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撤退的開始
瓦刺大隊人馬雖然分出一部分先行離開,但是加上各部人馬,還有擄掠的百姓,全部人馬依舊有二十多萬出頭。
那麼二十萬人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綿延十幾裡卻是難免了。
故而雖然明軍前後夾擊之下,但是瓦刺體量與厚度,讓也先還是有一些反應時間的。
只是此刻也先是實在沉不住氣了。
眼前的敵人吸引了瓦刺大部分主力,雖然瓦刺的反撲,也將石亨囂張氣焰給壓制下去了,但是投入的兵力一時半會兒是撤不出來了。
而且什麼人帶得兵,就有什麼人的風格。
石亨是什麼人?
你可以說他殘暴,說他多勇少文,但是不能說他不夠硬氣。
困獸尚且一搏,何況石亨?
石亨在發起衝鋒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生死難料,故而他早已一口氣沉到底,不管打到什麼局面,他都能夠承受。
而今石亨所部銳氣消磨殆盡,而瓦刺軍也纔剛剛的打擊之中,回過神來,雙方你來我往,互有勝負。
給瓦刺各軍二三個時辰,石亨所部決計支撐不住,倒是一場崩潰就難免了。
只是而今哪裡有三個時辰。
也時辰也未必有了。
是的,一個時辰不夠孟瑛從南邊衝過來,畢竟這後面這麼多部落軍,也不全是豬。但問題是,當大軍崩潰的時候,從衆的士卒,並不比一頭豬聰明多少。
一旦下面有人認爲後面僵持不住,很可能會崩潰。
兵敗如山倒。
一旦開了這個頭,下面就無法挽回了。
成國公一敗之下,只敢分兵斷後,不管反身決一死戰。不是不想,是不能。
而瓦刺的組織結構,要比明軍的組織結構更加差勁,雖然各級將領有私心,甚至有幾百人的私兵,但是整體來說,他們還是大明王朝的將士,是一個集體,但是在瓦刺這邊,他們的大元王朝是實實在在的草臺班子。
在逆境之中,附庸各部決計做不到如吳家兄弟,武進侯朱冕,等等大將捨身或斷後,或衝殺。
他們更多是想將自己部落給保全下來。
有什麼一場大敗仗,別人敗的多,我敗的少,也是一種另類的勝利,因爲在草原上一個部落沒有武力保護。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從這一個角度來看,五十步笑百步,或許不可以,但是百步笑五十步,卻是可以的。
能打的不如能跑的。
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麼荒誕。
也先更明白這種黑色的荒誕。
當他知道,斷後的騎兵大敗,在不到半個時辰之內,並明軍步騎聯合給擊破了,他就知道,這一戰估計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
他必須立即給自己全軍,不,僅僅是瓦刺本部找一條最好的出路。
也先立即將哱羅叫到身邊,將這樣的情況說了。哱羅也是大驚失色。說道:“大哥,怎麼會這樣?”
也先說道:“孟瑛果然是百戰老將,善攻於九天之上,我也萬萬沒有想到,已經出了邊牆,他居然給我來了這一手,好生大膽,不過這一戰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法挽回了,但是我瓦刺鐵騎不能丟在這裡。”
“一定要先撤出去。”
也先目光炯炯的看着三弟哱羅,說道:“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哱羅說道:“大哥請講。”
也先說道:“而今要我們本部人馬要先走一部,否則等後面大軍潰退下來,恐怕誰也走不了,但是軍中將士都看着這裡,一旦我動了,恐怕軍心動搖,你是我弟弟,你而今帶我執掌中軍,你放心,等大軍本部撤出之後,你就什麼也不管,徑直逃就是了。”
前文說了,燕山北麓這一帶雖然還有山勢纏綿,但是整體來說並不陡峭,而且也先與石亨交戰的地方,也不是什麼封閉的山谷,甚南邊北邊,東北,西北方向都是可以出入的。
說起來,這裡距離大明邊牆的位置,其實與貓兒莊那邊還稍稍遠一些的。
哱羅對自己這個大哥向來信服,說道:“請大哥放心,我一點將陣勢維持住。”
其實這個任務很危險。
也先也知道,只是中軍這支瓦刺人馬一定要留下來,否則就太明顯了一點。而且瓦刺本部人馬,是萬萬不可能交給別人來帶領了。
一來,也先也不會信任的。
二來,下面的人也不會信服的。
想來想去,唯有他這個弟弟了。
也先說道:“保重。”
也先開始將本部人馬從戰陣之上換下來,而將其他各部的生力軍再換上去,只是面對瓦刺本部,石亨感覺壓力山大,幾乎支持不住,但是換了其他各部。
雖然各部其實也有能打的將士,但是總體來說,卻遠遠不如瓦刺了。
如此一來,石亨算是鬆了一口氣穩住陣腳了。
戰事在表面焦灼,實際上也先暗中撤退的情況之下進行。
也先的預料果然不錯。
當後軍敗了第一場之後,爲了保護他們的戰利品,他們尚且能有鼓起餘勇,與明軍再戰一場,但是被保定侯孟瑛磨礪好的吳瑾,根本不將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同樣也不想別的人性命當回事。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之內,他數次陷陣,帶着數百親兵,因爲衝的太快,與後面大隊都前後脫節了。
每一次後面的將領將無數韃子將吳瑾淹沒了,但是最後都能看見吳瑾再次殺出,換馬再次殺入,如是三次,吳瑾身邊的親兵都換了一輪,韃子再也堅持不住了。
吳瑾更是窮追不捨,追着韃子潰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夫戰,勇氣也,一旦沒有了勇氣戰場之中,很容易發現少數人追着多數人打的情況。
如此敗兵撞進瓦刺軍中,就引起了鏈鎖反應,特別是後面各部發現,也先居然沒有派兵救援,在聽見前面也有喊殺之聲。
頓時一個個都動搖了。
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們忍不住要往裡處想。
“莫非,明軍前後夾擊?”
“莫非,也先出了意外?”
無數胡思亂想,比明軍的戰鬥力更損失了蒙古各部的戰鬥力,甚至有激靈的部落,已經選擇放棄一切輜重,帶着本部落的人馬,讓開大路,想辦法翻山離開這裡。
路之所以是路,就是因爲他容易走,比起大路,其他地方的通行效率更慢,很多人都擠不進去,只能跟着大隊人馬一路黃沙滾滾的敗了下去。
吳瑾渾身是血,遠遠看去,似乎剛剛上陣之前穿着一身孝衣,而今已經被染成了一身紅衣。
這一次吳瑾的發揮,就比當日在大同城下強多了。
因爲有過上一次的經驗,他知道怎麼在混戰之中,更少受傷,受傷之後,怎麼才能保持戰力繼續戰鬥。
這些東西,之前他父親叔父都傳授過,但是沒有真正經歷過一次,根本不懂父輩的言語之中的深意。
在所有韃子都不敢回身一戰的時候,吳瑾越殺越順手,越殺越快,追着潰兵,猛地衝出一處山口,他只覺耳朵之中,立即遠遠的傳來一陣新鮮的廝殺聲。
他遙遙望去,只見眼前無數韃子騎兵,看不了多遠,但是喊殺之聲卻是傳到耳邊,吳瑾立即下令,讓身邊的親兵,發出花炮。
卻見一道白煙沖天而起,在天空之中炸開,迸射出一片白煙,好像是一朵新鮮的雲彩,在天空之中緩緩的散去。
一會兒功夫,就聽見了對面也有一聲爆鳴之聲,同樣是一朵硝煙凝聚成的煙雲。如此一來,雙方將士都歡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