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後,天漸昏沉,月色已起。
時爲初九,夜轉深,月殘如勾,星光黯淡。
目睹此景,呂宋洋心情低落,相思之意愈濃。
一路之上,飛奔而行,便尋朱書媱而去。
那日朱書媱帶他進入朱府乃是夜間,當時天黑,看不清路,且江南繁華,宅院萬層,鱗次櫛比,難尋朱府所在。
若欲僅憑記憶,找尋到朱府所在,簡直難如登天。
世間之事,亦是如此,但凡有些名氣之人,想要隱藏自己,絕非易事。
就好似,一個名揚江湖的大俠,若想了斷恩仇,封刀歸隱,絕難辦到。
因爲,他的仇人,渴望殺死他,而受他恩惠的人,希望得到更多的恩澤。
古籍之中,有一句古訓,“獐死於麝,鹿死於角”,大概說的便是此意。
不過,江湖之中,有些事情,倒也好辦,只消花些錢財,縱使是萬難之事,亦可迎刃而解。
於是,呂宋洋便四下打聽朱家小姐的住處。
雁城朱家,江南巨賈,名揚天下,並不難尋。
呂宋洋見一家客棧走出來一個人,便上前向他打聽。
只見那人兩道目光驚奇的在呂宋洋上下打量,吃驚地道:“怎麼?你要問朱家!天下第一富商朱立羣”
此刻,呂宋洋的渾身髒兮兮的,像一個貧窮的乞丐。
在他的目光筆直的望着眼前這個貧窮的少年,面目之上,佈滿懷疑、蔑視,甚至是冷淡。
在他看來像呂宋洋這樣落魄的人,根本不可能與富甲天下的朱家有任何一絲一縷的聯繫。
呂宋洋卻將胸膛一挺,道:“不錯,我要找的正是他!”
那人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忽又仰首道:“你要去沿此路而行,最大最豪華的一處府宅便是了。”
呂宋洋銘記於心,謝過鄉人,匆匆而去。
望着呂宋洋倉促離去的身影,那鄉人搖了搖頭,輕輕一嘆,道:“又是一位熱血的少年!”
他的聲音極其輕柔,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病危之時粗重的**,淒涼之中,又多幾分憐憫。
然而,他的話語,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他的嘆惜,絲毫也不會影響呂宋洋的決心。
於是,呂宋洋的心情開始飛揚,他的腳步開始飛奔,他的衣袂亦開始隨風飛卷。
如此急切,如此奮不顧身!如此淺薄!
然而,我們卻不能嘲笑它的淺薄。
因爲,有時候愛情本就是一件淺薄的東西!
它可以好到極致,亦可以壞到盡頭。
它讓會讓人變得愚昧、衝動、膚淺。
卻也可以讓人變得聰明、冷靜,讓生命變得深刻。
愛情是矛盾的,因爲人本就是矛盾的。
此刻,既已得知心上之人的住處,呂宋洋的心裡無比激動。
一想到馬上就能夠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了,他便不覺加快了腳步。
他感覺自己就好似一陣風,是疾風,也是狂風。
爲愛瘋狂的風!
當他行至街角位置的時候,忽然一道身影飛速掠過。
他心下一驚,頓住腳步,只見四條人影,一閃而過,迅如閃電。
呂宋洋心中好奇,暗自忖道:“彈丸之地,竟有如此多的高手齊聚於此,莫非此地要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一念至此,他展動身形,順勢追了出去。
他尾隨着那五條人影,飛檐走壁,穿溪入林,一陣疾馳。
恍眼之間,已然來到一片古木蒼鬱樹林之中。
他藏身樹後,靜靜的觀看着,只見四個身着灰色長衫的大漢將一個人團團圍住。
中間一人,身着一襲白衣,白衣勝雪,衣袂飄飄,長髮束起,手中玩弄這一把摺扇,長長的黑髮,掠過他清俊的面龐,神情極度瀟灑,似乎在他心底從來就沒有將這個世上任何一個人放在眼裡。
他長袖一拂,嘴角上揚,俊目之中,閃動一絲笑意,頓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爲他的風華絕代而傾倒!
呂宋洋藏身一旁,定睛一看,心下一驚,那白衣少年竟是那日在茶館前所見的金劍狂少石照溪。
而那四人之中,爲首一人,白髮鬚眉,待他轉過身來,呂宋洋瞥見那人容貌,心中駭然,竟是湘西四鬼之一白眉鬼張魑。
目光遊過,一一望去,其餘三人,陰面鬼趙魅、陽面鬼錢魍、禿頭鬼萬魎,魑魅魍魎,四鬼齊全。
湘西四鬼,齊聚於此,生靈塗炭,必生殺戮!
