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戎裝臨朝
“啪。”一聲清亮的聲音響起。
是靜鞭聲。
隨即鼓樂齊鳴,有大象作爲前導。朱祁鎮在侍衛簇擁之下來到了寶座之下。
此刻陽光從東方升起,打在朱祁鎮的盔甲之上,一時間金光瀰漫開來,家好像是一具金甲天神一般。
一時間羣臣先是一愣,隨即炸開鍋了。
皇帝上朝衣着,自然是有規定的,而今朱祁鎮居然穿了一身甲冑來上朝,羣臣怎麼不吃驚。
朱祁鎮剛剛坐定。
就有人出列說道:“陛下,臣有奏。”
朱祁鎮一看卻是左都御史劉球。
頓時有些頭疼。
因爲劉球是一個硬骨頭,就是他自己覺得有一番道理,並很難說服的人。
之前,朝中的最硬的骨頭,就是李時勉。而今就是劉球。
朱祁鎮不大習慣劉球,但是不得不容着劉球。
畢竟這些御史言官的彈劾,有很多都是亂說話,朱祁鎮自然不大喜歡,甚至觸及朱祁鎮的痛處。
都察院作爲大明的監察機關。都察院是否能良好運作,對大明吏治有直接的影響。
所以,朱祁鎮固然不喜歡劉球,但是劉球已經坐在都察院位置上發揮自己的能力,很多大案要案,都是劉球辦的。
地方官員遇見劉球更是覺得遇見了閻王。
老劉皇帝的面子都不給,自然不會給他們面子。
正因爲朱祁鎮在王振之後,對都察院放權,都察院查案,楊溥調整人事,這纔將大明吏治挽回了一波。
所以看在這上面,朱祁鎮對劉球更加容忍了。
但是容忍歸容忍,但是朱祁鎮大大想見劉球。畢竟誰也不想見一個說話難聽,恨不得將唾液噴到你臉上的人。
只是朱祁鎮並不知道,歷史上劉球就是面爭王振,王振惱羞成怒,將劉球肢解而死。
也是朱祁鎮對文官整體上秉持寬鬆的政策,比如尊重內閣決議,尊重政府流程,還給所有來拜見他的官員座位。
一般情況下,朱祁鎮不會遇過法度去幹涉什麼事情。
雖然朱祁鎮會暗中調整各種很多事情,讓事情走向在朱祁鎮的掌控之中。但是外人看不出來。
朱祁鎮登基以來,沒有打過任何一個大臣的廷杖,很多新晉文官連廷杖大抵都忘記了。
也正是如此,劉球比歷史上更加強硬。
畢竟誰也不是傻子,有賢君纔會有直臣。朱祁鎮能包容,劉球纔有底氣犯顏直諫。
朱祁鎮說道:“劉卿請講。”
劉球出列,行禮說道:“陛下,祖宗法度有一定之規,陛下臨朝當穿冕服,陛下戎裝臨朝,以奇裝異服以示天下,臣恐天下人有誤陛下。”
朱祁鎮明白,劉球說的天下人有誤陛下,其實說天下人都覺得,這個皇帝是一個不曉得輕重的人。
或者乾脆是異服癖。
朱祁鎮說道:“劉卿問的好,朕正有一件事情要說。”朱祁鎮轉過頭來說道:“範弘。”
範弘立即上前幾步說道:“奴婢在。”
朱祁鎮挺直腰桿,坐在龍椅之上,四面不搭,只是將手放在兩側的迎手上,說道:“念。”
範弘雖然是太監,但是有一個外號叫做:“蓬萊仙人。”風範雅緻之極,他很明白朱祁鎮要他念的是什麼?
