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莊繼華又誠懇的對馮玉祥說:“馮將軍,我知道您所倚仗是什麼,可那種倚仗是靠不住的。國家需要團結,民族需要團結,馮將軍,您想想看,爲什麼宋哲元將軍不願意聽從您的召喚,韓復榘乾脆明確拒絕,鮑剛送方振武將軍到河北後就脫離了方將軍的指揮,寧肯背上負主的罵名。不是他們不尊敬您了,而是大勢變了。”
莊繼華說到激動之處,忍不住站起來,走到衆人中間:“當今中國內憂外患並舉,民衆希望放棄內爭,一致對外,所以你們的舉動除了曰本人高興外,民衆是不會歡迎的。我知道你們對委員長不滿,有意見,這可以理解;但不滿就要以刀兵相見,這合適嗎?馮將軍,就算把現在的中國交到您的手裡,您來出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之職,能做到任何人都滿意嗎?恐怕不能吧。”
說到這裡他瞟了眼宣俠父說:“首先共C黨就會有意見,因爲按照他們的學說,應該走蘇俄的道路;可如果你走蘇俄道路,國民黨又會不滿意,他們會要求您走三明煮義道路;地方勢力派也會不滿意,因爲您要維護中央的權威,就必然要削弱他們的權利。那麼接下來會怎樣,戰亂,分裂,只不過你們今天反對的口號,由別人來喊罷了。馮將軍,您說是不是這樣?”
一席話下來,幾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甚至能言善辯的宣俠父也無法反駁。馮玉祥沉默半餉,他首次有了熊克武那樣的感覺,蔣介石太幸運了,居然有這樣的學生。他設計的抗戰戰略出乎所有人意料,但絕對可以實行,而他接下來的國內情況分析,也句句誅心。他原來一直認爲宋哲元、韓復榘他們只是因爲地盤大,力量強了,所以纔不聽他的,纔沒有響應他的召喚,所以他要打出一塊新局面,然後重新與蔣介石爭霸中原,可現在他感到這可能是個幻覺,是個海市海市蜃樓。
“你說我們的倚仗是什麼?”吉鴻昌很不服氣的反問道。
“不就是蘇俄嗎。”莊繼華毫不在意的說。
可他這句話卻如一把利劍狠狠的捅進馮玉祥心窩。
馮玉祥一直以爲他派人聯繫蘇俄的行動十分隱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沒想到被莊繼華張口道破。
“1926年他們信任了您一次,現在他們還會信任您嗎?”莊繼華在馮玉祥心窩又捅上一劍,這一劍正好捅到馮玉祥內心深處最隱密的地方。
看到馮玉祥神色鉅變,宣俠父內心焦急卻又不好插話,他十分詫異莊繼華怎麼知道他們內部的變化。
前線工作委會收到順直省委的來信,在信中順直省委認爲他們正在執行右傾投降主義路線,沒有放手發動工農;政治上只提打倒口本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沒提打倒英美帝國主義和蔣介石以及其他雜牌軍閥;行動上沒有利用三十五軍北上、張家口空虛的有利時機奪取政權。最讓前委心驚肉跳的是,順直省委居然在信中明確了提出要警惕顯而易見的背叛,要緊緊抓住下層士兵,開闢北方蘇區,創建北方紅軍,實行土地革命。
這封來信等於是要推翻了去年底以來與馮玉祥達成的一切協議,並隱隱把馮玉祥也作爲鬥爭目標。前線工作委員會爲此深感不安,張慕陶召開全體會議討論如何回覆和落實順直省委的來信,在會上許權仲、宣俠父、吳止戈(即吳書記)等人表示無法進行這樣的轉變,目前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單獨領導抗曰同盟軍,必須團結馮玉祥、佟麟閣等察哈爾上層人士。
到目前,馮玉祥對共C黨方面也比較失望,主要是[***]曾經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要他豎起抗曰的旗幟,蘇俄就會援助他,爲此吳止戈還特地前往蒙古聯繫,也帶回來讓人鼓舞的消息,但事情到這裡就再也沒有進展了。
抗曰同盟軍的雛形已經顯現,目前有五萬多人,但接近三分之一是徒手士兵,軍餉和武器彈藥都十分困難,向蘇俄方面請求接濟,蘇俄卻藉口各種原因拒絕提供幫助,甚至連原來答應的條件也不提了,這讓馮玉祥既憤怒又無奈,同時也引起佟麟閣等高級將領的不滿。
“抗曰是我們中國人的事,不用祈求其他任何人,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可以打敗曰本侵略者。”李運深卻振奮而起,大聲疾呼道。
看到他的樣子,馮玉祥和宣俠父等人精神稍微一振,可莊繼華卻感到十分可笑,這個曰本間諜居然高呼打到曰本侵略者,看來曰本人對馮玉祥是不一般的熱心。
“躲在後方喊喊口號容易,李先生,在前線流血的可不是你。”莊繼華冷冷的說,他剛纔分析中曰戰爭前景時故意沒避開他們,一個方面是拿不準樸文勇的態度,不知道他是變節還是動搖了,若是後者,便是向他提出勸慰,若是前者也沒有泄密之虞,畢竟太祖的《論持久戰》和蔣百里的《國防論》都是公開發表,曰軍的弱點本就是他們的痼疾,根本沒辦法克服,用蔣百里的話來說,無論勝敗,只要打下去就行。
“莊將軍是害怕了?寧肯坐視東北和熱河同胞在曰寇的鐵蹄下呻呤,”李運深憤怒的譴責道:“你不是個軍人,是個地地道道的賣國賊!”