以四困一,五人皆站立不動,目光之中,兇光浮動。
對峙片刻,忽見石照溪輕嘯一聲,將紙扇向空中拋去,倏地收入腰中。
轉瞬之間,但見精光一閃,一柄金色長劍,引出出鞘。
劍芒閃爍,光彩奪目,血光之中,五人交手,電光火石,響徹雲霄。
石照溪冷笑一聲,持一柄長劍,在人羣之中游走,動作身法總是那樣飄逸瀟灑,神情冷漠,宛似一個玩世不恭闊綽少爺。
此時,他的將胸膛一挺,嘴角浮出一絲詭秘的笑容,傲對四人。
一劍揮落,二劍挑撥,三劍平刺……
劍法精妙,端得如天人落筆,處處玄奧,招招驚奇,從此以後,江湖將再也不會平靜!
湘西四鬼,腳踏七星步,從容迎敵。
但見他四人分守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位,將石照溪困於中央。
四人身形翻飛,頻繁變換位置,身影堆疊,魅惑不已,令人爲之目眩。
呂宋洋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心頭大駭,陣法之中,處處暗藏玄機。
觀戰良久,方纔恍然大悟,原來那陣法自己似乎見過,正是江湖之中,四大奇陣之一的羅剎陣。
江湖傳言,一代奇俠李積聖遊歷江湖,途徑杭州棲霞嶺之時,偶然之間,從一位乞丐手中,尋到一部古書,翻開一看,竟是《武穆遺書》。
那《武穆遺書》,乃是岳飛畢生心血,他於風波亭中,遭奸臣毒害,臨終之前,將此處傳給二子嶽震、嶽霆。
兄弟二人,含恨將岳飛屍骨轉出,唯恐此書有閃失,便將此書藏於風波亭中一方巨石之下,後不知所蹤。
書中所載,皆是嶽武穆行軍作戰的兵法陣略,李積聖根據其中陣法,結合五行八卦、陰陽生克之理,創出四大奇陣。
四大奇陣之中,第一陣法,誅仙陣,有詩云:“非銅非鐵異非鋼,曾在須彌山下藏。未曾顛倒陰陽煉,何來水火瘁鋒芒。誅仙利來戮仙芒,陷仙即起泛紅光。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金仙血染裳。”
此陣法,後爲玉面魔君南宮無虞所得,他參悟出誅仙劍法,藉此在江湖之中崛起,併成爲**之中,第一高手。
第二陣法,羅剎陣,詩曰:“幽冥百鬼怨,羅剎一陣殺,扳倒乾坤變,煉獄非人間。”
此陣兇殘,誅仙陣誅仙,羅剎陣屠鬼,相傳羅剎陣爲李積聖專爲誅殺湘西四鬼而創,可後被神盜“迎春花”所竊,遺失半冊。
一半殘陣,流入江湖,其中也不知歷經多少故事,後竟被湘西四鬼所得,世間之事,當真是曲折多變,不可揣測。
第三陣法,星斗陣,相傳李積聖根據四象七星,二十八星宿的變幻,創出星斗陣,共四步變化,“蒼龍連蜷於左,白虎猛據於右,朱雀奮翼於前,靈龜圈首於後。”
陣法緊密,自四面八方圍困,一旦落入陣中,便難以脫身。
此陣法雖與其餘三陣齊名,卻並未在江湖之中出現,是以其下落,至今未明。
第四陣法,微塵陣,此陣只有一式“天降微塵”,亦只需一人,便可完成。
相傳此陣乃是李積聖聽友人枯榮禪師擊罄之時得到啓發,無意之間,翻閱古書《樂志》,“大樂必易”,四字映入眼中,他猛然想到“大功必微”,於是創立了微塵陣法,更以一式“天降微塵”,冠絕天下。
此陣法以劍掠陣,既是陣法,亦是劍法,陣之所困,劍之所至,威力無窮。
羅剎陣殺鬼戮魔,詭異無比,石照溪哪裡見過這種奇怪的陣法,被困在其中,縛手縛腳,一身上等的武藝,竟然無法施展。
此時禿頭鬼萬魎正拖着肥胖的身子,縱身一躍,跳到石照溪的身邊,將手腕一抖,“呼’的一聲,手中的流星錘砸向石照溪,那流星錘朝着他的面門呼嘯而去。
石照溪心下一驚,忙將身一閃,身體右傾,方纔勉強避開這剛猛無比的一擊。
禿頭鬼手腕一甩,只見那鐵錘左突右閃,撩起陣陣陰風,直貼着他的面門疾掃而過,石照溪左避右閃,冷汗涔涔。
他足下方穩,忽又見那白鬚鬼陰鷙一笑,將長劍一揚,道:“嘿嘿,金劍狂少,那日敗戰之恥,今日定叫你喪生此地,看劍!”
