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情爲何物

離了竹林之後,呂宋洋人在道上穿行半日,走得倦了,又尋了一匹駿馬,拍馬揚鞭,直奔京師而行。

到落暮時分,一人一騎,打馬行至京城郊外。

此地距離京城不過三十里之遙,人煙漸起,荒涼之感漸消。

然而,秋風蕭瑟,肅殺之息,遍地皆是,心愛之人,芳蹤未定,下落不明,呂宋洋的心比此時眼前沉重的秋意還要沉重幾分。

北方之秋,狂風席捲,飛沙走石,滾滾黃塵,遮天蔽日,其寒意由表及裡,有形有質,觸碰,與南國之秋迥異,南方秋寒,無形無質,虛無縹緲,不易察覺,卻無處不在。

呂宋洋拍馬急行,揚塵而起,此刻他每思念朱書媱一分,心情便更沉重一分。

策馬疾馳,漸行漸遠,漸行漸暗,忽見遠處恍然有一燈如豆,似是一戶人家。

此時,夜色漸濃,人倦馬乏,呂宋洋欲尋一歇馬過夜的地方,便催馬前行。

一陣如飛疾馳,竟然連天空之中何時下起了滂沱的大雨,他也沒有察覺。

陡斜的山路變爲平坦,灰黯的雲層被風吹開。

呂宋洋勒馬拉繮,擡起頭來,一座小屋,近在咫尺。

“有人麼?”

呂宋洋翻身下馬,高呼一聲。

“咯吱”一聲。

山麓的柴扉內,推門走出一個滿頭白的樵夫。驚異地望着他。

等到這樵夫驚異的目光看到渾身淋溼的呂宋洋的時候,呂宋洋將馬放開,筆直地向他走了過去。

而這老於世故的樵子已根本毋庸呂宋洋說話。便已猜出這一身華服但卻狼狽不堪的少年的來意。

於是他乾咳一聲,迎上前去,道:“你一定是山中遇雨了吧,快到我房裡來。還有,把你的溼衣服脫下來烤烤。”

呂宋洋感激的擡頭望了這老年樵子一眼。

這老人說話用字的直率與簡單,令他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

他的目光望到這樵夫赤紅而強健的筋骨、坦率的面容,更是覺得眼前此人超凡脫俗。與衆不同。

也許是多年來的山居生活,已使這老年的樵子與自然結合成一體。

他既安於自己的貧賤。也不羨慕別人的富貴,就像一座蒼鬱雄壯大山。

對於任何一個接觸到他的人,他都一視同仁,因之他也根本不問呂宋洋的來歷。更不理呂宋洋的善惡,只要是自己力量所能夠幫助的人,他便會毫不考慮地幫助。

這份如海川山嶽一般的胸襟,是何等的令人欽佩!

孔聖人曰:“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

君子正義而坦率,孔夫子說得便是這個道理吧?

此時呂宋洋也不再拘泥於禮節,也坦率地說道:“多謝老兄。”將一切虛僞的客套與不必要的解釋都一律免去了。

柴扉內的房屋自然是簡陋的。

但是簡陋的房屋,常常也有着更多的潔淨與清靜。

然而,世間萬物。便是如此,此長彼短,此消彼長。

熱鬧生於車馬之喧。卻也多了許多聒噪與動亂,冷清長於幽山空谷,愈寧靜而淡泊。

衣服烤乾之後,驟雨已停,夜色漸沉,大地是清新而潮溼的。

在這間潔淨的房間裡。呂宋洋換去了身上的溼衣,望着屋內一盞昏黃的燈光愁。

此時他又想起了朱書媱。因而,他又陷入了無限的歉疚和深重的自責之中。

他既悔恨,又懊惱。

是,世間靈藥雖多,有永葆青春的奇方,亦有起死回生的良藥,是唯獨沒有後悔之藥。

因此,自責與悔恨,於既已生的事情已是多餘。

而那樵夫也沉默地望着眼前這個憂傷的年輕人,並沒有說一句無用的話,哪知——

柴扉外面,突然響起一個輕脆嬌弱的聲音,大聲叫着說道:“這房子裡有人嗎?”