“賣國?”莊繼華冷漠的說:“賣國的方式有很多,打着抗戰的旗幟行賣國之實的大有人在,李先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上前線。”
李運深頓時語塞,他漲紅着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莊繼華轉身對馮玉祥說:“馮將軍,您怎麼看?”
馮玉祥看着莊繼華忽然笑了,他站起來走到莊繼華身前:“這裡太悶,我們出去看看。”
說完之後就率先向外走去,莊繼華默默的跟在他身後,黃紹竑吉鴻昌等人也跟着往外走,一行人走到營門口,馮玉祥騎上一匹青驄馬,率先向城外走去。
一行人出城門口後開始快馬加鞭,到了踢兒山下,馮玉祥勒住馬繮,也沒等他們,就向山上走去。莊繼華的騎術並不算好,但比起宣俠父來又強上很多,他就與宣俠父結伴落在後面。
“劍魂,”莊繼華看看前面塵土中時隱時現的身影,後面的衛士距離他們也比較遠痼疾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便低聲說到。
宣俠父正努力駕馭誇的馬,聽到莊繼華的話拉住馬繮轉頭看着他。
“你有巫山的消息沒有?”莊繼華說完死盯着他的眼睛,半幅手巾罩住口鼻下,只有眼睛能暴露人的思想。
“沒有。”宣俠父答道:“我和他們失去聯繫了。”
“你放屁,”莊繼華罵道:“別以爲我不知道,我說的是真事,巫山可能出事了,川北紅軍最近發佈的佈告裡面沒有他的名字了,他很可能被捕了。你要知道就告訴我,如果來得及,我負責派人救他,否則他可能會被槍斃的!”
宣俠父不由呆住了,他猛地勒住馬,莊繼華一下就衝到前面去了,莊繼華拉住馬,調轉馬頭,緩步走到宣俠父的身前,宣俠父這時已經恢復過來,他冷冷的看着莊繼華。
“爲什麼?”宣俠父很是不解的看着他。
“爲什麼?”莊繼華說:“哼哼,這要你們自己呀,肅反,肅反,連巫山這樣的都被當作反革命了,幸虧當初我沒聽他的,否則老子骨頭恐怕都爛了。”
當聽到肅反時,宣俠父明白了,肅反擴大化,不僅僅是在蘇區,白區也一樣,很多出身不好的黨員被秘密處理了,只有少數運氣好的只是被開除黨籍。不過他還是不能相信,連蔣先雲這樣的人也會成爲肅反對象。
但莊繼華只回答了他一半問題,不過剩下的一半已經不用再回答了。
宣俠父呆了半響,猛地揮鞭,胯下馬一聲嘶鳴,四蹄翻飛,飛快的向前奔去,他不能回答莊繼華的問題,這涉及黨的機密,更何況他們不能直接與川北紅軍聯繫。
從踢兒山向北,山腳下有一座軍營,軍營內士兵正熱火朝天的訓練,喊殺聲震天動地。馮玉祥站在山腰上,靜靜的看着山腳下的軍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