話音未落,一方長劍,呼呼而至,直照石照溪膻中穴刺去。
石照溪尚未從禿頭鬼萬魎的兇猛的攻勢之中騰出手來,卻又見白鬚鬼張魑手腕一緊,一柄青芒利劍,迎面刺來。
電閃之間,長劍已然抵達胸前,劍招之快,端的驚人,此可他若想要出招避開,卻已然晚矣。
少年英雄,涉足江湖,年少成名,風光無限!
在石照溪短暫的二十年歲月裡,每一處充滿閃耀的光輝,他傲骨錚錚,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他自步入江湖以來,與人決鬥比武,從未受到如此挫折,因而,他年輕的心,迅速膨脹,就好似受熱膨脹的水汽,飛快上升。
然而,他畢竟還年輕,江湖履歷有限,世間之事,又豈會如他所有的設想一般,不堪一擊。
天下之人,無論是英雄,還是鬼雄,絕不會如草芥一般,渺不可言!
縱使是田野之中隨風而舞的草芥,也是生靈,也能生長、死亡。
他不曾想到自己竟會喪命於此,懊惱、悔恨、憤怒、恐懼……一齊涌上他的心頭。
此時,想什麼都是多餘,白鬚鬼張魑的長劍已然刺出,低眼望去,那劍距離胸口位置已然不到一寸。
驚慌之中,手足無措,石照溪愣在原地,“啊”的一聲,驚得手中長劍掉落地上。
他目光之中掠起一絲失望,原本明亮的雙眸,登時變得黯淡無光。
青春年華,就好似春天裡盛開的花朵,他還有很美好的事物沒有享受過,**、雨露、暖風……
他即將與這人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無緣,即便他從不曾想今日便要命絕於此。
素來冷傲的他,目光之中,浮動的一絲無法言說的悲涼,已經無聲的訴說了這位風光少年內心深處的落寞與孤獨。
他閉上雙目,似乎從此江湖恩仇與他再無關係……
忽然,只聽“錚”的一聲清響,似乎是刀劍利器磕碰而發出聲響。
倏地,一條人影疾飛而過。
石照溪猛地睜開雙眼,不知何時,自己眼前已然出現一人。
那人衣袂飄飄,一掠而過,手持長劍,只是將劍輕輕一揮,白鬚鬼張魑手中刺來的長劍,便被挑落在地。
石照溪心頭一怔,噔噔,退後兩步,轉目一望,看清來人相貌。
那人竟是呂宋洋,湘西四鬼見呂宋洋突然殺出,心中驚駭不已,又惱又怒,紛紛抄起手中兵刃。
一時之間,魑、魅、魍、魎,刀、劍、錘、鉤,一起向呂宋洋近攻而去。
刀光劍影之中,呂宋洋將長劍向上一提,腳踏四方,身形翻飛,人隨劍動,在四人之間奔走穿梭,飄然若仙。
石照溪驚弗未定,尚在失魂落魄之中,而呂宋洋與四人鬥做一團,雙拳難敵四手,被逼得節節退後。
此刻,情形危急,他以一敵四,甚是危急,命懸一線,四人頻出殺招,窮追不捨。
呂宋洋一邊應敵,一邊尋找對方破綻,見白鬚鬼張魑年邁,久戰稍顯吃力,撒出一劍,輕嘯一聲,騰躍而起。
忽又俯衝而下,急速竄回,一劍刺出,將張魑手中的劍擊落,長劍直指白鬚鬼張魑。
張魑面色一變,白眉微顫,倉皇退後幾步,兩人相對而立,呂宋洋將長劍橫指,目光凜然,掃視其餘三鬼,厲聲喝道:“快住手!”