呂宋洋心中一跳,因爲這聲音一入他之耳,他便知道說話的是誰了。

老年的樵夫目光一掃,緩緩說道:“有人,進來。”

語聲未了,門外便已閃入一條翠綠色人影,嬌軀一扭,秋波微轉,突地噗哧一笑,伸出纖手指着呂宋洋笑道:“咦,你怎的也在這裡?”

呂宋洋知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由門外嬌喚着走進來的,正是在竹林之中不辭而別的慕容冰清。

他輕聲道:“怎的你也來了?”

只聽慕容冰清又噗哧一笑,嬌笑着說道:“你來得,難道我就來不得嗎?”

話音落處,又自響起一陣咯咯嬌笑。

她目光一轉,突地瞥見屋角燒起的一堆用於取暖的烈火,嬌聲道:“哎呀,冷死我了!你們竟然生了一堆火!”

話音一落,倏然掠了過去,立在火堆旁,伸出玉掌,往火焰上蹭,喃喃自語:“這鬼天氣,冷死了,冷死了!”

一陣淡淡的香氣,混合在門外吹進來的風裡,吹入鼻息。

於是這陣清新而潮溼的微風中,也有了些淡淡的香氣。

呂宋洋微微偏了偏頭,目光便接觸到她那一身翠裝衣裳中的婀娜軀體。

她的衣裳也有些潮溼了,因之她那婀娜的曲線,便顯得分外的觸目。

呂宋洋不敢再望這觸目的軀體,將目光收起,於是,他便看到她嬌柔的粉臉,也看到了她面上這種嬌羞的表情。

那老年的樵夫緩緩站了起來。

對於眼前這兩個奇怪的客人,他雖然難免好奇,卻沒有追根問底、探究人家秘密的興趣。

因之。他緩緩走了出去,沉聲說道:“你們在這裡隨便歇息歇息,我去爲你們弄一些吃的。”

慕容冰清和呂宋洋一齊迴轉頭。一齊對他感激地微笑一下,等到他們的目光在轉回中相遇的時候,他們面上的笑容卻都隨着對方的目光凝結住了。

他們彼此相視着,就像是這一生之中,他從未見過她,她也從未見過他似的。

但是,這陌生的一瞥中。又似乎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因之他的目光便凝結在她目光中。她的目光中也凝結在他目光中,彼此都像是在尋找着這種感覺的由來。

呀,你若想將這種目光用言語描述出來,那卻該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呀!

世間情感之美妙。當真不思議!

著名詞人元好問曾有一首詞,如此寫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翼幾回寒暑?歡聚,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說得便是塵世之間墜入愛河無法自拔的癡男怨女的戀愛狀況。

此刻呂宋洋對慕容冰清的情感雖然純淨如山澗的清泉,但他猶是有些羞澀。因而在他的心裡又起了避諱,他的心開始怦怦亂跳。

終於,他的目光緩緩避開了。

雖然慕容冰清是個女子。應避開目光的該是她,但是她卻仍然凝注着,直到他的目光移開,她的眼瞼方自不安地眨動了一下,低聲問道:“你怎麼走的這麼慢呀?難道路上遇上了什麼事情麼?”

呂宋洋緩緩搖了搖頭。他之所以移開自己的目光,那是因他覺自己的心情又起了一陣動盪。而他並不願意讓這分動盪在自己心裡留下太多的痕跡。

也爲了這個緣故,他此刻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因爲這分動盪直到此刻還沒有平息。

慕容冰清又是一陣嬌笑,忽又輕輕地皺了皺眉,道:“沒有就好!”

此四個字自她嘴中說出,雖然極爲小心,但還是將她內心深處的情感泄露了出來。

她一言至此,又垂下頭去,臉上泛起了一陣似被人看穿心事時少女特有的嬌羞之色。

此時,屋子裡突然變得一場沉寂起來,似乎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慕容冰清忽又擡首,淡淡一笑,神秘道:“你知不知道我幹什麼去了?”

呂宋洋擡起了眼光,筆直地望向她,卻見她又得意地笑了一笑,輕聲道:“告訴你,我得到了一件至寶,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一定是你想要知道的!你知道麼?”

