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捷之後
“好,好,好。”朱祁鎮多年養氣功夫而今也鎖不住內心的歡喜。
多少年的努力一瞬間終於得到了回報。
朱祁鎮不知道多少個夜晚的殫精竭慮,總算是對瓦刺有一場決定性勝利。也讓朱祁鎮一直懸着的心也放下來了。
正統二十二年以來,朱祁鎮幾乎將一切事情都放緩,一心一意放在這一戰上面。
不得不說,似乎前幾年連連天災,這幾年老天爺想要回報一二。
今年的年景,雖然比不上去年,但是總體上來,不算是荒年。
唯有山東依舊天災連連,具體就是濟南,青州兗州徐州,鳳陽一帶。旱情嚴重,江南的天時也有一些不調。
但對此,朱祁鎮就非常滿意了。
也正是這年景不錯,才能讓朱祁鎮支撐十幾萬大軍北伐,雖然有些吃力,但並沒有是難事。
朱祁鎮之前佈置下的各種改革推進的也不錯。運河上的各稅卡,已經茶馬貿易的收益,能達到數百萬之多。
這也是朱祁鎮敢這麼大氣的原因。
不過,唯一讓朱祁鎮有些難受的事情,就是廣西的亂事。
雖然朱祁鎮看不得出來,韓雍是非常努力了,也取得了不少成果,但是有一點不管是錦衣衛,與東廠,乃至於韓雍自己在奏摺之中,或明示,或暗示的說明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廣西局面到了這個地步,乃是從洪武年間層層積弊累積而成。聚集不可能一戰而定,除非朝廷加大投入,否則廣西戰事的長期化,就已經成爲事實。
那麼韓雍多有小勝,但是總就不能安定大局。
不過,燕然大捷的消息傳來,朱祁鎮立即有了決斷。
也先之死,註定了今後數年之間,北方是打不起什麼大仗了。朝廷自然有人力物力投放在廣西了。朱祁鎮立即給韓雍批覆,鼓勵韓雍斷然處置。明年朝廷會調湖廣,雲貴軍隊入廣西。
處理了這一件事情之後,朱祁鎮才細細看了報捷文書。
只是他歡喜過後,細細看捷報。心中無數念頭涌了上來。
“這不對。”朱祁鎮心中暗道。
報捷文書寫的都很簡略,真正的詳細奏報都在後面。
但是即便是這報捷文書,朱祁鎮都能在字裡行間看出了其中的驚險,與朱祁鎮之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朱祁鎮先反思自己。覺得自己的之前的判斷,是不是太保守了一點。
畢竟朱祁鎮對軍事不大瞭解,在制定戰略目標之上,自然是寧可從寬,也決計不好高騖遠,讓下面將士去做自己的做不到的事情。
在目標可以達成的情況之下,再放權給第一線將領。
但是石亨的興凱湖之戰,楊洪的台州之戰,已經現在燕然山大捷,都說明了這一點,他給前線佈置的目標,餘量太大了一點。
朱祁鎮承認這一點,同時也感覺石亨桀驁不馴。
但是等後面一封封奏報而來,有各級將領的,有斷事官的,有錦衣衛暗探,有東廠密諜的。朱祁鎮這才知道,石亨哪裡是桀驁不馴,簡直是放肆。
在朱祁鎮看來,石亨與楊洪之間的矛盾,根本就是石亨對自己權威的挑戰。
這讓朱祁鎮萬萬不能忍受的。
楊洪所做所爲,都是按照自己的總戰略來的。石亨雖然有大勝,但是他對朱祁鎮戰略,已經軍隊組織的挑釁。讓朱祁鎮不能容忍。
特別是軍隊組織的破壞。
朱祁鎮想要的令行禁止的王者之軍,經制之軍,是以服從命令爲第一要旨的軍隊,而不是古代的軍閥,雖然能打的,但卻是驕兵悍將,一個不好就是不穩定因素。
甚至朱祁鎮可以容忍石亨對自己權威的侵犯,畢竟用才能的人都有各種脾氣,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都是這樣。
可朱祁鎮不能容易在這種軍隊建設的道路上走偏。
但是朱祁鎮隨即深吸一口氣,知道而今即便不能容忍,也是要容忍的。最少現在要容忍。