其餘三鬼見張魑被呂宋洋用劍指着咽喉,皆停而不戰。
湘西四鬼雖然是心狠手辣之徒,卻極重兄弟之情,呂宋洋心中也自然清楚,他雖然痛恨湘西四鬼在江湖之中胡作非爲,但此刻並不想趁人之危,取其性命。
只是將掌中長劍微微一抖,朗聲道:“你們快走吧,今日我不殺你們,如果你們不收斂自己的行徑,日後江湖再見,我必饒不了你們。”
話音一落,將長劍一收,放四人離去。
白鬚鬼灰頭土臉的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寶劍,輕哼一聲,偕同三人,倉皇而去。
呂宋洋拍去身上的塵土,望着四人遠去的背影,心中想道:“湘西四鬼極重兄弟之情,卻因爲過於偏執,而遁入邪道,甘心做天鷹教爲禍武林的爪牙,其實,人生也何嘗不是如此,一步錯步步錯,但願他們能夠幡然醒悟,若師父還活在世上,我也不會是這般模樣,活得如此艱難。”
想到此處,呂宋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收劍入鞘,轉身便要離去,忽然被身後一個聲音叫住。
“站住!”
呂宋洋回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立在自己身後的石照溪。
但見他上前邁出一步,彎腰撿起長劍,步履輕盈,依舊掩蓋不掉那一身的瀟灑之氣。
石照溪將泛着光芒的金劍插回劍鞘之中,走近呂宋洋,又從衣懷之中,取出一錠金子,扔到呂宋洋的面前,趾高氣揚地道:“我石照溪從來不欠別人人情,這是一錠黃金,算作是報答閣下的救命之恩。”
呂宋洋瞥了一眼石照溪手中的黃金,淡然一笑,道:“江湖之人向來視錢財如糞土,今日救你,豈在謀財?”說完,拂袖而去。
石照溪愣在原地,沉默良久,半天才恍過神來,見呂宋洋已經走遠,石照溪也不多留,闊步往樹林深處走去。
離開了樹林之後,呂宋洋心中陡然想起了朱書媱,想到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快步往她的住處走去。
行了一陣,一處宅院,呈遞眼前,重檐若飛,紅牆綠瓦,好不氣派,乃是一大戶人家。
呂宋洋走向前去,正欲叩響門環,忽然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出來一個人,那人行蹤鬼祟,一步一回頭,不停的往身後張望,與呂宋洋撞了個滿懷。
“哎呀,怎麼是你呀!我正要找你去呢?走,我帶你去見見我爹。”
說話之人,是一名女子,立在大門之前,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美豔已極。一襲紫衣臨風而飄,一頭長髮傾瀉而下,紫衫如花,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呂宋洋微微一愣,心中大喜,那女子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朱書媱。
呂宋洋一見朱書媱,心中無比激動,正欲開口說話,便被朱書媱拉着往屋子裡奔去。
朱書媱拉着呂宋洋進得院落中來,呂宋洋環顧四周,頓覺眼前一亮。
此處乃是一處繁華的私家園林,古樹傍岸,垂柳拂水,湖石峻秀,廳堂錯落。
池上有巖有島,溪橋相連,百年楓楊,綠影婆娑,喬木浮綴,水榭雲廊,修竹青青……
院落之中,有山有池,有臺有閣,有軒有館,一應俱全。
呂宋洋一邊觀賞,一邊尋思道:“如此繁華的私家園林,絕非一般尋常百姓所能擁有,朱姑娘乃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而我卻只是一介武流,落拓江湖,衣不蔽體,居無定所,何德何能能夠獲得她的真心。”
一念至此,他竟然漸生了離別之意,看着眼前笑靨如花、天真浪漫的朱書媱,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疼痛。
愛一個人,應該如何呢?
片刻歡愉之後留下長久的悲痛?還是相濡以沫之後相忘於江湖?
爲自己心愛的的人燃燒奉獻自己這是愛,可是爲捨棄自己成全自己心愛的人,這何嘗又不是愛呢?
一時之間,他心中思緒萬千,心血亦隨之翻滾升騰。
“你在想什麼呢?呂大哥。”見呂宋洋低頭沉思,朱書媱輕一推他,問道。
呂宋洋輕鬆一笑,眉頭一展,道:“沒什麼,這裡的景緻真好看!”
“這裡有什麼好看的,盡是一些花花草草,哪裡有外面的世界精彩,那些人才有趣哩!”
朱書媱俏皮的說道,語氣盡是驚羨之意,充滿了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呂宋洋聽了,點頭笑了,朱書媱輕輕推了一下呂宋洋,催促道:“好了,我們快些走吧!”
呂宋洋隨着朱書媱往前方走去,兩人穿過一座石橋,橋下是一方荷池,蓮葉田田,魚戲期間,寬三楹有餘。
兩人徜徉於繁花之間,四周寂靜無聲,好似一切都已靜止。
兩人皆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忽然朱書媱纖指一揚,指着前方,道:“到了!”
