼楊溥要推薦陳循入閣的原因,他總要安撫一下江西人。
再加上陳循才也堪用,畢竟能在這麼多人之中一舉奪魁,都是有本事的。
朱祁鎮也知道而今一番大動盪之後,正是要鎮之以靜的時候,所以也就沒有反駁。
只是朱祁鎮萬萬沒有想到,內閣的變動,並沒有因此終止。
胡濙向朱祁鎮乞骸骨了。
朱祁鎮大吃一驚,立即召見胡濙。卻見胡濙雖然安步當車,卻鶴髮童顏,一點沒有顯老,甚至讓人有一種懷疑,懷疑胡濙的頭髮是假的。
胡濙行禮過安坐之後,朱祁鎮立即問道:“先生是要棄朕而去嗎?”
胡濙說道:“老臣豈敢,只是老臣實在是年事已高,臣生於太祖洪武八年,而今六十有七,年老體衰,不堪重負,屍餐素位,恐誤國家大事。故而臣請陛下擇賢德之輩代臣。”
朱祁鎮聽胡濙這一番話,再看胡濙的相貌,總覺得有一點諷刺的意味。
如果去掉胡濙一頭白髮,說胡濙四五十歲的人都有。
朱祁鎮只知道胡濙好養生,而且很有成效,其實他並不知道,這位現在就告老的人,在歷史上經歷英宗年間一切風波。如果歷史沒有改變的話,歷史的正統皇帝與眼前這個老人,也不過是前後腳離開的人世。
胡濙足足活了八十九歲。更可怕的是,他爲大明朝廷效力了六十多年,不管是歷史上的土木堡之變,還是奪門之變,其中收拾爛攤子的人中,都有胡濙。
胡濙決計不是不堪重負,而是看到朝廷政事的變化,不利於胡濙。所以胡濙纔想退一步海闊天空。
畢竟胡濙本身好養生,好道法。對名利不敢說不貪戀,但是卻足夠的理智。
他見楊溥掀翻楊士奇的種種手段,心中擔心,他是楊士奇下一個目標。
原因很簡單,胡濙在資歷,能力,潛勢力上,他自己也知道,他比不上楊士奇與楊榮,而今如果是楊榮當政。
胡濙不用多擔心。
但是楊溥卻不一樣了。
三楊之中,楊溥從來是小老弟。算是後起之秀,胡濙在永樂年間就是尚書級別的重臣,但是楊溥那時候還在翰林院讀書。
在內閣之中,張輔是決計不會插手文官這邊的事情的。所以可以忽略不計。曹鼐,王直,馬愉,新進的陳循。都威脅不了楊溥,六部之中,也少有能威脅到楊溥的。
但是胡濙卻是一個。
想讓胡濙向楊溥低頭,胡濙自己的驕傲,他是決計不想的。他又不想與楊溥鬥個你死我活的,索性致仕,寄情山水之下,也算是一大樂事。
其實胡濙很早就有這個傾向了。
在三楊當政的時候,胡濙一直把持着禮部。但也僅僅如此而已,不關禮部的事情,胡濙一概不管。
朱祁鎮心中對此也有猜測,正因爲如此,朱祁鎮才更不能讓胡濙走了。
對於內閣成爲楊溥一言堂,朱祁鎮也是有足夠的警惕的。胡濙這個老臣,畢竟是太宗皇帝留下來的臣子,宣宗皇帝所選的託孤重臣。即便不想管事,但是對大明忠心卻是可表日月的。
這樣老臣在內閣之中,真有什麼事情,或者楊溥有什麼意外,足夠作爲替手。鎮得住場子。
所以,朱祁鎮連忙說道:“先生那裡的話,先生養生之道,朕早就羨慕已久了。正想朝夕請教。先生如果覺得公務繁忙,禮部的事情可以多找幾個人分憂,先生只需每日進宮傳授朕養生之道即可。”
說實話,禮部就是一個清水衙門,除卻今年下半年要辦的各地鄉試,明年上半年的會試之外,就沒有什麼大事了。
胡濙本身就很閒的。
胡濙又堅持了幾次,但是朱祁鎮說什麼也不會讓胡濙還鄉的。胡濙這才說道:“陛下有意,老臣不敢不從,只是養生之道,卻是沒有什麼大道理,只是少年戒之在色,陛下已得其中三味,只需持之以恆就行了。”
朱祁鎮聽了,只覺得胡濙這個老不修的在諷刺他。
他本心不想這麼早與錢氏同牀,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少年夫妻,正是食骨知髓的時候。
朱祁鎮唯一能堅持的,僅僅是有錢氏一個女人而已。
卻不知道胡濙所言,其實並不是諷刺。
宮中所有的宮女,可以說都任朱祁鎮採摘。朱祁鎮只要有意,不用動手,只要動動眼神,就有女人脫光光躺在他牀上。
朱祁鎮還能保持不亂性,已經是難能可貴了。甚至宣宗皇帝駕崩,很多人都暗地裡說,是宣宗在女色上太過了。
比起宣宗,朱祁鎮簡直是苦行僧了。
朱祁鎮好生安撫了胡濙,不去說了。只是他送走了胡濙之後,心中才若有所悟,暗地:“胡濙這一次乞骸骨,是給我看的,還是給楊溥看的。”
他越琢磨,越覺得自己被胡濙給套路了。
胡濙不想向楊溥低頭,但是又不想與楊溥爭鬥,自然要向楊溥釋放一些信號了。口中說什麼,並不重要。
政治家的話,能信得過纔怪。
這種主動請辭的話。楊溥知道了會怎麼想?
甚至楊溥想不想胡濙請辭?
朱祁鎮想了半天,估計楊溥是不想的。
因爲朱祁鎮固然不想讓楊溥在內閣獨大,楊溥又是一個聰明人,他也不會在內閣獨大,因爲他在內閣權勢太盛的話,他在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也待不長了。
所以,他不想將胡濙逼走,畢竟逼走了胡濙,未必能弄來自己的人。
朱祁鎮心中暗道:“都是老狐狸。”
如此他也放心了。
之前的內閣,乃是三楊,張輔,胡濙分爲三派,而今的內閣卻是,楊溥,馬愉,陳循一派,胡濙一派,曹鼐一派,王直一派,張輔自然是旁觀者。而曹鼐與王直兩派有聯合的跡象。
朱祁鎮心中暗道:“如此一來,內閣裡面暫時穩定下來了,穩定下來也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