呂宋洋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知道。”

慕容冰清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對他的表現頗表失望,然後突又揚眉一笑,嬌聲說道:“不過,沒關係,等你見到了這件寶貝,你便會明白的!”

她語聲一頓,說話的聲音突又高了起來,接着又道:“你看這是什麼?”

話音一落,便有腰間衣帶之中,取出一顆碧珠,託在掌中,那珠子閃閃亮,光彩奪目,竟比那火堆還要明亮幾分。

呂宋洋雙目一睜,脫口道:“夜光珠?怎麼你又將夜光珠搶回來了!”

慕容冰清神采飛揚,道:“對,不過不是搶,而是換!”

她微微一頓,望了一眼呂宋洋,指着碧水劍劍柄之上,又道:“你不知道,當時我追上他,故意把他叫住,跟他說了幾句話,便來了個魚目混珠,悄悄的用將這把劍上鑲嵌的璧珠與他的夜光珠換掉了,他現在還矇在鼓裡呢!”

呂宋洋此時心中又驚又怒,他吃驚的是慕容冰清的偷盜之術,竟然如此高明,以當着人的面取走一件被人視爲珍寶的東西,他憤怒的是慕容冰清竟然使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去偷竊一個老人的心愛之物。

他望了一眼眼前得意忘形的慕容冰清,沉聲道:“你怎麼以這樣,隨便竊取人家的東西,這樣卑劣下流的手段,你竟然用來對付一個年邁的老人,你於心何忍?你……”

他一口氣數落到這裡,又覺自己語氣有些過重了,是以一言未盡,又自忽然住口。

慕容冰清聽了此話。心中自是不痛快,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嚶嚀一聲。竟然掩嘴垂首,輕聲低泣起來。

她哭訴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我冒着生命危險,追上那老人,只是爲了幫你問出朱姑娘的下落,而我取走他的夜光珠,是爲了阻止他們去報仇。這樣朱姑娘一時半會兒便不會以身犯險了!你卻如此待我……”

慕容冰清一哭,倒令呂宋洋手足無措起來。他想起那日蕭月升臨行之時,曾將慕容冰清託付於自己,此時自己卻如此對她,而且她盜取寶珠。都是爲了自己,一念至此,他不由得自責起來,他如坐鍼氈,又急又悔,訥訥道:“我……我……”

呂宋洋凝視着她的神態,焦灼不安,以至於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突地只聞“噗嗤”一聲,慕容冰清嬌靨嫣紅。破涕爲笑,她凝目望着呂宋洋,眼角的淚花尚未拭去。

那老年樵夫遠遠站在門外。看到方纔大聲嬌喚着走進去的少女,此刻竟默然垂着頭,不禁暗中一笑,自語着道:“看來這小丫頭是對這年輕人鍾情了。”

因爲他老於世故,而老於世故的人常常會知道,當一個冷豔的少女。在一個人的面前突然變得溫馴的時候,那就表示她對這個人已是芳心默許了。

其實。世間之情感看似微妙,倘若是細心的旁人,也不難看出。

此時,慕容冰清凝注在呂宋洋身上的眼波,便已經透露了她內心深處的秘密。

飽經世事、遊覽風塵的老年樵夫,又其會不知?

這間小小的茅屋本是依山而建,一大一小,一明一暗,雖然簡陋,卻極牢固。由明間映入的天光,映在這滿頭白的老年樵子身上,此刻他正滿含喜悅之色,望着明間裡的一雙少年男女的演繹着人世間的愛恨情仇。

只見慕容冰清垂首默然半晌,突地嚶嚀一聲,擡起頭來,嬌嗔着道:“你這人,人家好心待你,你卻以惡意揣測別人,難道這世間的好心,在你眼裡都成了驢肝肺了麼?”

呂宋洋暗中一笑,忖道:“這女子倒有些意思,看似冷若秋霜,實則熱情似火,她處處爲我,是我又能如何呢?”

目光轉處,只見慕容冰清的面容又泛起一片紅霞,想起了朱書媱下落尚不明瞭,不禁長嘆一聲,緩緩道:“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我……我……。”

慕容冰清輕輕一笑,道:“我纔不是爲了你呢,我這麼做只是爲了爲娘報仇,等到此間事了,我們找到了朱姑娘,我要你幫我找到殺害我孃親的兇手,你願意麼?”

