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擡頭。
建炎三年的二月二,同州馮翊以北三十多裡的山地。天氣陰沉,看起來不像是龍擡頭的好日子。
立馬在只生長着幾棵欒樹的山頭上,李峴臉色陰沉地放下了手上的望遠鏡。
“哈哈哈……你擺下那麼大的布帶,就是爲了對付這不到五千騎兵?”楊可世在一旁幸災樂禍,“呵呵,還虧你費了這麼老大勁,把整個馮翊城裡的百姓都給搬空了。現在金人就要過河,不如現在某家就帶人殺出去,把他們圍在這片河套裡,保險跑不出幾個!”
“特麼的,老子哪知道金人竟然如此膽大,完顏婁室的手上就三萬多人馬,竟然還分成了三股,這拿老子手上的這二十萬人也忒特麼不當個菜了!”李峴也是氣急敗壞,自己在洛水邊上爲婁室準備了一場盛宴,結果對方卻不給面子,只派了完顏撻野和厄魯古兩個手下,帶了五千多騎兵過來。
現在消息已經傳了回來,婁室率一萬多人從丹州過的黃河,然後直撲鄜州;撻野率一支偏軍入同州;另外婆盧火率一萬餘騎直奔華州、渭南,金軍分爲三部分入陝,讓他之前的準備都付之東流。
“婁室這次分兵入陝,讓我們想要全殲他們的目標基本落空,可以肯定,如果我們這邊打起來,婁室在得到消息後必定會往北邊跑,鄜延路的各營寨裡都是步軍,可沒辦法能攔住他們。”姚友仲在一旁說道,“除非他腦子被驢踢了,纔會往南邊來救撻野和婆盧火。”
何薊在一旁不耐煩地說道:“管那麼多幹什麼,現在我們攔住丹州河界,婁室只能是先往西夏跑,幹掉入陝的金軍,河東就剩不下多少金軍了,我們先收復河東再說。”
李峴在聽後也是笑了笑:“也是,一萬七千多精銳的騎兵損失在陝西,恐怕完顏宗翰在聽到消息後會心疼得跳着腳的罵娘!我們晚點再行動,等金國的騎兵過河時,先讓火槍兵收拾他們一頓再說。”
楊可世在後面笑道:“你就是喜歡耍些陰謀詭計,把簡單的事情搞得亂七八糟,那撻野如果省悟過來,掉頭就跑,我們這些人可是追之不及。”
李崕輕笑了一聲:“只怕是金人根本瞧不起咱們的野戰能力。”
李峴大笑着說道:“各位稍安勿躁,都少不了肉吃!”
撻野指揮的金國騎兵已經開始準備渡河,初春時節洛水的水量並不大,河裡結着殘冰,許多地方人馬可直接涉水而過。
洛水對岸,宋軍嚴陣以待,紅旗漫卷,迎風飄揚,三千名火槍兵在河岸上列成三隊,沿着河坡排開了,鉛彈和火藥已經被壓入槍膛。
楊可世用望遠鏡遠遠地看了一下,然後看向李峴:“你是準備正面作戰了?金軍似乎分出了兩支騎兵準備包抄側翼。”
“沒錯,這些火槍兵總是要正面應對騎兵,金國的鐵騎是塊不錯的試金石。放心,樑超的騎兵在幫他們守着側翼呢。”李峴平靜地說道,他現在有所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婁室會從丹州突破入陝。
撻野和厄魯古率領騎軍主力已經在洛水東岸整齊列陣,金軍從側翼分出的兩謀克騎兵已經開始了渡河。在他們的映像裡,只要側翼遭受攻擊,宋軍就會立刻崩潰。洛水河兩岸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除了北邊是山地,大部分地方都可讓騎兵任意馳騁。
撻野眯着眼看向對面宋軍陣列,比尋常的步軍方陣要稀疏得多,而且只排列了五行,軍陣前只佈置了一些簡單的鹿砦等物。
“前面的宋軍甚至都沒訓練過簡單的步軍槍陣,難道他們認爲這麼單薄的陣形就能攔阻住衝陣的騎兵?”他舉起手中的馬鞭大笑着說道,說到這裡,撻野這纔想起來,宋軍手裡拿的是突火槍——被擄去雲州的宋國工匠曾經打造出這種華而不實的玩意,拿來嚇唬人還行,真正到了戰場上卻沒有多少用處。
宋人的煙火武器,唯有那種投擲出來的石砲能夠對騎兵構成一些威脅,其它的大都沒有什麼作用。
這是宗翰大人總結出來的結論。
不過,讓撻野感到意外的是,他所派出的兩千名攻擊宋軍側翼的騎兵卻被從後面樹林裡冒出來的宋國騎兵給攔住了。
原來宋人在河對岸是擺的花架子,目的是妄圖以優勢的騎兵來對抗攻擊他們側翼的部隊!想到這裡,撻野舉起了手中的腰刀,高聲叫喊道:“吹號!強行渡河,兒郎們,先殺掉對岸的宋國步軍!”