範弘立即從御案之上拿出一封奏摺,立即站在臺階上面,聲音清朗,一五一十的唸了起來。
範弘的聲音看似不大,但是整個廣場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奏摺不是別的,就是瓦刺也先上奏請大明公主,並請放開互市等的奏疏。
也先有意試探,言語之間,自然不會有多少恭敬
但是他覺得這語言之中的不恭敬,在羣臣聽來,就是挑釁。
這就是認知的錯誤。
在也先看來,瓦刺領地,南抵長城,北盡北海,東到海西,西到西域,幅員千里,不下大明,四十萬鐵騎,縱橫天下,是有資格與大明分庭抗禮的。
所以他這分奏疏之中,這種分庭抗禮的姿態,有意無意的流漏出來。
這已經讓很多文官憤怒。
特別是那些年紀輕,官職小的官員。
他們剛剛進入官場之中,對很多事情還不清楚,但是對四書五經卻是很精通的,他門不去管瓦刺實際情況如何?大明的準備如何?他們只是知道天無二日,國無而主,瓦刺如此狂妄,簡直是在侮辱大明。
所謂的主辱臣死。
更不要說,還要求娶公主。
說實話,大明士人自己都不想娶公主,但區區瓦刺想娶公主,卻是妄想。有些老成的官員,也都閉嘴了。
畢竟昨天內閣的情況,他們都有所瞭解。
其實同樣的事情,脫歡也做過的,太皇太后自然是回絕了,但也沒有做什麼多餘的事情,只是當今這一身戎裝,本身就是一種態度的表示了。
他們即便有些擔心,也不敢說什麼,只是擔心的看着站在前列的曹鼐。
這些人大多都是曹鼐的人。
此刻他們都擔心的看着他們的主心骨,他們感覺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卻沒有想到不好過到什麼地步。
就在範弘剛剛唸完的時候。
“陛下,臣有奏。”
“陛下,臣有奏。”
一個個言官准備出列上奏,大明選言官的標準,就是年少中進士的,也就是這些年紀輕,只憑一腔熱血辦事的人中,言官數量最多。
朱祁鎮手一按,立即響起兩聲響鞭之聲,場下頓時安靜下來。
朱祁鎮問劉球說道:“劉卿,以爲此事當如何處置?”
以劉球的政治智慧,未必不知道朱祁鎮言下之意,但是他卻不能違心說話,說道:“此等狂悖之言,當打回去,朝廷下旨訓斥瓦刺。令其認罪。”
朱祁鎮說道:“好,劉卿所言極是,但是而今有人卻不是這樣認爲,他居然想答應瓦刺和親,讓朕,不讓天下男兒,託庇一女子衣帶以保太平。”
“或許有些人能忍,但是朕決計不能忍。”
朱祁鎮按劍而立,說道:“太祖立國到而今,已經八十於餘載,從來沒有此等事,太宗遺訓:我朝國勢之尊,超邁前古,其馭北虜西番南島西洋諸夷,無漢之和親,無唐之結盟,無宋之納歲薄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
“太宗言尤在耳,朕即便是不肖子孫,一不敢違背。”
“曹卿,你說對不對。”
曹鼐心中嘆息一聲,跪在當地,免冠叩首說道:“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政治上有什麼對錯,不過是立場而已。
就好像朱祁鎮現在謀劃的將南直隸大卸八塊,也不是祖訓允許的。
曹鼐是內閣首輔,朱祁鎮拿曹鼐當丞相看,曹鼐就可以當丞相的家,只要朱祁鎮願意放權。但是大明的體制中,大學士總就不是參政知事,內閣首輔,也不是宰相。
朱祁鎮想拿下誰,只要一紙文書就行了。
曹鼐是沒有反抗之力的。
如此曹鼐又有什麼好說的。不過認罪而已。
朱祁鎮說道:“好,念在東里公的情分上,朕不爲難你,免去內閣首輔,剝奪一切加銜,貶爲雲南巡撫,卿到了雲南好好反省。”
曹鼐聽了,鬆了一口氣。
他是真鬆了一口氣 ,他原本以爲朱祁鎮這麼大的陣仗,處罰一定很重,比如充軍,發配,剝奪出身文字。等等。
卻沒有想到,僅僅是貶官而已。
立即有太監上前,將曹鼐的一身衣服都給扒下來了,因爲曹鼐的衣服是賜服,此刻也在剝奪之中。
曹鼐心中想起與朱祁鎮相處的點點滴滴的,心中一時間感動,說道:“臣去也,今後請陛下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