呂宋洋順着朱書媱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一方亭,六角六柱,重檐若飛,意境清幽,乃是賞景的絕佳去處,仔細望去,亭間立着一人,衣冠楚楚,文士打扮。
朱書媱領着呂宋洋沿着小徑,繞到亭中,來到那人跟前。
她一見那人馬上收斂起來,拉着呂宋洋的手,馬上縮回,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爹!”
原來那中年漢子是朱書媱的父親朱立羣,此時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呂宋洋,微微一頓,說道:“你口中所說的護鏢之人,便是他了。”
朱書媱微微一笑,點點頭,明眸皓齒,明豔無比,嬌羞萬狀,柔聲道:“是的,爹,呂大哥他武功高強,足智多謀,一定可以勝任此事。”
呂宋洋聽得一頭霧水,如墜雲霧之中,他雙手抱拳,行了一禮,道:“在下呂宋洋,見過朱員外,不知朱員外尋在下前來,所爲何事?”
朱立羣長袖一拂,微微一笑,道:“老夫有一件重要的東西想要送給當朝的東閣大學士沈鯉沈大人,可是此處距離京城路途遙遠,交給鏢行,沿途多劫匪,恐生變故。”
他一言及此,目光自呂宋洋身上又走了兩遍,接着道:“此物甚是重要,且爲機密之物,不可張揚,老夫放心不下,爲此寢食難安,聽小女說公子武藝高強,那日在上封寺一見,知道公子武藝不凡,故特邀公子前來相見,想將此事託付給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呂宋洋想起了自己身上揹負的事情,還要去雲南玉龍雪山追回《妙奕天機》,心中有些遲疑,神色之中,略有猶豫之意。
不料,朱書媱卻搶着道:“爹,你就放心吧,呂大哥一定可以辦到。”
話音一落,又輕輕地拉了一下呂宋洋,暗示他儘快答應。
呂宋洋微微一怔,心中此事拒絕又顯得不妥,只得微微點頭,道:“承蒙朱員外擡愛,此事就交給在下去辦,我一定盡力而爲。”
朱書媱一聽此話,心中大喜,她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將呂宋洋引薦到自己父親面前,如今此事輕輕鬆鬆的便辦成了,她自然是高興。
此刻她眼眉之中盡失歡喜之意,她微一停頓,又道:“爹,這次我要同呂大哥一道上京城,還望爹爹成全。”
朱立羣一聽,神色大變,斷然道:“不行,此去京城,路途遙遠,沿途艱險,你一個女孩子家,絕不能以身犯險。”
朱書媱不聽,嘴角一撇,道:“爹,女兒現在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您就不必擔心了,女兒心意已決,不管爹是否同意,此次進京,女兒非去不可。”懇求之中,又略帶一絲剛強。
朱立羣頓時勃然大怒,道:“不,不行!此事萬萬不可!你若有半點閃失,那我便擔待不起!”
呂宋洋聽了,連忙說道:“朱員外,朱姑娘想去京城您就讓她去吧,在下一定盡全力保朱姑娘萬無一失!”
朱立羣面上依舊是一副不容商量的顏色,而朱書媱也堅持自己想法,父女二人的對峙,倒讓呂宋洋覺得非常難堪。
沉悶的氣氛,僵持了一陣,朱立羣低頭沉思,似乎有什麼心事,又仰天嘆了一口氣,目光一種,泛起一絲淒涼。
終於,他妥協了,他面色漸漸變得和緩,嚴肅之色,一掃而盡。
忽又轉身對朱書媱道:“好吧,此去京城你與呂公子同行,我暗中指派一人保護你們,只是此次進京,尚有一事需要你去辦,我馬上修書一封,此行你見了東閣大學士沈鯉大人,將書信交給他,他會帶你進宮,我有一份薄禮,你們帶入宮中,當面交給恭妃娘娘。”
朱書媱一聽朱立羣答應讓她進京,心中大喜,莫說是讓她做一件事情,就算是做一千一萬件事情她也願意。
但見她連連點頭,連聲應道:“好,好,爹放心,女兒一定帶到。”
話音一落,朱立羣拂袖而去,只留下朱書媱與呂宋洋兩人立在亭臺之中。
兩人相視而笑,心投意合,很多東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此時,微風吹拂,衣袂飄飄,一人紫衫如花,一人白衣勝雪。
亭內溫馨可人,亭外蘭菊吐芳,一池碧波盪漾,一山俊秀挺拔。
此情此景,不用言說,箇中深意,知者不言,言者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