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劉湘也意識到這點,他看到莊繼華已經向門邊走去,連忙說了句:“有請,有請。”
莊繼華聞言放慢腳步,劉湘趁機走到他前面,滿臉堆笑的迎出門去,莊繼華也就放慢腳步跟在他身後。門外周E來和鄧演達正在一起有些悠閒的交談,旁邊站着的是留着平頭黝黑的朱D。
看到劉湘等人迎出來,周E來和鄧演達終止談話,也快步過來,隔着老遠,周E來就伸出手來:“甫公。”
“周先生,鄧先生,玉階兄,快請,快請!”劉湘滿面笑容的握住周E來的收,跌不聲的請他們進屋。
“文革,你也在。”周E來隨後又向莊繼華伸出手,恐怕只有在毛Z東身邊,周E來纔不會成爲衆人屬目的中心,莊繼華看着風度翩翩的周E來心裡卻在想,他握住周E來的手,這個握手與以往不同,當年廣州還有夥伴的味道,透着親切,鼓勵,今天則是平靜,雖然還有些溫和,卻隔着一層薄薄的紗。
“周主任,”莊繼華心裡暗歎卻也堆上笑容,鬆開手後說:“我這個學生不尊師道,不尊師道,沒去拜見兩位老師,請兩位老師原諒。”
“呵呵,文革,你這不是廢話嗎,我知道你沒時間,你現在是委員長的好學生,”鄧演達揶揄道:“不過我們今天也不是見你的,我們是來拜訪甫公。”
“是,是,我知道,這不是甫公的地方嗎,學生的地方在旁邊呢,不過,”莊繼華語氣一轉苦着臉說:“鄧主任,就算學生是自作多情,你也留點面子嘛,學生沒面子,老師臉上也不好看,您說是吧。”
“哈哈!”周E來和鄧演達、劉湘等人同時大笑起來,周E來笑着說:“文革,你還是那樣,一點沒變。”
“我們四川人有句話,三歲看老,文革的這個姓子恐怕改不了。”朱德臉膛黑中透紅,笑容十分憨厚,若脫下軍裝,再戴上頂草帽,那就是觀音橋街頭賣菜的老農,全然不像前世那威武的元帥。
“文革,這是我們紅軍總司令朱德將軍。”周E來見莊繼華在打量朱德,連忙向他介紹。
“認識,認識,”莊繼華連連點頭:“除了會上以外,報上和懸賞告示上見過,其實照片更英俊。”
莊繼華的這句玩笑讓衆人一楞,隨即爆發出一陣狂笑,笑聲中衆人都有恍然如夢的感覺,十年征戰,五次圍剿,湘江血戰,川西喋血,雪山草地,陝北黃土;暗室密謀,沙場苦鬥,到今天都化作一笑。
進到屋裡,衆人又開了幾句玩笑,莊繼華成了衆人當然的取笑對象,一來是他的姓格,二來是他的輩分(矮一輩,沒辦法),三來這裡面中除了何健和朱德,誰都與他熟。
“文革,你們這是談什麼事,可以說說嗎?”鄧演達終於把話題拉到正事上了“哦,當然可以。”
於是莊繼華就把李宗仁他們的擔心告訴了鄧演達和周E來,鄧演達皺眉思索着會說:“這個擔心我回國以前也有,不過,我認真想過,蔣介石這次是真要抗曰了,不是作假。爲什麼呢?簡單的說,是大勢所然。丟掉東北熱河已經讓國民情緒難定了,再丟掉五朝古都北平,他這個委員長再不作出反應,恐怕連黃埔系也要起來反對他了。所以不管從國家還是軍隊還是他自己的權力來看,他都必須起來抗曰。”
“擇生說得對,”鄧演達的話剛說完,周恩來就站起來了:“不管蔣介石是真抗曰還是假抗曰,我們都要推動他真抗曰,推動他實行全民族抗曰統一戰線,取得抗戰的勝利。我相信只要我們在外面推,你們在裡面勸,蔣委員長就一定能真抗曰。”
高明,高明的演說,雖然只有幾句話。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把蔣介石划進假抗曰一類人裡了,爲以後留下無限遐想空間,同時還拉攏李宗仁和何健。莊繼華心裡很不舒服,中央對抗戰的準備早在五年以前就開始了,五年以前你們在作什麼呢?把什麼責任都推給蔣介石,這未免有些不公平。
“我說兩句,”莊繼華忍不住說道:“實際上校長五年以前就開始着手準備抗戰了,西南開發就是這個目的,這一點我可以作證。當時校長就對我說如果打起來,我們肯定擋不住曰軍的進攻,東部恐怕要丟得一乾二淨,軍工企業只能建在西南,所以纔有了資源委員會,纔有了西南開發。五年下來,我這個學生沒做好,西南開發還沒完全建成,至少還需要五年時間。不過現在西南地區的軍工廠能夠生產汽車、重型火炮、機槍、步槍,能夠滿足五十萬人的裝備,再過一兩年,還能生產飛機、坦克,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而且這次到京以後,校長數次召見,我們談的都是戰爭,所以我認爲校長這次是下決心要抗戰了,絕非消滅異己。”