無他,這個時候不是處置石亨的時候。
時機不對。
別的不說,京師街頭巷尾,已經開始有人說書,說什麼?說《忠國公平北記》。
自然是胡編亂造,又夾雜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畢竟雖然,一封封奏疏傳到京師,但是大多都是一面之詞,具體徵戰經過,還要彙總各部將領之中,才能慢慢理清。
這些文檔雖然不能說是絕密。但是也不是這些街頭巷尾的說書人可以解除到的。
是這些人發揮自己的藝術想象力,自己搞出來。用現代的話就是蹭熱點。
連北京內外的小孩子們,一個個玩打仗遊戲的時候,都必有一個扮演忠國公,一個扮演也先。
順便一提,其實楊洪與石亨的奏摺之中,對也先之死,是用一種推測的語氣,不敢將這落實了。爲自己留有餘地。
但是傳到外面,卻被傳成石亨陣斬也先。
什麼叫做聲望正隆,什麼叫做如日中天。估計大明上一次有如此聲望的將領,就是英國公張輔了。
石亨與皇帝君臣之間種種,卻不是外人所能窺視的,當然了,有人能感覺的到。聰明人從不會多說。
朱祁鎮如果這個時候處置了石亨,一來傷將士之心。
石亨這個人,不管有多少錯處,能打仗,會打仗,能得將士之心,這是毋庸置疑的。否則石亨也不可能在燕然山之戰中,竟日鏖戰,死傷過半,軍中仍前仆後繼,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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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明軍沒有這股韌勁,當日之戰,勝負還不知道是誰的。
如此大將,真是雙刃劍,用以對敵,有摧枯拉朽之感,但是卻也要提防傷了自己。
二來傷朱祁鎮的威望。
朱祁鎮御極二十多年,而今權威已經樹立起來了,但是朱祁鎮依舊是很愛惜羽毛。因爲每一分聲望,都是未來做事的籌碼。
百姓乃至於百官不會去想,他們只會看結果。
朱祁鎮不能容石亨,自然是大大減分項。
朱祁鎮來回踱步,猛地出了一口氣,心中暗道:“石亨啊石亨,我再讓一步,只是有些地方,是決計不能讓的,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不要逼我殺你。”
如此一來,有一件事情要提上議程了。
那就是北巡了。
出了石亨這一件事情,朱祁鎮更意思到軍隊之中或許有自己不想看見的變化。
於是朱祁鎮立即召見陳循,言明北巡之事。
陳循大吃一驚,說道:“陛下,既然大戰報捷,陛下又何必,遠涉風沙,去塞外之地。”
朱祁鎮說道:“談不上遠涉風沙,不過到大寧而已,將士們辛苦殺敵,我總不好安坐九重。”
陳循覺得禮數太重了,但是陳循畢竟不是前面幾位大臣,朱祁鎮既然這樣說了,他也不敢反駁,只是問道:“陛下北巡,京師的事情怎麼安排?”
朱祁鎮沉吟一會兒說道:“讓李賢隨行,協助朕處理政務,各地政務大事內閣做主,內閣處理不好的發往行在即可。”
朱祁鎮說道:“太子也長大了,我令範弘教導太子監國便是了。”
朱祁鎮選李賢隨行,也是有原因的。
內閣之中,孟瑛,王驥都老了,陳循要掌總,不能離開,劉定之處理財政,更是關係用兵之重,自然不能離開。
江淵等人要協助陳循。
相比之下李賢就顯得年富力強,而且排名在後,可以跟隨朱祁鎮北上。
陳循說道:“臣遵旨,只是各種安排也需要一段時間,臣估計最少要一個月有餘。”
朱祁鎮不在意說道:“你去安排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