她的語氣漸漸變得輕淡,又自望了一眼呂宋洋,垂下頭去,似乎如此堂皇的理由連她自己都不能說服。

呂宋洋念及慕容冰清天龍鎮郊外冒死相救、沿途巧盜寶珠、追問朱書媱下落,每一件事情,皆是爲了自己,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感激的波瀾。

他神色毅然,朗聲道:“慕容姑娘所作所爲,皆是在下所思所想,在下無以爲報,銘感於心,慕容姑娘身負之大仇,便是在下之仇!”

聽罷此話,慕容冰清伸手一掠鬢,轉身從懷中取出一方便箋來,纖指輕輕展開,把它遞到呂宋洋的眼前。

呂宋洋的心緒猶深陷在對慕容冰清的感激之中,呆立在原地。

只聽慕容冰清又自噗哧笑道:“喏,這就是那禿頂老人身上的一份書信。”

她又自展顏一笑,催促道:“快看看吧,看看上面有沒有提到朱姑娘的下落。”

一言至此,便將那一方便箋,塞在呂宋洋的手中,忽又手腕一縮,將一雙似春蔥欲折的手,隱入袖裡。

呂宋洋的全身似被利物擊中一般,猛然驚覺,道:“哦!”

慕容冰清向前一步,含笑又道:“方纔急着追你,又逢大雨,我還沒來得及打開看看哩!”

呂宋洋將那一方便箋捏在手中,目光落在那紙上,念道:

“治平吾弟:

二十年前同門之誼,至今猶思念萬分,自與前幾日莊中弟子探聽到賢弟行跡,知汝無恙,愚兄亦是欣喜萬分。急盼與汝一敘舊情,想愚兄與汝皆爲苦難之人,窮困潦倒。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二十年前,承蒙主公不棄,招爲門客,烹羊宰牛相待,如此知遇之恩,豈忘懷!

常言道。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又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主公之恩,勝似汪洋,又豈在滴水之間!

數日前。江湖中有噩耗傳出,稱主公因妖書一案,被投入地牢,愚兄爲此事四處奔走,欲救主公與火海,豈料君昏臣佞,主公之冤屈非但無法昭雪,反被抄家問斬,此驚天噩耗。有如雷霆擊在愚兄之身一般,痛不欲生,星散天涯的昔日兄弟。亦聞風而動,皆齊聚敝莊,欲復主公受戮之仇。

門客之中有一兄弟秘密探聽到主公之女書媱尚在人世,衆人商議,決定由愚兄及弟玉簫,趕往天龍鎮。帶回小姐。

同時,獲悉賢弟得寶珠一顆。衆人思之,用作復仇之用,將之獻給昏君,以圖殺之之機,故此書一封,邀賢弟前來京城北郊玉笙山莊一聚,共商復仇大計。

愚兄玉笙”

呂宋洋緩緩念來,只覺字裡行間,佈滿怒火怨氣,此事乃是絕密之事,一旦泄漏,將會招致禍事。

他不由得喟嘆一聲,感懷於衆人重義之舉,亦對他們的計劃甚是擔憂,沉吟片刻,袍袖一揚,便將那書信投入火堆之中。

慕容冰清見狀,腕肘一伸,纖掌突地電射而出,嬌叱一聲,驚道:“你要幹什麼!”

話音未落,伸手去奪那一方便箋,是已然晚矣!

只聞“哧”的一聲,眼前突地一亮,那一方便箋,已然焚做灰塵。

慕容冰清翠袖微拂,轉過身來,接着又道:“如此重要的書信,你怎麼能夠將它燒了呢?”

呂宋洋凝目望着眼前火堆,輕嘆一聲,緩緩道:“這一封書信的內容,乃是絕密之事,一旦泄漏出去,他們將性命不保,我雖不贊同他們此舉,但他們皆是重情重義之輩,在江湖之中亦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猶不忍心見他們慘死,故此將它焚燬,此事你我二人,既然已知,自當守口如瓶,縱使遭受威逼利誘,亦是萬萬不說出的。”

此話從他口中徐徐說來,只令人頓覺浩然正氣,撲面而來。

但見他神色自若,輕描淡寫,似乎在他看來此事只不過是一件極其平凡的事情,並不需要過多的修飾,而是天性使然。

慕容冰清掩口一笑,道:“你這人心腸倒是以,他們與你並無交情,你卻處處爲他們考慮,你對每一個人都是如此麼?”