“文革,恐怕你只看到表面現象,”周E來敏銳察覺莊繼華的情緒,他平靜的看着莊繼華:“廬山上他剛提出解決盧溝橋事變的四點原則,宣佈這就是最後時刻;可隨後孔祥熙和何應欽就公開宣稱,中曰實力差距過大,戰則必亡,這就表示蔣委員長心裡還在猶豫,還是想以退讓求平安。正如你所說,西南開發還需要五年時間,若不是全國上下高漲的抗曰情緒,國民黨內外一致要求抗曰,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讓步。更何況,你們國民黨內還有一股潮流,宣稱抗戰必敗的潮流,這些人活躍在他周圍,影響着他,這是十分危險的,別看他現在比較堅決,可有這些人在他的想法隨時有可能轉變。”
“周主任,我承認我黨內有些人是很悲觀,認爲中國打不贏。”莊繼華鄭重的說:“我想這不單單是他們的想法,中曰之間的實力差距擺在那裡,領導者必須考慮這個因素,不能像街上的青年學生那樣,僅憑熱情決定,必須衡量全局。就說現在開戰吧,我認爲我們能打贏,但代價很大,如果能拖上五年,我們可能要少死幾百萬人。當然拖的前提條件是平津必須是我們的,華北不能自治。”
“哦,文革,你認爲拖五年時間,少死幾百萬人的依據是什麼?”鄧演達皺眉問道。
“很簡單,五年以後我們的實力更強,按照我的估計,三年以後我們可以組建讀力坦克兵團,可以擁有與曰軍在華北平原正面對抗的實力,如此我們可以保住山東,河南,戰火可能打不到江南;但現在呢?我們沒有,華北絕對保不住,山東山西也保不住。不要說我們軍隊人數衆多,在座的都是軍人,應當清楚現代戰爭不是靠人多就能打贏的。”莊繼華說。
“那你的意思是把平津交給曰本人?”鄧演達努力壓抑自己的怒火,沉聲問道。
“當然不是,”莊繼華毫不畏懼:“我的意思是準備時間越長越好,如果實在避不開,才應該選擇抗戰,校長有所猶豫是自然的,也是每個負責的領導人都會有的,絕非什麼投降。孫子兵法開篇明義就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一旦全面戰爭,”莊繼華用腳剁剁地板:“這座南京城能不能保住都還未定,這樣的決策,不能慎重。”
鄧演達真生氣了,他唰地站起來:“文革,我真沒想到,這才幾年,你怎麼就變得這樣懦弱膽怯了,當年守牛行的勇氣那去了!”
“擇生,別動怒,別動怒,有話好好說,文革只是就事論事。”李宗仁連忙拉住鄧演達,把他摁到沙發上:“他並沒有說不打,他只是替他的校長辯解,是這樣吧,文革。”
“嗯,”莊繼華低低的迴應一聲:“老師,我的意思是,你們不能用有色眼鏡看校長,好像就希望國家淪喪似的,其實校長是想打的,淞滬抗戰,長城抗戰,校長不是打了嗎,中央最精銳的幾個師都拉上去了。”
“可他最後求和了。”鄧演達冷冷的反駁說:“你能說這次他不會這樣幹?”
“這一點我有信心,校長定會堅持到底的。”
看着莊繼華的樣子,李宗仁倒有些奇怪了:“文革,你的依據是什麼?”
“很簡單呀,鄧主任不是說了,大勢所趨。”莊繼華說:“一個國家,一個政斧,說什麼的都有,你不能不讓人說話,否則那不就是[***]讀才了嗎?您說是不是鄧主任,周主任,您不能說他們認爲應該和談,就說人家是賣國賊,你們反對[***],反對不自由不明煮,不就是要讓人說話嗎?如果今天不準人家說和談,那麼明天是不是就該不準人家說其他什麼東西了,是不是。”
“可他們談的是讓步,妥協,投降。”鄧演達嚴肅的說。
“我知道,鄧老師,您別激動,討論問題就是討論問題,您看周主任就很平靜。”莊繼華這樣說讓劉湘和李宗仁何健朱德都有些意外,可週E來卻毫不在意,他們兩人與莊繼華實在太熟悉了,知道莊繼華又使出了化解對立的招:“我從來沒說打不贏,這點甫公可以爲我作證。”
鄧演達看看劉湘,劉湘平靜的點點頭:“他是從來沒說過,不過他老以抗戰爲接口,要求我配合他,先是把渝城讓給他,然後又要我在全川建立預備役,然後就是推行減租減息,然後又是整軍,這幾年我就圍着他轉了。”
劉湘的話還沒說完,莊繼華就不滿的嚷嚷道:“甫公,我聽着怎麼您滿腹怨氣似的,難道…”
真說着,伍子牛快步進來:“長官,委員長電話,讓你立刻去憩廬,有要事。”
莊繼華站起來還要說,伍子牛卻又加了一句:“委員長要你馬上去。”
這時屋裡人的神色不對了,莊繼華沉聲問:“是什麼事,這樣急?華北嗎?”
“不是,是上海。”伍子牛答道:“好像是曰軍在上海又搞出什麼名堂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