低沉的號角在原野上響起,金國的騎兵開始衝下河岸,冒着冰涼刺骨的河水,強行渡河!後隊的騎兵挽起手中的騎弓,朝着河對岸的宋國軍陣拋射出密集的箭矢,意圖爲衝鋒的隊伍提供掩護。
宋軍一方,面對金軍射來的羽箭,長長的隊列依舊紋絲不動地原地站立着,絲毫沒有受到金軍箭矢的影響。拋射而來的羽箭根本無法穿透士兵們的頭盔和身上的薄鋼鎖甲,並未能造成多少殺傷。
衝鋒的金國騎兵已經氣勢洶洶地衝入河水當中,速度一下就慢了下來。
“第一排,預備!”韋選深深吸了口氣,高舉起手中的雁翎刀,高聲喊道。
經過半年多訓練的官兵們平舉起手中的火槍,將槍托緊緊抵在右肩上,開始瞄準正前方的目標。
不到一百步,衝在前面的金國騎兵在嘴裡發出嗷嗷的怪叫聲,已經衝到了河水中央,正在泅渡。河水淹過了半個馬身子,讓馬速明顯降低了許多。
“放!”
呯呯呯!
……
一長排的火槍轟然爆響,整個宋軍陣列都籠罩在一層黑色的煙霧當中,六百支火槍,幾乎同時噴射出火焰,正在洶涌而來的金國騎隊頓時爲之一滯,血花四濺,受傷的戰馬在悽慘地哀鳴,在河水裡亂竄起來。
只是一撥齊射,就有數十名騎手栽倒在冰冷的河水當中。
“幹得好!第二排準備!”
“預備……放!”
呯呯呯呯!
硝煙在瀰漫升騰,第一撥衝鋒的五百金國鐵騎只剩下了一半,河水阻礙着馬速,讓他們根本衝鋒不起來,只剩下被動挨打的份、
“第三排……”
呯呯……
撻野很吃驚地睜大着雙眼,然後很果斷地下達着命令:“吹號,退兵!”
可惜的是,他聽到的是一聲驚恐的喊叫聲:“將軍,宋國的騎軍!”
隨後,就聽見警戒的斥候隊所吹響的報警號角聲。
他回過頭來,就看到北面的山坳處,漫山遍野的宋國騎兵從裡面衝殺出來,旌旗招展,號角陣陣,喊殺聲沖天響起!
撻野和厄魯古的第一反應就是跑!
中了對方的埋伏,跑不出去就是死!
兩人的反應出奇的一致,都是飛快地掉轉馬頭,帶頭朝着馮翊城方向飛快逃竄。
遠遠騎馬站在山坡上觀戰的李峴笑眯眯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就這麼一夥客人,怎麼能讓你們輕易離開,作東主的,怎麼也要挽留一下!
呯!呯呯!
三聲二踢腳在半空中炸響,隨着一陣號角和喊殺聲響起,康泰已經帶着大隊的騎兵,攔在了金軍逃路的前方。
李峴側過頭,發現楊可世和何薊這兩個二貨已經親自帶着屬下的騎軍追殺了出去,不禁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同樣穩坐釣魚臺的姚友仲一眼,不禁笑了一下。
好吧,這種賣力氣的粗活就由那些夯貨們去幹,咱是文化人,和他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