她語聲微微一頓,接着又道:“你爲了他們做得這些事情,他們又會知道麼,人家不知道的事情,做了又有什麼意義麼?”

一言至此,她似乎想到了自己對呂宋洋的一番心意,不禁幽幽一嘆,秋波一轉,顧了呂宋洋一眼,又自垂下頭去。

呂宋洋目光一閃,朗聲道:“大丈夫立足於天地之間,行事只求問心無愧,又豈能因爲無人知曉而拒絕去做一件正確的事情呢?古今往來,那些流芳百世的英雄豪傑,他們行事之時,又何曾因爲浮名的羈絆,而放棄去做一件正義的事情?”

慕容冰清聽他一席話,心中一動,不禁爲眼前這個正直無私的少年而折服,也許他身上最吸引她的地方,正是這一份永不枯竭的凜然正氣。

她擡目望了一眼呂宋洋,只覺此時他目光之中閃爍的光芒,竟比屋角騰昇的火光還要明亮幾分。

卻聽慕容冰清幽幽長嘆了一聲,輕拂雲鬢,道:“也許你說得是對的!人在做一件他自己認爲對的事情的時候,是不應該計較那些得失的,這世間很多事情的生,乃是由心而,就好比這人世間的感情,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只覺得你的全部的他的,什麼困難、眼光都不在乎了……”

她一言至此,話聲方自微微一頓,似乎想起了自己,望了一眼呂宋洋,又垂下頭去,此時若要讓她講出自己爲何會如此對待呂宋洋,恐怕連她自己也說不出理由吧!

此時慕容冰清緩緩迴轉身去。朝着面前火堆凝注半晌,突地一皺黛眉,緩緩又道:“你對朱姑娘真是一往情深吶?如果……如果被帶走的是我你會這麼做嗎?……”

語聲未了。那老樵夫突地在門外輕咳一聲,緩步走進來,一面說道:“飯燒好了,你們吃不吃?”

他說起話來永遠是這麼簡單,讓你縱有心客套兩句也說不出來,何況呂宋洋此刻早已腹飢如焚,也就不再拘泥於那些世俗的繁文縟節。

一餐既畢。呂宋洋心念動處,忍不住擡首問道:“你追上那禿頂老人的時候是在什麼地方!”

慕容冰清放下手中竹筷。四顧一眼,那老年的樵夫已遠遠坐到門外,吸起旱菸來了。

此刻暮色已起,晚霞如夢。他坐在門外,面對着如黛青山,滿天彩霞,意興彷彿甚是悠閒,似乎根本沒有將這一雙青年男女的對話聽在耳裡。

她望着這悠閒的樵夫出了會兒神,突地回過頭來,緩緩說道:“要是叫你和這老頭子一樣,在深山裡悠閒地度過一生,你願不願意?”

呂宋洋微微一愣。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話來,沉吟半晌,道:“此人與世無爭。淡泊名利,的確叫人羨慕得很。但是他能有今日的心境,只怕也不是一年兩年能夠做到的事!”

慕容冰清輕輕一笑,垂下頭去,沉思半晌。

落日的餘暈,映着她嬌美的笑靨。映着她一襲翠綠衣衫,如仙子凌波。格外動人。

剎那之間,呂宋洋突覺這少女的天真冷豔之中,像是還有許多心事。

於是自己的思潮亦不禁隨之翻涌而起,暗自感嘆着世事之奇,確非人們能夠預料得到的。

他本想與自己相愛的人,平靜的度過一生,不必捲入江湖爭鬥,又怎會想到在這一年之間,竟會生出這麼巨大的變化,恩師慘死野人嶺兇手尚未知、愛侶家破人亡下落不明,更不會想到此刻自己竟和一個身世境遇同樣悽慘的冷豔少女,坐在這間低矮的茅屋裡,一齊感嘆着人生的際遇了

屋角的火堆漸漸熄滅了,焦木已經燃成了黑炭但是在沉思中的呂宋洋與這慕容冰清,卻根本全都沒有覺察到,全然忘卻了爲那將熄的火堆添一根柴火。

直到門外落日的餘暉黯淡了些,慕容冰清方自擡起頭來,輕輕一笑,道:“你方纔問我什麼?”

這句話使呂宋洋也從沉思中醒來,方待答話,哪知慕容冰清“哦”了一聲,接着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問我追上那禿頂老人的時候,是在什麼地方,是不是?你是擔心他比我們先趕到玉笙山莊,到時候他們會改變計劃,這樣我們就找不到朱姑娘了,是麼?”

呂宋洋微微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暗道,想不到她還真是聰敏過人。

慕容冰清秋波一轉,神采飛揚,得意道:“我的輕功厲害了,又豈會比一個老人家差,當時我追上他的時候,他不過只走了五里的路程,現在估計還落後我們很遠呢!”

此時呂宋洋見慕容冰清如此誇張的一番言辭,他沒想到昔日那個冷清孤傲的少女,竟也會有如此的活潑天真的一面,心神不禁爲之一蕩,目光擡處,卻見她竟也在凝注着自己。

呂宋洋仍在呆呆地望着她,只見她微垂螓首,忽又一笑道:“我輕功雖……雖然不壞,是你的輕功似乎更高。我一路疾馳,追尋着你的方向,是尋了許久,仍不見你的蹤影,但是心裡不服這口氣,咬緊牙關,拼命地追你而去。”

一聽此話,暗中讚歎一聲:慕容姑娘雖是女子,卻有男子漢的豪氣,是在男子漢的豪氣之中,卻又不失其女子的嫵媚,這種女子倒真少見得很。

卻見她語聲稍頓,接道:“我施出全力,又追了一段,還是沒有追上你,當時便覺得心灰意冷,是又不願意放棄。”

呂宋洋劍眉微展,指着屋外的馬匹,笑道:“我是打馬而行的,你自是追不上的?”

慕容冰清此刻才恍然大悟,順着呂宋洋的手指望去,果然有一匹馬,正在咀嚼低矮的樹葉,見此情景,她輕輕一笑道:“原來你是騎馬而行的,怪不得我總是無法追上你!”

她微微一頓,長長嘆了口氣,方自接着說道:“我還以爲——”

她話猶未了,肩頭突地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她大驚之下,駭然回顧,卻見那老年樵夫正自望着她,沉聲笑道:“你話說得多了,要喝些茶?”

慕容冰清輕輕一笑,接過他手中的茶杯,望着這奇異的老人又自走出門外,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此時呂宋洋卻在暗中忖道:“那禿頂老人雖然行路不快,還是得抓緊趕路才行,若他也乘一匹快馬,那不久之後,他便會在我們之前趕到玉笙山莊!”

他心念一轉,又忖道:“如此一來,那瑤兒的下落,又該到哪裡去尋找呢?”

一念至此,卻見慕容冰清俯首沉思半晌,淺淺呷了口杯中的茶,接着又道:“我在追你的時候,根本沒有留意方向,一時之間,竟然迷了路。”

她稍微變動一下坐的姿勢,又道:“我在深山裡兜了半天圈子,碰到大雨便又尋了個山洞躲了半天,等到雨停,我才找到正路下山,看到這裡有間茅——”

她正自娓娓而談,呂宋洋正自凝神而聽,哪知她語聲竟突地一頓,就像是一匹在紡機上織着的紗布,突然被人切了一樣。

呂宋洋心中一震,擡目望去,只見她嬌美的面靨上,突然露出一種驚恐的表情,不安地深深呼着氣,一面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

突地長身而起,電也似地掠出門外。

此時呂宋洋心中驚異交集,呆呆地愣了半晌,緩步走到門旁,卻見她又驚鴻般地掠了回來。暮色之中,她面上的驚恐之色像是越濃厚,一言不地掠回房裡,拔起了頭上的一根銀簪,輕輕向方纔那老年樵夫好心送給她的茶水中一探——

剎那之間,她手中這根光亮的銀簪,竟突地變爲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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